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康城八十里的地方,是西域联军的中军大营。
一顶豪华的却并不奢靡的军账内,此时,坐着八个人,他们分别是法阿、释天龙、安德烈,还有上阳国国王布德,下阳国国王易德,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国王和一个将军。
在别的地方高高在上的国王,到了这里,却只能低人一等,不,是位于末等,布德和易德他们的位置十分的靠后,在这里,基本上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儿,这种情况在别的地方不正常,在西域却十分的正常。
此时,是八月十九号。
昨晚,殷元魁他们的一系列操作,着实打了法阿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谁也没有想到,殷元魁居然会选择转守为攻,这一场大战打下来,对西域联军造成了不少的损失,当然,兵力的损失还在其次,毕竟是晚上,损失不算太大,可是,对军心和士气的打击却很大。
不过,此时在法阿和尚的脸上,并没有看到愤怒或者懊恼的神色,此刻,他正盯着眼前的地图,目光在康城和上阳国之间的区域,来回扫视着,仿佛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安德烈大马金刀的坐在法阿身边,目光也跟着法阿和尚的目光来回巡视着,至于释天龙,则是老样子,蹲坐在角落,拿着毛笔在那写写画画,仿佛根本不关心战局走向。
而布德和易德,还有另外两个国王,目光虽然也落在地图上,眼角余光却始终注视着法阿的神情变化,偶尔他们几个人还会来个眼神交流。
布德和易德之所以这么小心翼翼,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是戴罪之身,国王的位置能不能保住,甚至王国的国号是否能延续下去,都要看他们在战场上表现,由不得他们不小心翼翼;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法阿和尚也好,还是安德烈也罢,亦或者那个看起来不伦不类,什么都不是的释天龙,都不是他们能轻易招惹和撼动的人物,可以说,他们在战场的表现如何,不是修罗骑士那边说了算,而是法阿他们说了算,这也由不得他们不小心应对。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昨晚面对西征军突然发起的进攻的时候,他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各自的军队变得混乱不堪,尽管他们已经极力的约束了部队,可还是给安德烈这边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导致安德烈不得不下令撤退。
其实,这次被阿修赶到前线战场来的,一共有五个国王,三大两小,其中一个最小的王国国王,在撤兵之后,直接被安德烈当场看砍了脑袋,这极大的震慑了那些溃逃回来的将士,也极大程度的震慑了布德在内的剩下四个国王。
安德烈虽然跟法阿是上下级关系,可是,在商量事情的时候,他还是习惯有啥说啥。
“殷元魁此次主动进攻,到底意欲何为?”安德烈开口问道。
法阿和尚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安德烈,就继续低下头,在地图上来回扫视着。
布德看到这一幕,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应该是黔驴技穷,狗急跳墙吧。”
安德烈转过头,看了一眼布德,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对于这几个被阿修丢过来的国王,说实话,安德烈是真心看不上,其他三个国王还好一点儿,布德和易德这两个家伙,安德烈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对于上阳国和下阳国那狗屁倒灶的事情,安德烈自然很清楚,可是,他真的没想到,堂堂两个国王,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耍得团团转,想想就觉得丢人。
在西域中东部,可谓是豪横无比的两个人,到了战场上,却拉稀的很,面对秦之豹的进攻,数倍于秦之豹的他们,却被对方打的满地跑,想想就可气,可恨。
如果不是考虑到上阳国和下阳国的军队不少,将来会有大用处,而现在西域正处于对外作战的情况,需要人才的话,安德烈完全可以找个由头,把这二人给宰了。
现在,听到布德那完全没脑子的话,安德烈心里就更不爽了,看向布德的眼神也变得愈发的不善起来。
布德看到安德烈这个表情,他瞬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如果是在上阳国,有人敢这样给他脸色看,他绝对要翻脸的,可是,这里不是上阳国,而他也不是权利最大的那个,尽管心中很不爽,可布德也识趣的没有再说什么。
易德跟布德是老对头了,看到布德吃瘪,他心中暗爽不已。
“我认为,殷元魁此举应该不是狗急跳墙,他肯定另有所图。”易德说道。
“哦?说说看,殷元魁到底在图谋什么?”安德烈闻听此言,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
看到安德烈那明显不同的态度,易德心中更高兴,他撇过头,朝布德丢了一个得意的神色,然后,说道:“我以为,殷元魁此举应该是
为了拖延我们进攻康城的时间,据我所知,炎军的后方正在搞百姓迁徙,迁徙百姓是需要时间的,而康城现如今已经岌岌可危,其还能坚守多长时间,估计殷元魁心里也没底,殷元魁此举是反其道行之,目的就是为了拖住我们进攻康城的步伐。”
安德烈听完之后,想了想,觉得易德说的有些道理,可是,很快他又摇摇头,否定了易德的想法。
“说的不错,只是以我对殷元魁此人的了解,他不会为了那几十万的百姓,就如此孤注一掷的。”安德烈想了想说道。
只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也不等易德他们反驳,他又补充道:“就算他真的愿意为了那几十万的百姓,选择孤注一掷,现在也不是时候。”
这话说的没错,现在确实不是殷元魁孤注一掷的时候,因为康城第二道城墙超乎寻常的坚固,之前攻城摧毁城墙的办法,取不到太大的效果,单单拿下城墙,安德烈他们就还需要一段时日。
“另外,殷元魁此举,虽然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当他主动打开城门,跟我们作战的时候,就意味着他放弃了防守,而且这一次交战,是多方面的交战,这就意味着战局从康城这一个地方,彻底的蔓延到其他地方,战线拉的如此之长,我们尚且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是殷元魁的西征军呢?”安德烈继续说道。
众人闻言之后,纷纷点点头。
“那会不会是因为许一凡,殷元魁才这么失心疯的?”布德在沉吟片刻之后,说出他新的猜测。
“嗯?”
