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篇
手心有些凉凉的,似乎是粘上了水渍。
眼皮仿佛有千斤之重,整个头脑嗡嗡作响,黑暗的场景与嘈杂的声音使自己的意识完全与外世隔绝。慕容晴儿试图翻过手,无奈身体好像被掏空了一般,丝毫使不上力气。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似乎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一阵风摩擦着脸颊吹过,一下子,慕容晴儿清醒了许多,渐渐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猛然睁开双眼,粉红的,柔软的帷幔,印到了泛着清亮的眸中。
双眼一眨不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地府……?
“小姐?”一声试探性的呼唤在耳畔响起,慕容晴儿转动着已经有些僵硬了的脖颈,歪过头去,正看到看到一个装束奇怪的小女孩,面颊上流着一行清泪,目光里乘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慕容晴儿立刻坐直身体,向后靠去,整个后背贴在墙上,双手分开,做着以往的防御动作。她从来不习惯让人离的这么近。
那小女孩见面前的人有这么大反应,明显一愣,接着眼神中冒出一种类似狂喜的东西,“小姐——”,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尖锐。
一声不吭的皱着眉,慕容晴儿完全被眼前所发生的事弄懵了。
对面的小女孩穿着类似古代的长衫,头上绾了两个小小的髻,站在床旁。大概是由于自己所表现出的明显的抵触,双手不安的搅动着衣袖,咬着嘴唇,鼻腔发出阵阵抽泣的声音,红着的浮肿的眼睛里,藏着一道没有来得及退去的悲伤。
看着小女孩楚楚可怜的样子,慕容晴儿心中的漠然没有一丝动摇。刚刚被一个小乞丐暗算,难道做鬼也要再被个小孩子捉弄?!
生疏冷漠的视线让小女孩不敢向前凑过去,但转瞬间,那原本凌厉的眼神,就变成了一片迷茫。小女孩轻舒一口气,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吧。
“小姐?”小女孩摆了摆手,轻轻地唤道,仿佛怕吓着这个刚刚醒来的柔弱的人。
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回应。
不是慕容晴儿故意不理,而是,到现在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明媚的阳光,温和的风,宽大的软榻,轻柔的纱……丝毫没有自己印象里地狱的阴森可怖,可像自己这样的人,又不可能到达天堂。握着身上的薄被,实实在在的感觉游荡在心间。
“晴儿!”一道苍劲却满含焦急地声音从屋外传进来,紧接着,带着屋外的风,一道阴影遮住了面前的阳光。
慕容晴儿愣愣的抬起眼,打量着面前的人。高大的轮廓,一身藏青色长袍,面庞呈国字型,背着光,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觉得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那人在床边坐了下来。慕容晴儿这才看出,无论这人身形多么有力,他脸上深深的皱纹和隐隐的白发无一不在叫嚣着他的苍老。
凌乱的脚步声踩到房间中,慕容晴儿望过去,来的大约有十多个人,一律长袍覆身,只是质量,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依着身份的不同而不同。走在最前面的,穿着水绿色轻纱的女孩子,带着还有些稚嫩的嗓音,惊异道,“你……你怎么活过来了?”
活过来了?也就是说,自己还存在于阳世。
“放肆!你说的是什么话!”慕容晴儿还没有发声,坐在床铺边上的人却是一声厉喝,登时,那个穿水绿色衣裳的小女孩就不敢再言语。
房间里只有几人呼吸的声音。
“晴儿,这是怎么回事,跟爷爷说说。”放缓的语调真像是一个和蔼和亲的老人。只是看上去只有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已经是自己的爷爷了?
刚刚擦去眼泪的小女孩一下跪到了地上,“老爷,小姐……小姐是服了砒霜之毒……”
那中年男人一听,立刻向着跟来的人喊道,“快请王太医过来!”跟来的人也不敢耽误,一溜小跑着便离开了。慕容晴儿眼角斜到,绿衣女孩面上是浓浓的不屑还有……嫉妒。
褪去的焦急之色又起,中年男人转头看向慕容晴儿,“晴儿感觉怎么样?”
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呆愣愣的看着窗户,阳光有些刺眼。
见慕容晴儿一言不发,冷冷的表情比阳光还扎眼。中年男人怒容满面,对着下跪的下女孩大声呵斥道,“你怎么服侍的小姐?!若是晴儿有个三长两短,老夫定不饶你!”
小女孩一听,全身一个激灵,急忙解释,“老爷,今早是小姐将奴婢支开。奴婢回来时,小姐已经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奴婢想要去找太医,谁知……”顿了顿,目光一下落到门旁垂首而立的人身上,“谁知长琮死死挡住去路,奴婢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姐……”说着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门口的长琮哆哆嗦嗦的跪下来,“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拉出去,杖毙!”说话的是站在绿衣女孩身边的女人。话刚落地,跟来的人中分出两个,急忙将已经瘫倒在地上的长琮架起,拖出门去。
中年男人脸上含着不满。只见那女人眼神一动,对着中年男人欠了欠身,恨恨的说道,“父亲休怪茗烟逾越。此等下人,还妄想加害晴儿,真是死不足惜!”
这么一来,中年男人却是不好说什么了。瞥了那名为茗烟的女子,回过头,看向慕容晴儿。刚想开口,门外就传来响亮的声音,“王太医到。”
一说太医肯定是有着白花花胡子的老头,果不其然,一个黑褂白胡子老头出现在慕容晴儿视线里,身后跟着个提着药箱的小厮。
“老将军。”老头对着中年男子弯腰行礼。没想到这中年男人看上去这么年轻,已经是老将军了。也难怪身形劲挺,面堂威武。
“王太医免礼,在将军府不用如此。”老将军站起身,让开位置,“吾孙就有劳太医了。”
王太医命身后的人放下药箱,从中取出腕枕,纱巾,准备开始号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