矛盾也就在这里,福运珠额外收获的福运现在虽然比钟庆然自己赚的多,以后却未必。之所以会这样,不过是因为单个物品利润不高,加上他分成少的缘故,要是能像菌菇这么低成本高收益,赚钱速度肯定会比吸收额外福运快,当然,对百姓有大贡献之事除外。
为了多赚钱,钟庆然就得冒险,还可能因此付出很大的代价,可要想真正让福运珠发威,又不得不这么做。钟庆然这次还真是赌上了,就看傅掌柜他们什么态度。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钟庆然没事都不想出门,这些天基本都窝在自己房里。
炕上很暖和,用过早饭后,钟庆然又赖进被窝里,铺上炕桌,开始写写画画,累了就靠在床头休息,日子过得别提多悠闲。
“嗯,怎么回事?外边动静好大。”钟庆然撑开半阖的眼皮,还有些迷糊。他也没想到,炕上太过温暖,靠着靠着竟然歪了过去。
先是开门的声音,不止上房,连另一边正房也同时开启,这还算正常,让钟庆然疑惑的是,外边挺热闹,有一个声音隔着房门都能听到,还连道恭喜,他家有哪门子喜?三婶怀孕之事她娘家早就来过人,也不会等到现在,那是?难道是给他大哥说亲?
越想越有可能,这事他不好掺合,钟庆然便把耳朵贴在墙上偷听。可惜,那女客不再高声说话,他听不到交谈内容。
被这事给引走心神,钟庆然没心思再做其他,索性放纵自己遐想,没想到眼皮子又开始打架,再次不自觉地被周公给招了过去。
等钟庆然又一次睡醒,外边已经有人在招呼吃午饭。
冬天,堂屋一般都是待客用,平时钟家人大都窝在炕头做活,自然,三餐也基本在房里解决。
钟庆然端了饭菜到上房,凑到爷奶跟前。钟老爷子夫妇对视一眼,心中很是明了。
“先吃,省得冷了难以下口。你想知道的事,一会奶告诉你。”
钟庆然憨憨一笑,开始低头扒饭。
饭菜收拾走后,钟庆然如小孩子般,乖乖坐着聆听大人的教诲,其实只是他的好奇心发作,不弄清楚,他心里就难受。
“这次我估摸着是真有喜事了。刚才来的是柳媒婆,给锦安镇贺家大郎说媒,这人正好家里人差不多都知道,除了年纪大点,倒是没有问题。我想着欣丫头不是心气高吗,这人正合适呢。他今年也才二十三,考中秀才没多久,家里老人便过世,现在才出孝。想必是家里人等不及,这才张罗着想给他找个媳妇。”
自上回定亲事件之后,童氏就有些不待见钟欣这个大孙女,除了刚开始那段时间使唤她做活外,其他时候倒也没什么,一般轻易都不搭理她。眼下也不知道童氏是高兴大孙女终于有人要了,还是总算能将这个她眼中可能的祸害给嫁出去而舒心。
“阿奶,你是说大姐这亲事有门?”钟庆然之前忽略了这点,他还以为怎么也得等到明年,才会将流言的危害给降到一定程度,哪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寻上门。
“嗯,这贺家大郎也是个秀才,家境马马虎虎,比陈家是好多了,不过,就品貌而言,比不上陈秀才,年纪又大,亲事也不好挑呢,能选中欣丫头,估计是看在咱家起来的份上。”童氏撇了撇嘴,对于又要多出一些嫁妆有些心疼。
钟家起来了,没道理婚丧嫁娶还比照原来,要真这样,外头就该有人说道了。唉,人活着真麻烦,不止要里子厚实,还得做到面上光鲜。
童氏是不得不这样。钟家那么多学子,总不可能各个都于学业上毫无寸进,虽说不能让别人把钟家当冤大头,但也不能让人给瞧扁不是?如何权衡,还真颇有些难度。
其实,真说起来,钟欣是注定嫁妆最少的一个钟家丫头。没办法,钟家正处于冉冉上升时期,若不出意外,只会一年比一年好,而她下面最大的一个妹妹,二叔家的钟芸,今年也才十岁,跟钟文同年,足足差了钟欣五岁。五年的时间,钟家能走到什么程度,这就不得而知了。
钟欣有时候想到这点,心头就有些不痛快。可谁让她是老大,她也不想想,作为钟家第一个孙女,不说钟正仁夫妇,就连钟老爷子和童氏也是喜爱的,尽管后来因着钟庆然的原因,喜意稍微淡了几分,但在众多孙女中,这份量仍然排在头一位。要不是之前说亲惹恼了童氏,她的日子可比其她丫头好过不少。
“那爹娘答应了?”
