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昌帝驾崩了！

大夏在位时间最长，手段嘴硬，修为也能排得上号的皇帝驾崩了。

房衡顿时一愣，刚刚宣泄出的怒气不知往哪里放，瞬间只觉心头一阵烦闷，差点儿窒息。

“什么？”房衡直接站了起来，望向门外，“进来说话！”

厅堂大门打开。

从外面走入一个黑色披甲的汉子，低眉顺眼地道：“禀监正大人，宫里传话，圣上为加持我大夏人族气运，修行九转回龙诀，遭受言出法随反噬，今晨在龙绪宫驾崩了……”

“这是谁传出来的？”房衡对这些“九转回龙诀”还有“言出法随”反噬之类的言论根本没有一丝相信。

监正大人的脾性，这位披甲汉子自然也是知晓，连忙低头道：“据说最先发现圣上驾崩的，乃是皇后，但皇后不同修行，这个死因，乃是伏魔卫总指挥使付云朝探查了圣上龙体之后才确定……”

付云朝！

又是这个付云朝！

监正房衡眼皮子一跳，忽然就不生气了。

人就是这么怪，盛怒之下，反而会因为某个原因而快速冷静下来。

“算了……你们退下吧！”房衡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屏退左右。

那两个泥塑木雕一般的中年人，心里顿时石头落地，轻快无比地告退了。

待众人走后，整个司天台只剩下房衡一个。

房衡这才一改盛怒的形象，无论是神色还是动作，都是澄澈不已。

暴躁易怒，不过是他留给外界的一个固定印象。

实力到了这个地步，若是连心境都修不好，还叹什么超越品级，进入仙神境界？

房衡到底是背负得太多了。

没了外人，房衡倒是沉默下来，眼神重新往向窗外的京师。

“果然是这样……”良久，他才吐出几个字，而后缓缓坐下，闭目沉思起来。

至于刘东和黑色披甲士的死，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那不过是两颗石子，用来投石问路的石子而已。

死就死了。

反而是杀死他的人，才最应该有负担才是。

……

同一时间。

隆昌帝驾崩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师。

又从京师直接传遍整个大夏十九州。

滁州一案已经足够惨烈，大夏朝廷胜得沉重。

这下皇帝也驾崩了，对大夏而言，无疑于雪上加霜。

无论是佛门还是道门，抑或是其他依附于大夏朝的门阀势力，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是悲切不已，掌门纷纷离开清修地，前往京师奔丧。

