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不是自己？”云梦保持着礼貌的语气，但是心情很复杂。

上个学期末挑战杯组队的那天，云梦就应该就应该猜到云霖这次还会单干。云霖先是自己选择了队伍，然后又在云梦插手进去后，找了诗雨晴宣泄。

那时候云霖对诗雨晴说了什么？然后诗雨晴又对云霖说了什么？

云梦不知道，但她知道肯定会爆发。

只见云霖挺直了腰板，一开始藏在眼里的犹豫散去了些许，他直直的面对云梦，说：“跟着你一个队伍参加比赛，我不知道我的真实水平如何，你太厉害，方案技术都还是你主导，我没有发言权。所以我觉得我就像是你的附属品，没有我自己的想法和自由。”

“你觉得是这样吗？”云梦也桌子了身体，对上云霖的双眸，提起气势说：“其实你有意见完全可以提出来，我们是平等交流的状态，如果你的建议有道理，那么按照你去做不是也没问题吗？”

云霖摇了摇头，“呵”了一声，苦笑道：“每次讨论都是已你的结论为主，我怎么可能说得过你。本来我们能力都差那么大了……”

“但是挑战杯的选题和基本方案不是都是你的建议吗？”没等云霖说完话，云梦就打断了她。

“……”云霖忽然噎住。

而云梦继续说：“我做的只是检验方案的可行性而已，那是一些微小的工作。余下的，就是团队每个人各司其职，那是大家的努力。”

似乎看到云霖无话可说了，云梦撑住了下巴，有了些许自信的笑意。

“是这样没错……”云霖眉头微皱，目光闪烁的看向了别处。不过很快，他又对上了云梦的双眼，说：“但是这不是我们的成果。”

“什么叫不是我们的成果？”云梦脸上的笑容凝固。

“就算我提出了选题建议和方案，如果没有你，我们最后到底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就是因为有你的加入，我们才会取得这样的成绩，这就像是你的个人成绩，和我们无关！”云霖好像豁出去了，但是似乎是一时间没有组织好语句，逻辑在云梦看来错漏百出。

“那什么叫我个人成绩，不管是硬件还是软件，都是我们一起努力的成果，我们每个人都出了一份力！”

“我是有给每个人提出建议没错，但最后能有好成绩，结果还不是因为你们自己的能力够硬？如果大家都是菜鸟，我就算给出建议也没用！”

“而且照你的意思说，你还觉得我们在挑战杯取得全国三等奖还是不应该的？你还讨厌这全国三等奖了？”

“……”云霖嘴唇蠕动，“对，如果只是我们和学长们的个人能力，我们没资格得全国三等奖。所以得了全国三等奖我没有一点实感，不高兴但是也不讨厌。不过这和高考得到好成绩完全不同！那是借了你的能力，与我自己的努力几乎无关！”

“上学期做3D打印机也是，虽然最后是我自己做好了它。但是这个项目也不是我自己得到的，感觉像是给你打工！”

“所以，这种拾人牙穗的荣誉，你愿意要吗？”

“反正我是没有这个脸皮！”

“就算你说你是未来我，我也没法接受！”

“……”云梦如梗在喉，想反驳云霖，但她却又一次发现，自己无非还是用虚无缥缈的“未来”来安慰他。已经过去两年，这个借口可能开始有用，现在云霖肯定麻木了。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云梦知道，人都是现实的生物。很多老板讨论理想讨论情怀来稳住员工的情绪，这很令人讨厌。

人啊……需要的是享受和尊严。

她忽然理解云霖了。

她让云霖感受不到自己努力的尊严。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理亏。

这种憋屈在心中消散不去，良久后，她才假装轻松，说：“我说云霖，你是不是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

她不经意间又用了这种方法来拖延时间。但是云霖却很认真的叹了口气：

“好吧，对不起，我冲动了。”

原本就已经理亏，现在云霖再这么客气的道歉，让云梦更是难受。

好像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然而云梦也不能说什么。

她用岔子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残渣，试图缓解心中的尴尬。她也想组织语句揣测云霖的心情，但是她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索性就说：“不管怎么样，你的意思就是想摆脱我，自己单干？”

“……对！”云霖一脸认真。

然后再豁出去：“你不答应我就跳楼！答应了再和上次挑战杯一样插队的话我也跳楼！要不我就捣蛋搞破坏！”

“……”明明刚才还很严肃的在阐述自己的想法，云霖突然这么一说，画风好像一下就变了。

这威胁怎么就像是小孩子一样。云梦哭笑不得。云梦撑住了额头，本来就复杂的心情被云霖这么一整就更复杂了。忽然觉得她除了继续套路云霖之外，没有办法说服他。

云梦在想要怎么办，但是云霖认真又期待的目光，让云梦不敢再敷衍下去。

“那……你看着办吧！”

终于云梦豁出去了，但却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仿佛放下了一个包袱，堵塞的思维重新运转，连呼吸也一下子顺畅了许多。

尽管云梦是个模糊的答复，但在云霖看来就是默许。他仿佛也卸下了包袱，笑容挂到了脸上。

“那我想做四旋翼飞行器，找两个志同道合的学长一起做。”

“……其实你跟我做也可以。飞行器啊……不仅不好调试，而且技术难度，也不比其他平衡类的题目难，你觉得……这个没问题吗？”云梦还心怀侥幸。

“没问题，陀螺仪不是已经调通了吗？遥控器脉宽捕获也不是什么难事。PID的话，也有学过。我觉得问题不是很大！”云霖兴冲冲的说，但是云梦的第一个建议，他仿佛没听到一样。

云梦有点尴尬。

接下来，就是云霖表演的时间。

他在向云梦解释他的方案和学习计划，仿佛是要尽最大的努力让云梦放心。

“这段时间先用官方清单里给的MCU，让飞机飞起来可以操控，到时候再根据题目要求调整。”

“调试工具和通信代码先用开源的产品。现在网上有一个ANO的国内团队做的代码很好，今天看了看，有不少想法了。”

“所以呢，我打算……”

云梦撑着脑袋，静静地听着。从云霖的这些方案里，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挑战杯入围全国赛那天晚上微醉的时候，云梦就从云霖那儿知道了：云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自己还年轻，所以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就好好完成了他的项目，然后再学了很多东西。

现在云霖的能力，说不定比她当初最后一次参加全国大学生电子设计大赛时还要好上一些。

因为她差不多把她积累的经验都告诉云霖了。

当云霖已经决定自己和别人组队的时候，她已然不能从技术和经验上挑云霖的刺。

——儿子长大了……想要自己飞了！

云梦居然有一种身为人父的感觉。感慨之后，就像父母对独自去打拼的子女送行一样，她只有一个要求：

“遇到困难解决不掉了，找我帮忙！”

这好像又是云梦的另一个肯定答复。

云霖微微张开嘴，目光盈盈，最后就点了点头，感激的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