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课室里，金发少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他时不时看看窗外，又时不时看着旁边——那里空出两个座位。
它们分别属于露西娅和莉莉丝。
“也不知道明天的事情成不成功啊……”他用手撑起脸，无视了站在讲台上的老师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思绪飘忽，忍不住就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
那是关于莉莉丝的回忆……虽然是很久之前的事，但每每回想起来，都恍若隔日，记忆犹新。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都还很小吧？
当时，作为血月之国三大超凡之一，爷爷曾带他去拜访过国主。在他们谈话的时候，金发男孩百无聊赖的在城堡里闲逛起来，再然后，就有了和红发女孩的第一次相遇。
见到莉莉丝的时候，他心中不可抑制的闪过这样的念头——很好看，很可爱，就像是洋娃娃。
对了，还有轻轻晃动的可爱呆毛。
虽然年纪尚幼，可他对美已经有了基本的认识——她觉得，自己理所应当去追求那样好看的女孩子。
“尊贵的小姐！”
想到这里，他像自己认知中的骑士一样大喊起来，脸涨得通红。
“我、我的名字是艾伦！艾伦·贝华隆特！不知能否获知您的芳名？”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傻透了。
少年想着，忍不住轻轻笑了笑。那时候的自己有多天真？他不知道，但少女却显然要比自己呆得多。
见男孩突然对自己大喊，莉莉丝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呆毛竖起，目光中隐约有些畏惧，也有些好奇。
“……艾伦·贝华隆特？”她轻轻开口，声音很清脆，也很好听。“你是从哪里来的？‘小姐’是什么，‘芳名’又是什么？”
男孩涨红脸，不知是惊喜还是羞涩，但总归是比较高兴的吧？因为女孩回答了他的话，记住了他的名字，而且还问了他问题。
这可是显摆自己知识的好机会！
这样想着，男孩有些自豪的回答：
“我来自古老且尊贵的贝华隆特家族！这次，是随我的爷爷一起来拜访国主大人的！呃，至于‘小姐’，这个是敬称，是男士对未婚女士的敬称。”
面对下个问题的时候，他仔细思索了好一会，才挠挠头道。
“……至于‘芳名’，这应该也是敬称吧？是男士询问淑女名字的敬称……大概。”
“还真是繁琐。”小女孩显然没有注意到男孩的窘迫和小小的不自信，她嘟起嘴，看起来尤为可爱。“不就是问个名字嘛，至于这么费劲？”
说着，小女孩学着男孩的样子。
“尊贵的小姐！”她大声喊。“我的名字是莉莉丝！莉莉丝·耶梦加得！不知能否获知您的芳名？”
她顿了顿，又以非常简洁的话语说了一句：“我叫莉莉丝，莉莉丝·耶梦加得，你叫什么名字？”
做完这些动作，莉莉丝用澄清的眼神盯着他，摆了摆手，道：“看，这样的问题实在不需要搞太复杂啊。”
那天好像是下午，阳光从天空中洒落，点点金黄铺洒在红发小女孩的身上，凝神看去，唯美不可方物。艾伦觉得，那个时候的莉莉丝真的很帅，帅爆了。
也很好看、很可爱。
在这之后，莉莉丝和艾伦也有过比较短暂的联系，无非是初步试读骑士小说的莉莉丝拉着他一起在城堡里玩骑士游戏，又或者是初步试读言情小说的莉莉丝拉着他一起玩过家家扮日常，偶尔出演一下狗血剧情。
也挺好。
他们从四岁玩到五岁，随后露西娅才来到这里。不过，那个整天冷冰冰的小女孩很快就把莉莉丝给霸占，以非常粗暴无礼的方式赶走了艾伦，或许是觉得屈辱，艾伦也在没去过城堡。
这些久远的记忆再次被翻出来，哪怕是在寒冷的冬日，艾伦心里也涌上阵阵暖流，无比温暖。
“莉莉丝，不是我不想继续陪你玩骑士游戏，也不是我不想继续陪你出演狗血剧情，只是一直以来都被你带着走的我，也稍微想让你刮目相看呢。”
他低声自语，却被忍无可忍的精灵老师丢出一记魔法弹直接打在脸上。
“艾伦！如果不上课的话！你可以出去，别在那里自言自语，做小动作影响其他同学！”
艾伦揉揉脸，对老师露出尴尬的笑。
而在艾伦刚刚出神的那段时间，纸上不知何时写下了一句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
在后山那边，莉莉丝终究没有走入青铜巨门。
那里面翻滚沸腾着如深渊一般的黑暗的确让人对其敬而远之，很难生出好感。
青铜巨门在空中悬浮了大概五分钟后才慢慢消散。在这期间，露西娅倒是对青铜巨门展开了一番探索，得到的结果是——这扇门，仅限莉莉丝本人使用。
通过接触，露西娅对莉莉丝的天赋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首先，这是个传送型天赋。在无法解答出记忆的具体表达时，只能先按觉醒者本人的“感觉”去估算。除此之外，该传送型天赋还需要召唤“介质”，不是即时传送，也不能用作群体传送。
