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来是计划分开一周的,贝芷意这一次离开后就真的会在离岛长住了,这对于一个很少出国的人来说,是一件大事。
贝芷意这样细致到几近敏感的女孩子,在离开一个城市甚至国家前,总是有很多的准备工作,她需要单独和自己熟悉的地方告别,和安想要给她留下这样的私人时间。
所以他们这一次分别,并没有像上一次那么恋恋不舍,贝芷意只是在那天晚上帮他理好了所有的行李,该托运的,该邮寄的都打好了标签,因为担心飞机上空调太大还硬要他带上了外套。
她在她的小本子上记了很多注意事项,临睡前一条条的确认再划掉。
“给维克多和依坦带的礼物我放在你黑色的行李箱里了。”她又划掉一条。
刚洗过澡,她没有完全吹干的头发还带着水汽。
她的几件睡衣都因为太难脱,被他在磨合的时候扯得再也穿不了了,作为补偿,她在他的箱子了挑了好几件他的旧t恤。
现在她穿着他的黑色t恤,松松垮垮的半跪在床边上,微蹙着眉头,很认真的在检查自己有没有遗漏的。
和安很放松。
出行前有个人在他身边忙忙碌碌,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她的问题,一双手很不规矩的伸进贝芷意的t恤里面。
贝芷意用本子敲了一下他的手,瞪眼。
和安就又笑,把手老老实实的拿出来,改成把玩贝芷意的头发。
“这叠资料……”贝芷意半趴在床上把放在床边的资料夹递给和安,t恤随着她的动作往上几寸,露出了光滑白皙的大腿,“里面有我的出生证明还有单身证明。”
和安接过资料,把她搂到怀里,帮她把衣服拉好,拍拍她的屁股警告:“别乱动,不然我们两个今天晚上什么事都不要做了。”
这种不经意的撩拨最为致命,分别一周,他估计他闲下来的时候脑子里面想的应该都是她穿着他的t恤趴在床上的样子了。
他今天晚上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那件事情上,他喜欢看着贝芷意忙忙碌碌的帮他收拾行李,他喜欢这样安宁的家的氛围。
贝芷意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跑到卫生间里加了一条肥嘟嘟的棉布裤子,在和安嫌弃的眼神下拍了下他的手,一本正经的继续确认她的小本子。
其实,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她以前曾经以为和安是全能的,没有他不会做的事情,任何事情交给他,哪怕没办法马上做成功,他脑子里也会有一条很清晰的解决路线。
他总是能考虑的很周到,她对他的依赖,几乎是从到了离岛看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存在了。
但是和安,其实很不会照顾他自己。
五年的自我放逐,一定会在他的人生里留下印记,那么痛的过往,也肯定不是说能挺过去,就能雁过无痕。
他对饿了饱了痛了累了冷了热了这些外在刺激的感官,弱了很多。
他的外在表现并不明显,如果不是贝芷意太细心,要发现他这些问题,可能还要花更长的时间。
贝芷意甚至觉得,和安自己可能也没有完全意识到。
他经常会在她的提醒下才想起来到了饭点,贝芷意问他饿不饿的时候,他才会点头,在她家里一下子吃了那么多的米饭,他晚上有些辗转难眠,皱着眉头却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舒服,红树林大火他肩膀上的烧伤那么大一片,他擦了点药就自认为没事了。
不是他会忍,而是他真的没觉得有多痛。
他用了五年时间把自己过成了机器人,想要让自己不要再日夜做噩梦,而他们,要用今后几十年的时间,让和安重新有血有肉。
他的三餐作息都得要盯着,贝芷意很严肃的看着本子上记得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项,咬着笔杆子再三确认自己还有没有遗漏的。
一个星期,她突然觉得有点太久了。
“我这边其实只有两天就可以完全结束了。”她趴在他怀里和他商量,“两天以后我先办了落地签过去好不好?”
