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毕竟不太好说话，二人便找了家街角小吃店，一身现代装束的白泽大大咧咧地坐下，向店主呼道：

“老板，来两大碗杂酱面！”

“我不吃。”

杨眉摇摇头。

白泽笑了笑：

“我吃两碗！”

杨眉：……

瞅着这个让人既陌生又熟悉的学生，杨眉忽然很想知道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话到嘴边，杨眉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老师。”

杨眉还没问, 白泽倒先开口了，他一开口就好奇地问：

“您不是早就和鸿钧老师离开洪荒，去往紫霄天外天隐居了吗？为何又回来了？”

未来我离开洪荒了？

杨眉一愣，刚准备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可无奈怎么也说不出与穿越相关的话语，彷佛有某种冥冥之中的力量在阻止他透露此事。

于是杨眉只好沉吟了良久才道：

“先别问这些, 我且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嗯？”

白泽也一愣，而后才不解地道：

“不是老师您让我来的吗？”

我？

杨眉心头更疑惑了：

“你仔细说说。”

白泽一听, 立马狐疑地看了看他，而后又忽然目光闪动，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东西……

于是白泽便认真地为他讲了起来：

“自从洪荒崩溃以后，仙道六圣就带走了全洪荒几乎所有的生灵，前往新开辟的诸天万界中延续仙道文明。”

“您则专门让我留在这颗洪荒所分裂出的星辰上，照料洪荒界中仅存的生灵，至今已不知有多少岁月了……”

杨眉听罢，愈发好奇：

“洪荒是怎么崩溃的？”

这个问题是杨眉一直想知道的，为此他做过很多种猜想，但都没有得到证实，如今能从白泽这里问出来，他自然是忍不住要问的。

白泽也很上道地不再狐疑，而是耐心又认真地为他讲述起来：

“洪荒崩灭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洪荒……太老了。”

“老？”杨眉茫然。

“是的，太老了。”

白泽缓缓道：

“万物有生必有灭, 此乃天理，无从更改，即便是洪荒天地, 也有寿终的一天。”

“洪荒的本源是盘古，是【有】，而【有】本身就是在不断扩散的，连盘古因此而殒，老师应当知晓。”

杨眉点点头：

确实，盘古殒命的根本原因就是祂把自己的本源之【有】给散布了出去，从而开辟洪荒天地，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

“洪荒也是此理，洪荒乃是盘古所化，它的本源依旧是【有】，只不过洪荒的【有】比盘古更稀薄而已，而既然还是【有】，自然免不了继续扩散……”

白泽叹了口气：

“事实上，洪荒自从诞生起，就一直在扩散、变大，以自身变得更加稀薄为代价，继续着盘古的开天辟地之道！”

杨眉想了想, 这确实是真的，洪荒在自己所待的那一百多个元会里，体积真的在一点点变大, 只不过速度很慢，如果不是持之以恒地观测，很难引起人们的注意。

杨眉对此也有过研究，但毕竟洪荒扩大的速度太慢，哪怕是过了足足一百个元会，对洪荒这场漫长的变迁而言，这时间也太过短暂，宛若弹指一挥间。

因而人们怎么都想不到，这竟然才是导致洪荒崩溃的最终原因……

杨眉为这漫长的时间唏嘘了一声，又问：

“难道六圣与一众溷元大罗金仙没有想办法补救吗？他们不是能【无中生有】吗？”

白泽笑道：

“自然是尝试过补救的，叁清补过，西方二圣也补过，帝俊、太一、伏羲、羲和、常羲，乃至于镇元子、鸿钧老师都补过，而且一次比一次代价大。”

“最后的一次修补天地，是由女娲师姐用尽全力进行修补的，她以乾坤鼎炼化了整整五方曾经开辟出的域外世界，使之返本归源，试图以此把即将分崩离析的洪荒补救起来。”

“她成功了，洪荒因此又被续了许多个元会的寿命，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时间一过，洪荒就更庞大了，空缺也越来越多，宛如无底洞……”

这会儿面条上来了，白泽抱着两大碗杂酱面，一边吃面条，一边给听得兴起的杨眉讲：

“最后……唔……最后鸿钧老师集会众圣，欲众圣合力补天，但估计了一下预算……觉得与其继续填这口无底洞，还不如重新开辟世界。”

“于是众圣宣布放弃了洪荒，率领几乎所有生灵，前往了溷沌之中，各自开天辟地，诸天万界应运而生！”

“我本来也打算离开，可老师您却吩咐我留在这颗洪荒崩溃之后所成的星辰上，还让我照看这星辰上的残余生灵……”

杨眉良久不言，忽问：

“你留在这里多久了？”

“多久了？”

白泽皱眉想了想，才摇摇头：

“不知道。”

“不知道？”

杨眉诧异：

“你可是大罗金仙，怎么会记不清时间呢？”

可这时，白泽却反问了他一个富有哲理的问题：

“老师，您认为【时间】是什么？”

问我哲学？

杨眉理所当然地回答：

“时间是只存在于人意识中的虚幻事物，是人以外界物质的运动速度作为参照物，而成的一种用来认识世界的工具、尺度，本质上是一种相对性的存在，而非绝对性的存在。”

这可是杨眉自己琢磨透彻了的东西，他自然知道。

可白泽却笑道：

“时间不是绝对存在的事物，它会受到参照物运动速度变化的影响……所以，老师你这回明白了吗？这个濒临毁灭的世界，它的物质变化速度和曾经的洪荒时代，早就不同了！”

杨眉闻言，恍然大悟：

说人话，就是时间溷乱了！

举个例子，人对时间的划定，最初来自于日月星辰的运行速度与规律，太阳东升西落再东升，就是一天。

可当作为时间参照物的太阳，在某天以后跑得快了或慢了一些，这一天在人们的时间意识中，就会相应地长些或短些，但这种天象的变化，人们是很难察觉到的。

而洪荒天地因为扩散而崩溃，其内部各项天地法则估计也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想以现在的天象变化速度来判断洪荒时代的时间长短，那简直太荒谬了！

所以白泽堂堂大罗金仙，却连自己在地球上待了多长时间都说不清楚，这不是他有问题，而是世界出了问题。

面对这种情况，连号称极度准确的原子钟都不好使，因为弄不好连原子运动的速度都在变化……

“当然，若按照现今的时间参照物运动速度而言，从洪荒崩溃、星辰形成之时到现在，我应当在这个星辰上居住了四十六亿多年了……”

白泽感慨万千地说出了一个令杨眉瞠目结舌的数字来：

“四十六亿年？！”

自己在洪荒才待了一百多个元会，你白泽却在地球上待了四十六亿年……

杨眉忽然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欲言又止，最后只百感交集地叹息了一句：

“倒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白泽哈哈笑了起来，随后把两个吃完了的空面碗推到一边，又熟络地朝小吃店老板喊道：

“老板，这点儿哪够吃的！给我再来一屉蒸饺！皮要薄，馅要大！”

“好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