无论从哪方面上看，这个天赋都很鸡肋——在《天赋录》上，需要召唤“介质”的天赋都是群体传送，单体传送的天赋几乎都是即时，需要准备时间的天赋则是超长距离……而这些，它都不具备。
不，或许超长距离型天赋的条件会满足……因为就连莉莉丝也不清楚门后面会通向何方，会跨越多远的距离，指不定还会到达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这个天赋可真坑。”这是莉莉丝对它的评价。
露西娅尴尬的发现，莉莉丝这次居然说对了！而且说得无懈可击，完全没有可供她吐槽的点。
而就在莉莉丝说出这句话没多久，似乎是觉得自己受到羞辱，青铜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沉闷声响，开始分崩离析，缓缓消逝在空气中。
“哎，真是一点承受能力都没有。”莉莉丝叹了口气，又摇摇头。
……你和天赋较个什么劲啊？
在心里默默吐槽了这么一句后，她随后又仔细想了想，脸上闪过纠结，还是对莉莉丝开口了：
“好了，现在天赋的具体功用我也大概清楚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次你的确说对了，这个天赋很坑，其中蕴含的不稳定因素也实在太多——还有一件不得不让人在意的事，门的后面，到底通向何方？”
“所以，为了防止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我要收回刚才的承诺——这件事必须告诉爸爸！”
莉莉丝脸上露出惊慌，呆毛也无力的垂下，她伸手扯上了露西娅的衣服，看向露西娅的目光中满是哀怜。
“不行！就算你摆出像小猫一样的可爱表情，就算你像可怜的小狗一样不停地烦着我，这件事都没得谈！谁知道这个天赋会不会突然失控，然后把你带到什么地方？这是关乎你安全的事情，只有这个决不能任性！”
露西娅想也不想就拒绝。
莉莉丝脸上委屈更甚，眼睛里也闪烁起朦朦胧胧的光，显得越发惹人哀怜，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
露西娅叹了口气，她轻轻抱了抱莉莉丝，轻声道。
“对不起，姐姐，这真的不是你该任性的时候，我知道你很渴望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每个精灵都一样，没人喜欢被束缚。但再听我一次吧，这件事绝不能藏着掖着，这是从所未见的新天赋，具备的未知性真的太多，我们不能冒险。”
还有一点她没说出来——莉莉丝本身的特殊性……
“因为，你姐姐她是特殊的。”
更具体的事情她不知道，但这句话她却深深的刻入脑海，未曾忘记……
那是在她13岁之前，华尔莱斯和她谈话的内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华尔莱斯的语气异常坚决。
“听好了，露西娅，你的姐姐她是特殊的……在她完成18岁的成年礼前，我要尽量将她的活动限制在城堡中，皇城已经是极限！我希望你能帮我好好看着她，这不是要求，而是请求。”
“既然你如此在乎莉莉丝，为什么不给她那普通至极却又珍贵至极的自由？”那时，露西娅倔起脸，与他针锋相对。
由于早就知道露西娅的性子，华尔莱斯也没有动怒，只是疲惫的叹了叹气，说道：
“不是我不想给她自由，而是窥探着她的……是整个世界啊！！就算我和你说了，现在的你也不可能懂。”
的确，当年，露西娅不懂这句话，现在也依然不懂——但这些都不重要，在她看来，只需知道这些对莉莉丝有好处，也能让莉莉丝避免坏处，这样就够了。
“……不会让你乱来的，姐姐。”想到这里，她将莉莉丝抱得更紧。
“一定要告诉爸爸吗？”莉莉丝轻轻的问。“应该能缓一缓吧？哪怕一天也好……你说过的，要带我去森林看看。”
露西娅的身体轻轻颤了颤。
莉莉丝16岁那年，从少女委屈生气的表情攻势再到之后的不理不睬，华尔莱斯愁眉苦脸，但终于破例让莉莉丝走出了城堡，虽然仅限皇城的范围，并没有让她涉足森林。
但，那也是难得可贵的自由了。
那时候，华尔莱斯虽然愁眉苦脸，但露西娅却隐约感觉到，华尔莱在此时此刻恐怕才真正笑着的。
既然父亲你也不是真心想要剥夺莉莉丝的自由，那我带她去森林里自由自在的玩一天，也不过分吧？
那就……拖一拖？
想到这里，露西娅松开莉莉丝，将自己的手缠上了她的手，叠在胸前。她盯着少女有些茫然无措的脸，神情认真。
“那就缓一缓。”
少女的表情从茫然转为高兴，呆毛也配合着情绪翘起，她眼中闪烁着纯净的光，冲露西娅露出甜甜的笑。
“小娅……你最好了！”
……只是顺了你的意才叫好吧？
这样想着，露西娅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她柔声道：“姐姐，后山有不少的漂亮花草，也有小片的树林，平时你喜欢的那颗树也结了果实，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欸！小娅，你今天叫了我很多次姐姐呢！”莉莉丝好像更加高兴，呆毛摇晃起来。
……真像是狗的尾巴呀。
于是露西娅的笑愈加浓郁，表情温柔：
“知道了……走吧，笨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