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栏杆边，打开啤酒仰头喝了一口，慢慢俯身把手肘撑在了栏杆上，在夜风里显得悠闲极了。

巨大的城市灯火映照在他的瞳底，他脑中却还在回想刚刚在楼下见到的那一幕。

“追债的？”

他喃喃着，又仰头喝了一口酒。

而在他所谓位置的二十层楼之下，顾绒也正趴在栏杆上发呆。

冷风吹得她大脑清醒，于是有些以前从未出现过的猜测，在这个时候也终于浮上心头。

她发了一会儿呆，突然伸手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上次迟秋给她发来的偷窥照片。

这是田润叶找人做的。

如果说最初看到照片的时候还不确定，那么那天夜里，唐郁母亲找人送来的匿名文件袋，就已经完全暴露了这一场长达三年的监视。

在下川时折磨她，控制她，直到她离开下川了，还要不嫌麻烦的派人监视她，她至今为止所有痛苦的根源，几乎全部来自于那一家人。

可她为什么从来没有将周谨言和那个女人联系起来过呢？

顾绒一动不动的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消失了三年的周谨言，突然出现在上川，出现在她面前的时间，不正是陆安邦要来上川任市长的时候吗？

可如果当真连周谨言都和陆家有关系……

在三月初的冰冷夜风里，顾绒缓缓的打了一个寒颤。

·

因为那个可怕的猜想顾绒几乎一夜没睡。

她细细的回想了一遍和周谨言这一伙追债人的纠葛，怎么想都想不出他们怎样才能和陆家扯上关系，可要告诉自己是自己想多了，又总觉得不安。

每每闭上眼睛就是下川血红的天空和逼仄的地下室，还有那一张带给她无数阴影的签着顾绒两个字的欠条。

她翻来覆去一直睁眼到天亮，起床时没开灯走出卧室，刚好撞上洗漱完毕的顾悄，险些没把他给吓得跌倒。

“……你这什么鬼样子？”

少年一边皱眉吐槽一边穿上外套去厨房搞早餐了，顾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进卫生间，慢吞吞的洗漱着，刷牙刷了足足五分钟才出来。

桌上已经摆满顾悄快手做的无油煎蛋三明治，配着热牛奶营养又美味……勉强美味吧，至少从顾小姐的吃相来看，她对这东西兴致缺缺。

掌勺人顾悄同学看得青筋直蹦，最后出门时把房门关得砰地一声，充分表现了他的愤怒。

然而在他出门之后，原本还只是一脸无聊的顾小姐，真正的渐冷了神色。

她在昏暗的灯下一口一口的慢慢咬着三明治，浅色的瞳仁没有焦点，却透出一股森凉的味道。

这个时间外面天还没亮，她吃完东西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才真正起床上学。

逃掉了下午的一节选修课，顾绒背着包骑车去了之前见到周谨言的那条酒吧后街。

她不知道那群人到底住在哪个房子，没在外面看到人，只好沿着那条路喊过去。

“周老大。”

踩着自行车在青石板路面上晃晃荡荡的前行，她看起来悠闲又冷淡，语气里透着股无所谓，音量却一点都不低，

“周谨言我来交保命费了！”

沿着河边的长路，她的声音高高回荡在这片区域上空，有住户从屋里探出头来看她她也不在乎，看着仿佛和那些整日打架斗殴的混混没什么区别，又痞又阴沉，还透着股嚣张味儿，

“周谨言你爹来了！还不滚出来接驾？你死了吗？”

“草他妈谁在直呼我们老大的名字！”

喊了大半天，终于有人从某扇门里气喘吁吁的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