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童氏很大方,两斤肉全给做了,加上土豆,每一桌都上了满满一大碗。闻着土豆烧肉那浓郁的肉香味,不说小孩子,就算是大人,都频频将目光扫向它,特别是在这种过了饭点,肚子正闹腾地时候。
有了肉,诸如小螺红鳌虾的吸引力明显下降不止一筹,更不用说红鳌虾只是经过常法去腥,自带的土腥味仍然有不少残留,滋味完全不能和之前相比,一双双筷子纷纷伸向相较而言油水更多的烧肉。
钟庆然瞧着桌上的菜,不少都已经凉了,好在夏天吃凉的基本不会出问题,这也是当值的婶子会提前准备的缘故。
之前老是听说红鳌虾土腥味很大,钟庆然没有实际尝过,并不能深刻体会。在他心目中,大周朝去腥方法还算能让人接受,没道理搁在红鳌虾身上就失效。他不信邪地夹了一个尝试,入口的味道简直难以言表,难怪这东西连三餐不继的穷苦人家都不怎么愿意食用,实在是个中滋味只有亲口品尝过才能知晓。
钟庆然顿时默然,这和他想象中的情况完全不同。按道理,小龙虾就算没有生姜去腥,原本的味道也还是不错的,就这一点,他此前还有疑惑,现在却是明白了,这里的红鳌虾看着就是他前世印象中的小龙虾,实质上某些方面上差别甚巨,不能用他以前了解的知识加以解释。看来,以后他得留心,全盘参考前世积累的经验可能与事实相悖。
想到此,钟庆然脸色不由黑上三分。之前他还以为就生姜这味调料比较有价值,小螺就算了,真不值钱,鸿泰酒楼能出三文一斤收购全是看在其他两样的面子上,且只有这么一回,以后估计就卖不上这个价,红鳌虾好上一些,差距应该不会太大,现在他可不这么想。
他若知道没有生姜去腥红鳌虾味道这么精彩,定要爷爷提价,可惜事已成定局,再想反悔为时已晚。
钟庆然内心大呼吃亏,且亏的不是一星半点。鱼虾之类,加了生姜,不过是使其味道更上一层楼,红鳌虾这道菜才是真正的独门秘诀,目前就鸿泰酒楼和钟家有这个能力制作,想要找出第三家都不可能。更何况,钟家只打算在摊子上零卖,不会和鸿泰酒楼形成竞争关系,独家出品,这鸿泰酒楼想不大赚都难。
钟庆然本不想浪费,耐不住味道太过*,他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忍住,将整只虾吐在一旁。
“阿奶,这红鳌虾难以下咽,要不您老回锅一下?”
由于大家都是第一时间盯着土豆烧肉,钟庆然算是第一个吃红鳌虾,听到三孙子明显嫌弃的话语,童氏心中很是疑惑,亏得这是宝贝孙子提出的要求,童氏没多问,接收到钟庆然的眼神示意,拒绝当值媳妇上前帮忙,直接起身进上房拿了小块生姜重新炒了一回。
经过回炉的红鳌虾大失其味,完全不能和之前的‘香辣红鳌虾’相提并论,这并非缘于虾肉二次加工,而是那股子浓重的土腥味仍然存在,只比刚才没加生姜时好上几分,勉强达到能入口的地步。看来,生姜对熟透的红鳌虾作用不明显。
夏天食物不易保存,钟家每一餐都是掐着量而做,从未出现过剩菜剩饭。中午这一顿,原本该第二受欢迎的红鳌虾,成了难以下口之物,众人尝了一筷之后,匆匆吃完手中那只,就不想再碰。餐毕,桌上清一色的空盘子,就没怎么动过的红鳌虾最为醒目。
见状,钟老爷子眸色暗了几分,他活了大半辈子,自是知晓这意味着什么,他没想到生姜对红鳌虾作用这般大,看来原先的想法不能实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越少越好,在秘方没被人破解之前,只能让老婆子多辛苦一些。
眼看红鳌虾逃脱不了被扔的命运,钟庆然忙阻止:“阿奶,这东西人都能吃,不过味道差点罢了,敲碎喂鸡喂猪想必不错。”
童氏哪会拂三孙子的好意,听后也不去证实,挥手便让儿媳妇照办。本就是要扔掉的东西,鸡鸭能吃更好,不吃也没有损失。
饭后,钟老爷子起身回房休息,顺便叫上钟庆然。
“庆然,这次能赚这么多钱都是靠你想的法子,算是你的功劳,家里规矩你也知道,我打算置一亩中田到你名下,你有什么想法?”