“答应了,贺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你爹自然是没意见。你娘就那个性子,太毛躁,本性倒还不坏,就是容易上头,一不注意就被人给拐带了方向,我看欣丫头也是乐意的。”童氏并没有觉得将此事说给三孙子听,有什么不妥,反而拿这事做例子教导他,“庆然,虽说这事我们这边私下里都同意,明面上可不能这么说,怎么都得挑挑刺,你来我往几回,才能定下来。要是当面应下,贺家就该说钟家丫头不值钱了,这话要是传出去,这让后面丫头怎么办……”
童氏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钟庆然听得晕晕乎乎,出了门才清醒过来,他这是被童氏给绕进去了?真是难得。没想到他奶嘴皮子也有这般利索的时候,看来老人的智慧还真不能小觑,尽管她只是一个寻常农妇。
钟庆然一走,童氏脸上得意的神色掩都掩不住,看得钟老爷子都晃了眼,忙转过身不再看她显摆。童氏又自个乐呵了好一阵,才开始做事。
虽说钟家人对贺秀才都比较了解,那毕竟也是好久之前的事,童氏还是派人去打听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龌蹉事,两家这才开始正式接触。
其实,钟庆然是有疑问的,明年秋就是乡试,为什么贺秀才要赶在考前成亲?年纪大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理由,这跟陈秀才情况不同。
陈秀才是因为家里连供他考科举的钱都要七凑八凑,加之兄嫂对此很有意见,这才不得已而为之。那贺秀才呢?
听童氏的话,贺秀才人应该也还可以的,派人打听也没打听出哪里不对,钟庆然搁下心中的不解之处,又投入到舒适的生活中。
钟欣的亲事还没彻底定下,钟庆然再次进城的时间倒是先到了。
跟傅掌柜约定好的地方不在闹市,却也不偏僻,牌匾上写着“同福”两字,看着像似一家客栈。钟庆然进去一瞧,果然没错,不过他只猜对了一半,这里还兼着酒楼的用途,前面一部分是饭堂,后面一半才是客舍。
钟庆然直接说了地方,店伙计就将他领到前边二楼最靠里的雅竹苑。没过多久,傅掌柜也到了,看神色应该没有变故,钟庆然心里便有了底。
傅掌柜也不摆架子,开门见山说道:“我家主子同意跟你合作,收益就按你说的分配,那东西能在年底前十日左右收获吗?”
钟庆然想了想,猴头菇生长期差不多两个月,现在刚进入十二月中旬,一月底二月初大概能成,收获期不好精准确定,那就分批种植。
“应该没问题,你是要运往远方?”
傅掌柜点了点头。
“这样运出去怕是不新鲜吧?”钟庆然身体还没暖和过来,抱着杯子捂手,他提出自己的看法,“要是想现采现吃,也不是不行,我可以连筐带菇一起提供。不过这样的话,就得提前些时间,不然,时间长了,到收获期的菌菇会开伞,那就不好吃了,想必你们也不愿意看到只收获一些品相不好的。”
傅掌柜心里一动,看来,种植菌菇有什么秘诀,否则眼前这个小家伙哪会这么大方,连筐子一并送上?
