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次的经验,夏广做好了被巨力反冲的心里准备。
同时,他也是将自身那强大的力量,附着于手心。
这力量是纯粹的人类的力量,并非是感悟天地所得,也非体内其他种族的血醒,更非是信仰所化,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来到此处。
如若是信仰性质的力量,那么也许他面前的就该当是苦海,而不是识海。
薄薄如白玉的光泽,在他手掌上附着了一层又一层,如年轮般。
夏广掌控着平衡,终于在这泡沫的推力,与自己身体之间找到了平衡,然后双手缓缓触碰了上去。
轰!!
识海深处直接炸开真空,力量将他与透明泡沫同时推离,显出两条水龙卷。
夏广身躯撞在一处海底的山壁上,这才停了下来。
这一次...
他看到了一身绿林好汉装扮的自己,额上扎了一条作为饰品,同时可以防止汗水滴入眼中的黑色粗布带子,头发杂乱向后翻着,手上拎着一对极其夸张的擂鼓瓮天锤。
泡沫里,他正坐在马上,身后竟都是盗寇模样的贼寇,约莫三千人。
这些盗寇皆是虎背熊腰,身高最矮的都有两米多,满身疙瘩肉,持着重兵器,敲打着地面。
随着这有着节奏的敲打,整个地面都在颤动。
地面上满地的尸山血海也在颤动。
随着这颤动,血液从破碎的官兵尸体里流淌出来,到处皆是。
而那绿林好汉装扮的自己,正眯眼看着皇宫。
短暂的一幕里,那三千贼寇里似乎有个人跑出来,大咧咧吼着:“大当家的,皇宫就在眼前了!大把大把的黄金,细皮嫩肉的娘们都在里面啊!格老子的,想想就兴奋,快下令吧,兄弟们都等不及了!”
“大当家?自己是什么大当家?
这究竟是...幻境,还是其他世界的自己?”
达到了玉境的夏广自然对这天地有了新的理解,可即便如此,这样的情景还是令自己觉得匪夷所思。
那岂不是说,还有其他皇姐,小侄女,太后,皇兄,甚至...王妃?
而每一个世界的自己,显然迹遇都是不同的,有着不同的命运。
他想了想,决定再多试一试,可是才游动了几步,却是一种难明的疲惫从心底生出,这疲惫在第一次触碰泡沫时就存在了,此时只不过是加重了而已。
而且,夏广还注意到,自己覆盖在手掌上的玉境的力量,竟然没有受到任何的消除。
换句话说,这泡沫上的反冲力,根本不是自己所知的力量。
就如同自己练成了金刚罩铁布衫,结果敌人却是使用了灵魂攻击。
这只是个比喻,事实上以他此时的眼界,也根本看不出那反冲力究竟来自何处,性质又是什么。
感受着身体的状况还算良好,他又是向着第三处透明泡沫而去。
如同深潜的旅人,在海底似鱼儿般游着。
纯白的洋流,在支配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道洋流里存在着难以计数的念,若不是花费百年时间得到了认可,他根本无法踏入此间,哪怕一步!
这里的世界,也不知道有多少岁月未曾被生命踏足过了,哪怕曾有误入此间的人,顶多也只是在那黑色沙滩上漫步,尝试着通过将手放入识海,来锻炼自己的意识。
这种锻炼...
也许要到宇宙毁灭之前,加上无数的机缘巧合,才能达到自己现在的地步。
可是,从那三颗神珠反馈的情况所见,这识海深处应该是未曾被人踏足过。
浮世天罗,谷玄宿定,人心百态...
若是真有人类的强者能够达到玉境,那么,那三颗神珠岂会是那等模样?而在梦境中的禁忌之都,那么多来自这宇宙各方的强者,又怎么会不提起这种人心的力量?
又怎会在提起感情,提起人心时,嗤之以鼻,以为不过是红尘境之下未曾悟透的蝼蚁们的专属?
想着的时候,第三个透明泡沫,已经在不远处了。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一次夏广自然是轻车熟路。
轰然一声。
在反冲的真空龙卷之下,他的身躯被重重推了出去,但神色却是安静无比。
他在细细体会着这看到的第三幕。
这一幕就奇怪了...