隆昌帝死后，自然不免举国缟素，万民恸哭的场景。

之后接替隆昌坐上龙椅的，乃是晋王。

大夏从此改元天显，隆昌成了历史。

新皇登基，万象更新，之前不受隆昌帝待见的伏魔卫总指挥使，在天显帝手里，却成了第一红人。

原先受到礼遇的儒门还和以前一样，备受推崇。

倒是佛门和道门，有些被冷落的意思。

这一日，是关成上任千户府的第三日。

基本上熟悉了千户府的运转模式之后，关成发现做官就是好。

尤其是做大官。

像千户这一类级别的官员，有些事情，居然不用亲力亲为。

比如一些小的案子，只要他签发任务令牌给伏魔卫三署就可以了。

除非要案大案，千户一级的官员是不用亲自出任务的。

除此之外，千户府和伏魔卫三署是分开的。

拥有独立的办公署衙。

署衙之中，奴仆众多，副手和属下拉满，活脱脱的高层境界。

基本上熟悉了千户的职责以后，关成很快就放松下来，抽出时间，打算去儒门一趟。

隆昌帝驾崩的消息，对于关成而言，不过是个笑话。

不过隆昌的死或者不死，与关成的关系都不太大。

关成打算从儒门回来后，直接去伏魔卫藏书阁，寻找下一级的功法秘籍。

这样一来，就能突破下一个境界。

毕竟自己斩杀司天监要员的事，绝不会隆昌驾崩，新皇登基而湮灭。

司天监绝不会放过自己。

尤其是哪位未曾谋面的监正，恐怕早就将自己放在了必杀的名单里。

说做就做。

穿上千户的官服，关成带了两个随从，按照千户的规格，坐着马车赶往儒门。

要说千户一级的人物，修为和实力自然不弱，腾空飞掠几乎几个瞬息就能道儒门。

但京师之中，禁忌很多。

大小官员，无论修为几何，都不能随意腾空，破坏已有的秩序。

所以就算是付云朝那种强者，也得坐马车行进。

大夏儒门，当今最隆者，乃孟家。

孟家老祖乃是第二个证道儒圣的人族强者。

大夏立国之前，孟家便已经是儒门领袖。

如今数千年过去，世人只知孟家，不知有孔家。

这倒是和关成的惯性认知不太一样。

这个世界的儒门，也不像关成所在的蓝星。

没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也没有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

儒门之术，传自第一代儒圣，而后一直传承至今，经典虽有所增益和补充，但并未脱出第一代儒圣的思想范畴。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儒学，倒是最纯粹的。

“孟老二……仁政、民贵君轻、人性本善……”关成坐在马车之中，恍惚间想起了上一世在历史书中学到的一些零碎知识。

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搞得自己好像要去见孟子的后人一样。

儒门是大夏唯一个将宗门立在京城的势力。

像实力与之相当的佛门和道门，说是在京师，其实都是在京师郊外的名山大川之中。

道门清风和佛门宗会，并不常来京城。

个中原因，自然是因为当今大夏皇室，上到帝王，下到外戚，其中有半数以上，都是修行儒家术法的缘故。

当然，皇室并不会无缘无故抬高儒门。

大夏皇族建立国度，凝聚人族气运，而气运对于儒门而言，几乎是修行的必备。

所以儒门术法，都是以气运为基础，像言出法随之术，其实就是借助天道之力，行天道运势。

从这一点上说，儒门是不得不得依附于王朝的。

反过来，大夏王朝的气运，都是亿万人族所贡献。

儒门的教化功德，比佛门和道门还要强一分。

天下士子，莫不追逐科举，更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论调。

儒门正是通过强大的教化之力，替王朝凝聚气运。

王朝的气运，其实就是国运。

试想，哪个帝王不想自己的国度绵延无穷下去？

这一点上，佛门和道门虽然也有所涉猎，但都比不过儒门。

关成从前身的记忆力，搜寻着儒门的信息。

“当代儒门领袖，名为孟裳，混元境七重强者。”

“儒门三立都已经圆满，现在距离九重巅峰也只有一步之遥……”

“嘶……这孟裳的实力，竟然在隆昌之上！”

一路之上，关成大致对当今儒门有了深入的了解。

这孟闯，实力强劲，年纪轻轻就达到混元境四重境界。

身死之前，正是儒门领袖孟裳的第七个儿子。

“嗯……圣主这厮卖我这个人情。”

“十有八九是不怀好意的。”

坐在马车之中，关成看起来在闭目养神，实则在权衡利弊。

“但既然付云朝能知晓圣坛中发生的一切，人家孟裳岂能睁眼瞎？”

“孟闯神魂在我手上的事，这老家伙恐怕早就心知肚明了。”

“只是……”关成皱起眉头，心中不解，“圣主这厮当时出手果决，见人杀人，遇神杀神，却唯独放过了孟闯……”

有意思啊……

“千户大人，儒门正气堂到了。”

正想着，却听随从轻声说道。

关成闻言，果断放弃了胡思乱想，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自己成为千户后，基本上已经是付云朝的嫡系。

料想孟裳也不能将自己怎样。

呼啦！

马车门帘从外面掀开。

关成从车上走下，来到一座并不起眼的大宅之前。

京师之中，王公贵族、富商大贾、士农工商，莫不齐聚。

城中建筑，除了突出王者气象的皇宫以外。

其余府邸，都是富丽堂皇、极尽奢靡。

这倒和关成上一世的古代不太一样。

但一眼扫过去，这儒门第一堂就太寒酸了。

略显破败的大门，两旁的石狮子之上，腐蚀的痕迹很重。

周围的院墙上也爬满了干枯的爬山虎的枝叶。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座废园。

若不是大宅中央的“正气堂”三个大字，任是谁，也不会将这么一座大宅跟儒门第一堂联系起来。

儒门一共有三大堂。

其中这正气堂，乃是当今儒门领袖所居之所。

取浩然正气的意思。

“你们在门口候着，本官去去就回。”