“没问题,就按你说得做,到时候我派人去收。”傅掌柜倒也爽快,一点不唧唧歪歪,“你给我留个地址,我会在二月一日晚上过来,到时候能带走多少是多少。”
钟庆然也是这么想的,他现在是完全不想,把自己会种植菌菇之事宣扬出去,等下回去,还得跟沈长贵一家再强调一遍,不要把他们栽培菌菇之事传到外头。
也幸好钟庆然买下了逍山,不然,种在村里想保密,这难度也忒大,那么大动静想不引起村民注意很难。
别看简明宇只是个农村半大娃子,见识可一点不比那些成年人少。为了给自己种出来的东西卖个好价钱,镇上城里他可没少去,对于种植菌菇一事,比钟庆然还看得重,做什么都是避着人。那些培养基,都是他一人一早摸黑挑过去的,为了不让人瞧见,不多的东西可是分送了好几天。
谈妥之后,钟庆然先一步离开,想着这次的事情竟然这么顺利,他都有些不敢置信。这次,钟庆然签的契约很模糊,只写明利益五五分成,其他的,双方签的名字都只是个代称,较真起来,这契书是无效的。
钟庆然并没放在心上,他虽不清楚傅掌柜背后势力如何,但庆和坊能这么平静,定跟他们脱不了干系。以他们的能耐,真要霸占,不用这么隐晦的方式,直接强取豪夺,他还能反抗不成?钟庆然虽有后招,那也得等事情发生之后才能成行。
既然出事也不能跟他们讨个说法,那还不如闷头发财,没有明确的契书,到时候即便发生意外,契书被人给看到,也牵扯不上他,这算是双方达成的共识。
钟庆然这回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可就算如此,也把他冻得够呛。特别是从温暖的屋子里转到冷意森森的街上,不把自己包好,身体还感觉不到什么,毕竟热气没那么快散尽,露在外面的手和脸恐怕立马就得遭罪。
屋檐下的冰棱垂挂着,阳光照在上面,竟没有融化的趋势。钟庆然自己也感觉不到阳光的温度,又有北风肆虐,这样的天气,他也没闲心四处晃悠,办完事直接在街边找了一个食肆,便坐定不动,看时间差不多,这才动身前往码头。
钟庆然坐船也是为了图个方便,他自己赶牛车技术还有些生疏,又是个半大小子,要是半道上出点问题,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为这点小事就要动用福运珠吧?这也太大材小用了。找个人驾牛车也不是不行,问题是找谁?大冬天的,就为了送他一人去平阳县城,这貌似有些说不过去,又不是没有更加便宜的方式。
既然谁去都是跟着他一块受罪,还不如就他一个人。
上次还好,气温没现在这么低,就算船舱里有些漏风,也不碍事,这回,钟庆然等船客就有意见了,来回一趟,坐一次,下船时,整个人从内到外就没感觉到哪里热乎。
船家也是河湾村人,见船客意见这般大,他也只能陪笑,心里下定决心,这都快影响到生意了,怎么也得修补一下。要是生意变坏,家里日子就不好过了。
钟庆然心中意见也不小,不过看到船家那一身衣衫,还要日日在寒风中撑船,觉得他的生活跟船家相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便没再纠结此事。
下了船,钟庆然在地上跺了跺脚,等暖和一些后,才步履匆匆往家走,将一众人都抛在身后,心里还留着方才的念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啊。
钟家人多,房间也多。以往一到冬天,都是尽量一家人在一起,以一房为单位,也能省些柴禾。今年情况明显好转,童氏也大方了一回,没让人挪窝,白天黑夜的烧炕,不过每房分的量有限制,嫌不够暖和,那就各房自己出钱,她不管。
可以说,这个方案下,钟家算是过了一个最暖和的冬天。现在各房每日进账都不少,从他们口袋里掏钱,较之前容易许多,有钱谁不想让自己好过一点?
可该省的也不能浪费。钟庆然出门之后,他房间里的炕就熄了,等他走了一趟平阳县城回来,炕上连个余温都没有。
这事好办,直接跑上房蹭就是,钟庆然便是这么做的,正好能跟钟老爷子说一下事情的进展。
“爷爷,这事想来是成了,那傅掌柜态度挺好。”
“这样就好,我就怕……”钟老爷子话只说了半截,未竟之意却是谁都明白。
“好了,既然事情办成,就别说这个。庆然,快上来,瞧你冻得,手都红了。”说完,童氏下床,披了件外衫,去灶房拎了壶热水过来,化了点红糖进去。
钟庆然喝着略带甜味的糖水,心里甜滋滋的。
“阿奶,我买了点东西,你看看。”
童氏早就注意到了,只是刚才光顾着钟庆然,哪里有这个心思,现在三孙子一提,自是对那小堆东西起了兴趣,随手翻着,嘴里还不忘问上几句:“都买什么了?你啊,每次进城,总要带点东西回来,以后别这么破费。钱你自己攒着,我和老头子还能差你这点?”
钟庆然微扬嘴角,没说话,捧着糖水慢悠悠喝着,不时看下童氏兴致勃勃拆纸包,感觉这样也不错。别看童氏嘴上这么说,没看她心里高兴,都反映到脸上了?
“呦,这不是红锦坊的梅花霜吗?庆然,你买这个给奶用?”童氏有些愣住,这东西不是小姑娘新媳妇用的吗?她都老大一把年纪了,用这个合适?