奇怪的厉害。
自己穿着粗布麻衣,像是个农夫,年岁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正在一处玉米田边,扛着锄头。
而不远处的农舍,却是个面无表情的名为宝儿的少女,坐在矮木凳子上,掰着玉米。
这些都挺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自己头顶居然浮动着字迹。
字迹写着:农夫阿广。
那宝儿的少女头顶写着:农夫宝儿。
不远处,正有不少或穿着铠甲,或是穿着刺客般劲衣,又或是拿着简陋弓弩的人,正嘻嘻哈哈地向自己跑来。
第一个跑来的人,是个面容精细,俏丽无比的女孩,她头顶漂浮着字迹“大葡萄咕噜噜”。
这这位大葡萄正嘀嘀咕咕对着身后一名中年男子,轻声道:“王叔,你说这新手村的农夫阿广身上,存在着大任务,可是他根本不搭理人啊。”
画面由此终止。
在识海里倒飞出去的夏广默然了。
“新手村?大任务?头顶漂浮的字迹?”
他看不懂了。
一个村子怎么会起名叫新手村?
给出任务的一般都是首领对着下属,可是在那世界里,自己明显是个农夫,而那女孩也与自己素不相识,自己能给她什么大任务?
而且,头顶的字迹,显然不是人力所能及。
那大葡萄咕噜噜的名字,也不是一个正常的名字。
一时间,便是神武王也有些茫然了。
第一个,第二个世界,他还能理解,这第三个...简直乱七八糟。
也许宇宙之中存在着太多的秘密,这只是被揭开的冰山一角吧。
释然之后的神武王,只觉四肢灌铅,显然查探三颗泡沫已经达到了他的极致。
略一思索,他便是开始上浮,又顺着洋流,回到了远处的黑色沙滩上。
从识海里走出时,他身上还沾染了不少纯白的水珠,这些水珠刚刚越过海岸线,便是发出一声声“呀呀呀”的童音尖叫,随后全部归于虚无。
自己衣衫上再无半点水渍。
“真累。”
神武王觉得只要自己眼皮合上,就会沉睡,但睡在这识海的世界里,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可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度过了百年,这里就是绝对安全。
拖着越来越沉重的躯体,他支撑着走出了那概念的巨门,然后反手关上。
长舒一口气,现实里睁开了眼。
却看到有一根雪白手指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手指后,是一双好奇的大眼睛。
“夏广,你醒啦?”苏妲己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刚刚看你突然傻住了,眼中也没了神采,我正准备去喊医生呢。”
神武王看着面前自己的妻子,依然狐媚脸儿,即便换上了孕妇的宽大衣衫,却依然不减妩媚,她身子前倾,双峰直接耷在石桌上。
左手握着把夏末扇风的百蝶戏花的彩扇,右手则是在自己眼前上下晃着。
然而,就是在这刹那的功夫里,夏广已经孤独的度过了百年时光。
轻轻抱住自家妻子,摸了摸她略微有些鼓起的腹部,感受着其中的小生命,不禁露出了笑。
“妲己,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神武王觉得此刻特别珍贵,那百年光阴,也不比这一刻的温馨。
他的孤独,终于得到了慰藉。
所以轻轻闻着妻子的发香,磨蹭着缕缕青丝,半百之后,当如雪。
再过半百,都是骷髅。
刹那就是永恒,凡人不知珍贵,却去追寻永恒的孤独。
也许得不到的总以为是最好的吧?
“夏广,我猜...”苏妲己笑得像只小狐狸,“男孩也有,女孩也有。”
神武王一愣。
苏妲己扭了扭身子,放下彩扇,双手张开,温柔地贴着鼓起的腹部,“你这个做爹的,天天忙前忙后,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呐,来听听。”
“嗯。”
不可一世的神武王忽然觉得心里生出难明的暖流,他半蹲下来,附耳到了那腹部上,感受着其中的动静,良久迟疑道:“是...是两个?”
苏妲己笑笑,“你呀,真傻。明明是三个好吧?”
便在这时,庭院外的一个小宫女低头走了进来,“王爷,王妃,太后来了。”
夏广与苏妲己两人相视一眼,只是一眼,其中却是藏着人间的无限温柔。
“嗯,让太后等等,我们就来。”
苏妲己微笑,露出了一口小贝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