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洄淡淡一笑，视线微转，看向正在园子里与其他几个女子一起扑蝶的月星。
“你看月莲的侄女，虽然相貌是上乘，可并不沉稳。”
“月星胜在真性情，性子活泼些也没什么不好。”
月云漫然笑着，看起来是谦逊，实则丝毫没有把燕洄的夸赞放在心上。
一向冷傲的人突然间放下身段生出热情，想来必有所图， 月云才女之名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看几本书做几副对子就赢来的。
阿竹做事周到，早已在大理石桌面上给两人备好了茶水，月云道了谢，举起茶杯轻轻啜饮。
“再者，人各有所长，臣女只是喜欢看书作画，倒没有什么能让人惊叹之处，反倒是女君才是月国最优秀的人。”
淡淡的谦逊，淡淡的赞赏，不带丝毫刻意恭维之意，从容而自然，却让人无法反驳。
一番言语交锋，燕洄发现这个月云，显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燕洄心头几番思绪急转，却更加坚定了方才的念头。
若能得到月云帮助，绝不止一个她的势力。
“你今年多大了？”轻松转移了话题，燕洄也拿起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臣女十八了。”
十八？
燕洄忍不住皱了皱眉。
“如此说来，不是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了？你可有婚配？”
通常情况下，寻常女子许婚配也就在个十五六岁的年纪，而月国女子注重仕途，十八往后才会迎娶夫婿。
不过，这些想法套在 月云身上却显然有些不大合适。
月云淡淡一笑，“女君多想了，臣女现在一心前程，无心婚配。”
燕洄闻言倏然一静，因对方太过从容冷静的态度而有些不是滋味，心里生起了些许怪异的感觉。
“是吗？”燕洄笑了笑，“那你家的家主，可有打算如何安排你的婚事？”
月云淡淡道：“家主已经承诺，臣女的亲事由臣女自己做主。”
燕洄愣了一下，不但觉得意外，这样有主见的女子，他们家主不管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你可有意中人？”
月云缓缓点头，沉吟片刻道：“不敢隐瞒女君，臣女确实已经有了意中人。”
月云的回答，完全出乎了燕洄意料之外。
以至于，燕洄脸色倏然一变，不由自主地朝阿竹投去一瞥。
阿竹对这个女子并不算陌生，但却是今天才真正见识到了她敢说敢为的性子。
莫说在其他国家，即便只是月国这样女子地位很高的国家，也从来没有女子能如此从容自若地说出自己有了意中人这样的话。
这位姑娘，自幼得尽宠爱，父母兄长把她捧若掌上明珠，吃穿用度一向不比任何其他官家女子差，月云却从来没有刻意养成过度娇纵，所以才成了这副不做作的真性情。
不过此刻，在燕洄眼里，这般真性情却并不能得到最后的结果。
因为接下来她准备好要出口的话，可能会让对方感觉到不爽。
燕洄举起茶盏到唇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动作看起来自然些。
阿竹面上露出了讶异的神色，好奇地道：“ 姑娘原来已经有了心仪的男子，不知是月国中的哪位青年才俊？”
燕洄淡淡抬眼，眼底也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好奇。
阿竹这一唱一和的功夫倒是真不错。
月云眉眼微垂，迟疑了一下，才轻声道：“并非臣女隐瞒不肯说，而是对方并不知道臣女的情意，臣女也不愿造成他的困扰，待日后有合适的时机，臣女再奏请女君赐婚，不知女君意下如何？”
嗓音柔和，语调恭敬，挑不出半点不妥之处。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若燕洄继续追问，就难免让人觉得有紧盯着不放的嫌疑了。
燕洄与阿竹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目光，轻轻叹了口气，笑道：“本女君身边少几个趁手可用的人，看着你就觉得莫名的亲近，这才忍不住与你多聊了几句，若有冒昧之处，还请月云姑娘不要见怪。”
“女君折煞臣女了，能得女君女君关心是臣女的荣幸。”
然后只是静静看了看了燕洄一眼，面露不解：“只是，臣女有些不明白，女君今日何以对臣女的婚事如此上心？”
话音落下，燕洄顿时有些尴尬。
她总不能说不想让她嫁人，只为让她替自己办事方便一点吧。
月云却似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慢慢站起了身，嗓音恭敬地道：“女君若对臣女有任何需要，臣女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言辞恳切，表情真诚，眉眼间没有一丝作伪成分。
不错！
燕洄看人的眼光极佳，那些个空有刁蛮和美貌的女人们都远远不会是此女的对手。
她要的是能为她所用的自己人，而不是给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对手。
燕洄不以为意地笑笑，“坐吧，也没有什么大事，在本女君面前不必拘谨。”
月云却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唇边含笑，“女官大人来了，臣女去与她说会儿话。女君请稍等。”
燕洄一愣，转头看去，月莲竟当真在园子里悠哉漫步。
不知道是故作无知，还是当真不知道燕洄与月莲不和，行礼告退之后，不待燕洄说话， 月云已经拾起了桌上的蓝皮书，脚步从容地转身离开了。
燕洄双眼微眯，没有阻拦，只是冷冷道：“她怎么来了？”
“这......”阿竹也皱紧了眉，盯着远处那个正在游园赏花表情悠闲的女子，眼底泛起不解。
“奴才虽然照例送了帖子过去，但女官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奴才以为她仍会像往常一般不会来......”
“来便来了吧。”燕洄冷笑，“只是看她今天为何而来就是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去把众人叫进花厅吧。”
月莲虽然不是在月宫里长大，但一向出入月宫犹如自家后院，活了十几年，这花园也来了不下数百次，就算百花齐放的景致美得令人惊叹，也犯不着办个观花展吧。
月莲不知不觉逛出了花园，在九曲十八弯的回廊转角处，却遇到了对面匆匆而来的年轻男子。
月莲皱了眉，怎么就遇上了他？
“月莲女官？”倪夏阳看见月莲显然觉得意外并且欣喜，率先出声招呼，笑意盈盈道。
“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