“阿奶,这东西又没规定谁能用谁不能用,我试过,擦了这个,脸就没那么干,味道也很淡,不注意都闻不出来。阿奶,您就放心用吧。”
听钟庆然这么一说,童氏倒也觉得有理。冬天本就减少了外出的时间,这梅花霜又是微香型,不用太过在意。但一想到她一个老太婆,学着丫头们搽香抹粉的,她就有点别扭。不过钱都已经花了,她也只有收下的份,否则岂不是辜负三孙子一片好意?
童氏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乖孙有孝心是好的,可老买些让她老扮嫩的东西,她有点吃不消,得先习惯习惯才行。
除了梅花霜之外,钟庆然还给钟老爷子带了一小包烟丝。他知道抽烟不好,可钟老爷子人都上了年纪,这时候让他忌这忌那,对身体未必就好,钟庆然只能给他多买点好的。就这么一小包烟丝,抵得上钟老爷子往日抽的一大包了。
童氏抱着梅花霜既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钟老爷子见到烟丝,可就只余高兴,两老嘴上说着让钟庆然不要老为他们花钱,每次收到礼物,笑容可是藏都藏不住。
乐过之后,钟老爷子肃了肃脸,再次强调道:“庆然,简明宇那你可得长点心,千万别在他那里出了岔子。”
“爷爷,放心,我会注意的。”钟庆然不敢保证万无一失,对简明宇的为人他还还是相信的。
钟老爷子也就提了这么一嘴,具体事情他不插手,任由钟庆然自己把握。
钟家这些日子正为钟欣的亲事忙碌,那个柳媒婆三番两次上门,进入腊月前,双方总算商量妥当,就在半个月后定亲。
还来不及感受喜事的气氛,钟庆然先收到了一个称不上好的消息,钟庆书被送到老家十来年,现在上京来人,竟是要带他进京。
临行前,钟庆书同两个好友告别,地点就选在钟庆然房间。
这事钟庆然管不了,他只能尽一点绵薄之力,想了想,问道:“什么时候走?”
“后天。”
“定死了?能晚几天吗?”
“我想想办法,应该能多拖几天。你这是?”钟庆书是三人中心思最深的,他知道,钟庆然不是胡来之人,他既然这么说,定有他的道理。
“我送点东西给你,只是要费点时间,多拖几天吧,最好五天以上。”
“这事还不简单,给来人下点巴豆之类,或者晚上把窗户大开,让人受个风寒,不是什么事都解决了?”钟庆竹话说得轻飘飘,还有闲心往嘴里塞糕点,殊不知,他的两个小伙伴,同一时刻将目光都转向他,眼里有着掩不住的诧异。
被两人盯得发毛,钟庆竹神经再大条,也感觉到了,一脸不解地问道:“你们盯着我干吗?我身上哪里有问题?”
说完,钟庆竹不等两人回话,在自个身上摸索一番,还拿过铜镜照了照脸,没发现哪里不对,脸上更是一脸不明状。
钟庆然都有些不忍心看,撇过头眼不见为净,还是钟庆书为他解了惑:“你哪里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你说这个呀,我闲着没事听到的。”钟庆竹一脸恍然,随即有些鄙视两人,“咱们村贫富相差很大,穷的真穷,可大户也不少。一些大户家里碎嘴婆子,没事干就喜欢聚在大树底下。我有几回远远路过,听了几嘴。我这不是给你出主意吗?要不然哪里会想起这些污糟事。”
钟庆竹话落,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只得继续和糕点做斗争。
乡下人,心思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干净的,有纷争也大都明着来,暗搓搓想法子对付对手的不是没有,只是很少见到。
就如钟庆竹说的那样,河湾村是钟氏一族的老家,不管哪一房发展再好,总会在老家留些人手,也因此,使奴唤婢的人家还真不少。不过这些人大都只和差不多的人家走动,想要在村里见到他们,还真不容易。
钟庆然大半年来,便和他们一点交集都没有,对他们不了解实属正常。他一想到乡下大宅门里都这么多龌蹉的手段,心就凉了几分。乡下都这般,那到了上京,怎还了得?这更加坚定了他原本的想法。
总这样沉默也不是回事,钟庆书作为这次聚会的中心,主动开口打破这个凝重的气氛,笑着说道:“庆竹说得好,我回去就照着办。”
钟庆竹很配合地给了一个得瑟的眼神,脸上写满了还不感谢他的神色。
钟庆然都有些没眼看,不过被钟庆竹这么一打岔,气氛倒是重新热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