和安揉她的鼻子。
“工作签证需要你在公司里签收,到时候就又还得再飞回来一次。”和安拒绝,“太折腾了。”
离岛的交通太不方便,没有直达的飞机,不管是在香港还是在吉隆坡转机,都得要停留几个小时,只有几天时间,他不想她这样来回奔波。
贝芷意皱皱鼻子,没有再坚持。
“东西都理好了?”和安拿过贝芷意的小本子,看着上面该划掉的东西都划掉了,剩下来密密麻麻的都是要提醒他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的备忘录。
他挑挑眉。
贝芷意最近一直把他当孩子在养,她本来就心细,一旦把他的生活作息放到她关心的领域后,他最近作息健康的简直能让他活到一百岁。
他向来都不太喜欢太多的约束,但是贝芷意这样的,他居然并不排斥。
不但不排斥,还有些甘之如饴。
他把贝芷意从怀里提上来一点,先脱掉她那条丑得人神共愤的棉布裤子,丢到他看不到的角落里。
然后把她整个人裹在被子里,两只手很熟练的开始耍流氓。
“要不……”贝芷意的皮肤光滑细腻,他呼吸有些重,咬着她的耳垂又想要带坏她,“想我的时候我们就电话。”
“可惜不能视频。”他有些惋惜。
“……”贝芷意瞪他。
和安揉她的头发,被瞪得心情舒畅。
这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他有了可以耍流氓的对象,怀里的女人,身上每一寸都是他的,长长久久的都是他的。
他的世界,被这个小女人塞得很满,满到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健身房里的时间只能待多久,健身器材要用什么量级都被她用条条框框记录了下来,然后盯着他认认真真的执行。
在这个地球上,他终于不再是孤单一人。
他终于,有了挚爱。
***
他们这一次,并没有真的分开一个星期。
贝芷意在和安走的第二天就急匆匆的改签了机票,还买了几袋子糖炒栗子先堵住了布莱德的嘴。
和安又瞒着她。
她知道基地里依坦已经离开了,隔壁离岛有一群珍惜鸟类迁徙,他一个星期前就已经离开了基地。
但是她没想到连维克多都走了。
黛西爷爷的那个化工产污染引来了很多环保专家,维克多作为植物学专家,也在受邀请之列,所以在和安去美国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了基地。
和安是一个人在基地。
要不是今天她找依坦要大青鲨的视频,她真的要一个星期以后才会知道,和安为了不要让她来回奔波,他可能会一个人在那个地方做完所有的前期工作。
在她面前放松了软弱了之后,回到了自己的领域,这个男人仍然十分欠揍的喜欢自作主张。
她现在只能庆幸离岛那边的网络不通,和安和她的沟通仍然得通过那个死贵的卫星电话,她用糖炒栗子贿赂了布莱德,和安相信了他们公司一整个下午都需要开会,她能顺顺利利的坐飞机飞到吉隆坡转机。
她其实有些感慨。
五个月前,她在这个陌生国度吞吐量巨大的国际机场里茫然过,那时候她编了一个以为父母不可能会知道的谎言,用完了她全身的叛逆细胞,只为了当初志愿者招募网站上的那张清澈见底的海水照片。
五个月后,她又编了一个谎言,这一次,她很有长进的叫上了帮手,在该同和安晚安的时候,在机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语气平常的和往常一样。
她甚至研究了航班,让吉隆坡飞往兰卡威的那三个小时时间正好卡在和安睡觉的时间。
五个月时间,她不但收获了爱情,还学会了撒谎。
她一个人在飞机上有些兴奋。
她好像,真的被和安带坏了。
***
和安很忙。
海水空调已经开始在做管道,要在几百米深的海底铺设水管,需要非常专业的潜水员和设备,他这样拿休闲执照的,只能负责统筹。
志愿者基地已经有一周时间没有住人,东南亚的房子窗户多,一个星期没住人的地方光打扫芭蕉叶子就用了他小半天的时间。
他被贝芷意设定好时间的手机已经叫了好几次了,他倒是记得差不多应该是早饭中饭晚饭的时间,但是第一次叫的时候他正在搬运芭蕉叶子,第二次第三次,他都还在海上。
可能是这几天被贝芷意娇惯坏了,早上被芭蕉叶划破的几个地方红肿一直没消,他晚上回到基地和贝芷意打完电话在大厅里就直接睡着了,早上起来的时候,觉得他应该有点发烧。
他起身想要给自己到库房里拿点消炎药,可那些潜水员很快的就又找上来了,他揉揉眉心,扛着几个设备就出了门。
岛上会英文的人太少了,他还得负责翻译。
一个早上下来,他在喝水和习惯性按掉手机里的闹钟的时候,想起来自己似乎很久没吃东西了。
他在快艇的驾驶舱里找了半天,找到一包也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面包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灌了半瓶水。
总算,按照贝芷意的时间表吃了一顿午饭。
他自我安慰,又揉了揉自己头痛欲裂的脑袋。
他很累。
全身骨关节都在痛。
真是挺奇怪的,他自嘲的笑。
以前五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结果被贝芷意娇惯着养了一个星期,他居然突然就觉得有些委屈。
他又塞了一口味道很怪异的面包,把剩下的水喝完。
幸好只要一个星期。
他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