钟老爷子斟酌了一下,为三孙子好,还是少给一些为妙。原本家中未成亲孙子只需要上交八成,两成留着当私房,这回数目巨大,加之此前为三孙子治病花了不少银子,病中庆然又一连吃了好几个月荤腥,各房意见都很大,再一下给十两估计儿子媳妇就该闹腾不休。
关于这点,钟老爷子心里明白着,若不想让矛盾激化,以后没人待见三孙子,这种大事上的妥协很有必要。财帛动人心,他们老两口在的时候还好,没人敢有意见,等人走茶凉,上有爹娘叔伯,下有兄弟姐妹,这事情就不好说了。
钟庆然没有意见,不过他有自己的想法,问清楚各种田地价格以及税赋,这才开口说道:“爷爷,换成一亩坡地,两亩涝田。”
“最近的坡地离村子少说也有三四里,不说远,出产还少,涝田压根没人要,即使风调雨顺的年份也就赚个种子钱,这还是那些涝情不算严重的田地,你再好好想想。”
钟老爷子没有立刻否决,只是摆出事实,想让三孙子知难而退。可惜事与愿违,钟庆然像是铁了心就要这些没多少人愿意要的田地。
“爷爷,不用担心,坡地我打算用来种果树,它的价格虽同下等田差不多,田税可比下等田低。要是用来种庄稼,我哪有那个本事,到时候还不是时常要劳烦爹娘叔伯?种果树就省心许多,种好了赚的也不会比中等田差。至于涝田,就用来养红鳌虾。”说到这里,钟庆然顿了一顿,“爷爷,家里是不是也要购置田地?不如也买上几亩涝田,价同荒地,田税又少,相当于无,想来多少能有些收获。”
钟老爷子见三孙子说的头头是道,像模像样,不由笑着打趣:“庆然,你知道果树怎么打理,红鳌虾怎么养吗?”
“不知道。”钟庆然回答的干脆利落,理直气壮,“村里大多数人家院子里都栽着果树,我们家也有,到时候要是爷爷搞不定,还可以去问问其他叔伯,反正拢共就一亩地,亏也亏不了几文钱。至于养红鳌虾,这个好办,抓一些在家里养个几日,看看它们吃什么,再照着食谱喂。若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就仿照养鱼那么做。”
钟老爷子边听边点头,眼中尽是欣慰,有想法就好。大儿子他是没办法,一辈子也就指着田地过活,大孙子还算机灵,可惜和三孙子没多大情分,以后这个家最终会传到大孙子手中,祖宅没有三孙子的份,这点,祖宗规矩已经定死,他没办法改变,也不能改。
原本钟老爷子还在担心三孙子日后不大好过,现在发现他在生计上头脑如此灵活,还能自己拿主意,搁在心头的担忧总算能放下。如此甚好,若不成,就当花五两银子买个教训,况且,涝田不提,坡地种果树多少总有些收成,倒也不必太过忧心。
“行,就按你说的办。”
“爷爷打算什么时候买地?”
钟老爷子抬头看了看天:“歇晌后吧。”
“爷爷,能不能等一等?原本我以为可以让娘和婶婶们也参与到烹制红鳌虾的行列中,想着分点货和庆竹庆书去附近村子卖赚点零花。眼下这种情况来看,显然不可能,我就寻摸着让他们也买上几亩涝田试着养红鳌虾,他俩都不缺这点银子,砸在手里也不怕。我现在就去同他们商量,要是他们愿意,就让他们和爷爷一块去村长那买地。”
得到钟老爷子同意后,钟庆然顶着头顶烈阳匆匆前往钟庆书家。两家房子都在村中心,离得很近,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钟庆书来找钟庆然和钟庆竹,谁让他家讲究多,大门可不怎么好进。
这次也一样,得到看门人几个斜眼后,才让人去通禀。
这回确实是钟庆然失礼,一般午后这段时间,若无急事,轻易不串门,尤其是像钟家大长房这般讲规矩的地方,更是严苛,要不是这里是老家,光这点就可能被人看不起,还免不了被人背后说道没规矩。
钟庆然等了好一会,才见到钟庆书急急而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