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防紧紧盯着她胸口的图纹，那个图纹跟纹身的感觉完全不同，简直像是活的，羊头的眼睛似乎还对他眨了一下，然后流露出邪恶的不屑的笑容。

“……很好看吗？”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轻柔婉转，“比我的脸更好看吗？”

周防抬头看着她的脸，眼神复杂：“这个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

“谁说的。”黛将沙丽重新拉上，遮住自己的胸口，对他鼓起脸颊，“虽然难看是难看了一点，但是很有用哦，我靠着它……”

她话音一顿，眼神略带忧伤：“我靠着它，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我打败了我的灭国仇人，我抓住了背叛我的阿塔娜，我还救出了被抓去当奴隶的我国大臣跟子民……”

“代价是什么？”周防打断她的话。

得到必要付出，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越是免费，之后要付出的越是昂贵。

黛转头看着他，半晌之后，笑了起来：“什么都瞒不过你。”

一阵风吹过，吹在巨大的骨架上，有一截胸骨似乎风化了一样，突然脱落下来，轰的一声，砸在沙地上。

周防看了看那骨架，又看了看四周的废墟，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他沉声问：“是不是跟这个世界的变化有关系？”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黛的目光略带一丝悲哀，“真是的，要是你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你这么聪明，我这么笨，老是被人骗……”

她突然哽咽起来，这让周防有点不知所措。

“我也一直在找回来的办法。”周防说，“我也一直在……想办法联系你。”

可现在看起来，似乎终究是晚了一点。

“我不知道，我一开始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黛捂着嘴哭泣道，“我一开始向阿拉丁魔王许了许多愿，每一个愿望都实现了，阿塔娜警告我停止，但我没有听，因为我最大的愿望还没有实现……我还没能见到你。”

周防条件反射的伸手过去，可是触碰到的只是眼前的屏幕，不是她。

“……之后呢？”他只好问。

“之后……终于有一天，阿拉丁魔王对我说，它已经实现了我一百个愿望，现在轮到他的愿望实现了。”黛抽泣道。

“它的愿望……”周防喃喃一声，“难道说……”

“是。”黛回答，“它的愿望是——世界毁灭。”

曾经有这样一个寓言故事。

有一个人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想要得救，并且对自己说：“谁救我出去，我就满足他一切愿望。”

三年过后，他改变了主意，对自己说：“谁救我出去，我就满足他一个愿望。”

十年过后，一个人救了他出来，还没来得及许愿，就被他给杀了，原来过久的囚禁让人变成魔鬼，他对自己说：“谁救我出去，我就杀了他。”

过久的寂寞会让人疯狂，甚至能让魔鬼也疯狂。

阿拉丁魔王被封印太久了，旧到它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偏偏封印它的人，在它身上下了一个诅咒，它必须满足人类的一百个愿望，才可以解开诅咒。

于是在被黛召唤出来以后，它孜孜不倦的替她实现愿望，直到一百个愿望实现之后，它哈哈大笑，开始大开杀戒，当时在场的无辜路人都被它给杀了，连黛都差点被它杀死。

“之后，所有国家都休战了。”黛说，“我们组成了统一战线，一起讨伐阿拉丁魔王。”

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全民战斗，他们很强，但阿拉丁魔王更不弱，它甚至想办法释放了那些跟它一起被封印的魔王，世界陷入一片混乱，无数曾经繁荣的城市在攻击中化为废墟，无数曾经鲜活的生命在战争中化为残骸，被无情的沙子给吞没。

“最后赢的是谁？”周防问。

“是我。”黛苦笑一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是我给了阿拉丁魔王最后一击，结果……这居然也是它算计好的，它死了，我代替它成为了新的阿拉丁魔王。”

这算什么？自己死了还要拖人下水？周防皱皱眉：“然后呢？其他人就开始攻击你了吗？”

“没有其他人了。”黛看着他说，“全部都死完了，除我之外，狂沙之地一共只剩三千人，其中老弱妇孺占一半，能够作战的人只占很少一部分，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周防无言以对。

“……这个结局也算不错吧。”他思考了半天，只能这么劝了，“逝者已逝，你们剩下的人要好好过日子，我也会帮你们的。”

“你能帮我们，但只能帮我们一时，不能帮我们一世。”黛苦笑一声，抬手摸摸自己胸口的图纹，“知道阿拉丁魔王最后的诅咒是什么吗？”

不等周防问，她已经冷冷说出答案。

“它最后的诅咒是……谁杀死阿拉丁魔王，谁就是下一个阿拉丁魔王。”她说，“而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阿拉丁魔王，狂沙世界，就会不停的腐化下去，植物枯萎，绿洲消失，动物绝迹，直至最后……迎来世界末日。”

风呼啸而过，吹在无言的两人之间。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攻击仙界了吧？”黛缓缓抬头看着他，脸颊上还留着两行泪水，“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给狂沙之地的人找到一个可以居住的新世界，要么……我就只能自杀，这样我自杀以后……就不会有人继续成为下一个阿拉丁魔王了。”

真的阿拉丁魔王在哭泣，假的阿拉丁魔王在震惊。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也注定是一个充满痛苦的选择之夜。

带着无数的烦恼，周防结束了跟黛的这次交流。

手里的名片还剩下五张，这就是它不方便的地方了——只能进行有限时间的交流，只能进行有限时间内的交易，所以这次见面是一次性的，比不上永久性的镜子方便。

这个时候，白玉君来找他了，她似乎已经结束了跟妹妹的两人私语，正要找周防好好谈谈。

“正好。”周防拍拍身边的草地，“我也有事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