留下一句话，关成潜心静气，迈步走向正气堂。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从神魂深处传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这是儒门的浩然正气传音。

唯有关成能感受得到。

与此同时，一股青紫之气，从关成脚下腾起。

无形的气劲顿时笼罩周身。

关成并不惊异，安然屹立，待青紫气息洇入躯体之中时，才宣泄出一道真元。

而后，两道气息交融。

关成神魂旋即消失不见。

自始至终，正气堂的大门，都从未打开。

关成肉身还屹立在门口，从未走出半步。

嗡！

下一刻。

关成眼前出现了一位身穿儒袍，头戴儒冠的老者。

再看二人所处的地方，赫然是一座逆水而上的小舟之上。

小舟之外，江水滔滔，浊浪沸腾。

小舟之中，浩然正气满溢，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下官关成，见过当代儒圣。”关成见状，心里立刻通晓，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儒门术法而已。

“呵呵呵……付总指挥说得没错，当世之中，敢斩魏王者，伏魔卫也！”

“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

“老朽孟裳，见过关大人。”

老者脸上笑意盎然，白发白须在风中飘扬，倒是倜傥潇洒得很。

不过这话么，却带着机锋。

斩杀魏王的事，付云朝原来早就知道了……

还真是，此事自然也没有瞒过圣主。

而且，此事说起来，还是圣主故意为之。

魏王，不过是个可怜虫、替死鬼而已。

“当代儒圣见笑了，本官职责所在，不足挂齿。”关成心中微微一动，倒是不十分吃惊。

孟裳微笑颔首，复又摇头道：“儒圣之位，老朽还未通达，儒门修行，唯有超脱混元九重，达到仙神二境巅峰，方可称之为儒圣。”

“关大人此言，倒是折煞老夫了，呵呵呵……”

尼玛……老狐狸，说你是儒圣自然是客套。

谁跟你较真了？

关成闻言，心里暗暗撇了撇嘴，但旋即就从话中捕捉到了一丝信息。

仙神二境，就是圣主所言的二神境界。

为了二神境界，圣主不惜以滁州为诱饵，开启圣坛，残杀人族与超品强者。

不过最后还是功败垂成。

如此可见，这二神境界，并不是谁都可达到。

也并非轻易可以跨越。

而儒门儒圣，竟然就是这个境界！

怪不得圣主会在一气化三清之术中，单独化出隆昌帝……

“孟大人，下官此次前来，只因一件事，须亲自面见孟大人。”

关成自然不会在称呼上和他周旋，当下拿出了照影千鹤壶，真元灌注，瓶身之上立刻盘旋出几道铭文。

称呼他为孟大人。

其实是因为孟家家主有个帝王之师的称号。

也算是当今一品大员。

“仙器！”对面，孟裳微笑满面的脸上，微微有些动容，心里感叹。

能禁锢承载混元境强者的元神的法器，自然是仙器无疑。

“犬子不知天高地厚，折在北人王和荒野那厮手中，是他的命数。”

“而关大人气运鼎天，又冥冥中救了他，让我儒门和关大人结缘，也是命数。”

“老朽在此多谢关大人了。”

见到照影千鹤壶，孟裳便知晓了关成的来历。

但那毕竟是自己儿子的元神，即便是镜心澄澈的孟裳，也露出感激的神色。

果然……圣坛中发声的一切，都没有逃过这老家伙！

关成心里一动，真元运转，照影千鹤壶立刻腾起一团青光。

孟闯的元神从中掠出，向虚空飞速散去。

孟裳目中精光一闪，轻声道：“回家！”

轰隆！

言出法随之力迸发，孟闯元神瞬间从浑浑噩噩中醒悟，窜入孟裳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