众人闻言,顿时一愣,纷纷看向布德,安德烈如此,就连正在看地图的法阿和尚,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也抬起头,看了一眼布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许一凡再重要,也不过是西征军的一个参将而已。”易德直接反驳道。
然而,安德烈却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说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嗯?”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愣。
在场的几人,其实都没有真正跟许一凡交手过,唯一算跟许一凡交手的,也只有安德烈,还有布德和易德二人而已。
安德烈是在攻打康城的时候,间接性的跟许一凡交手,根据安德烈掌握的情报,康城之所以在失去了第一道城墙之后,还能坚挺到现在,许一凡功不可没,不单单城墙建造的异常怪异,其坚固程度,也超乎安德烈他们的想象,再加上许一凡在设计城墙的时候,随意而为的那些小措施,更是让西域联军这边吃了大苦头。
虽然在康城指挥作战的是殷元魁,可真正跟安德烈作战的,其实是许一凡,此人对于炎军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至于说布德和易德,根本算不上跟许一凡交手,他们被这小子狠狠地给耍了,连许一凡的面都没看到,他们自己先掐起来了。
抛开战争的立场,还有国家的立场,安德烈这位曾经跟大炎王朝三位大将军交过手的大将军,对于许一凡这样人是很欣赏的,同时也是很忌惮的。
欣赏说的过去,毕竟,一个人只要有能力,有才华,不管是自己人,还是其他人,都会欣赏此人的,而说忌惮,这好像有些不沾边,然而,事实确实如此。
能够成为大将军的人,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尤其是在军事方面,绝对是一把好手,可是,这样的人,成名的时间越久,带兵的时间越长,他们的思维就很容易固化,也很极其容易被禁锢起来。
比如说攻城战,作为进攻的一方,他们往往是根据防守方的防御体系,从而衍生出进攻的武器,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看的就是谁更能学习和进步,而这种改变,也仅仅是依靠眼前看到的东西,进行的改变,而那些看不到的,超时代的东西,他们是很难想到的,就算想到了,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想法而轻易去试验的。
像许一凡那样,又是用面粉当做武器,又是用水泥钢筋建造城墙的,这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不过,安德烈他们也不是一成不变,他们也根据这些武器想出了应对之法,至于效果如何,那就不好说了。
除了武器上的改变和进化之外,在战术上,许一凡始终都以碾压式的形态,针对着西域联军。
在康城出现瘟疫的时候,西域以为西征军坚持不了多久,就算坚持下来了,西征军也会遭受重创,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确实给西征军带来了很大的损失,可是,其损失可比西域方面预估的要少的多,
在申屠侯带兵攻城的时候,眼看着康城即将要被攻破,居然被许一凡硬生生给抗住了,而且他动用的还不是正规军,而是一群囚犯和蚁军,而最终的结果,众人也看到了,不但攻城失败,申屠侯也不知道被什么
人给当众弄死了。
这些还不算什么的话,那安德烈在攻城时候,遭遇到各种麻烦,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许一凡除了建立了第二道城墙,他还挖掘了第二道壕沟,单单一条壕沟,就吞噬了安德烈这边不少兵马,还有那古怪的城墙,更是大大的增加了攻城的难度。
还有就是守城武器上面,床子弩、脚踏-弩这些武器,在过去安德烈都见过,可是,在第二道城墙之上,还有其他的他之前没有见过的武器,比如双弓弩,还有三弓弩,这些由长弓配合弩床设计出来的弓弩,对攻城部队的杀伤力是很大的。
另外,还有城头上的那个大铁球,这玩意儿看着笨重无比,移动起来不方便,可是,这玩意儿真的很重,一旦它动起来,没有一定的阻力,它是不可能停下来的,而它每一次摆动,都会给西域联军这边造成成片成片的伤亡。
大铁球就安放在城墙最中心的位置,就悬挂在城门之上,之前,安德烈在看到这个大铁球的时候,十分的疑惑,以为这是西征军用来堵塞城门用的,因此,也没有太在意。
可事实却告诉他,他只猜对了一半,这颗大铁球确实是用来堵塞城门的,但是,其真正的作用和目的,是用来杀人的,还有就是用来破坏大型攻城设备的。
大铁球很重,尽管许一凡在设计它的时候,给其设计了转轮,利用了滑轮装置,可是,每一次摆动它,就需要数百人,甚至上千人同时作用,大铁球才能摆动起来,由此可见,这颗大铁球到底有多重了。
大铁球重还不算什么,其静止悬空的时候,没有什么威胁,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装饰品一般,可是它一旦摆动起来,其可以以城中心为中心,朝着左右两边摇摆,而其每一次摇摆,都能把大批踩在轻梯上攻城的敌军直接给扫落下去,把人扫下去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依靠自身的重量,可以轻易摧毁这些轻梯,别说是轻梯了,就连那些跟城墙差不多高的吕公车,被其砸一下,都要出现剧烈摇晃,而反复砸上几次,几十次,一架花费很长时间建造的吕公车,就会被其砸毁。
这种看似笨重的东西,却极大的阻挡住安德烈他们进攻的速度。
为了解决这颗大铁球,安德烈也是尝试了很多办法,而想要解决这玩意儿,有两个办法:要么破坏它的控制装置,要么让其静止不动,无法摆动。
看似很简单的办法,可实施起来却异常的困难,先说破坏它的控制装置,这玩意儿的控制装置,就在城墙后方的指挥台上,而想要破坏它,就必须登上城头,抵达指挥台,而指挥台的重要性不用多说,那是重兵把守的地方,就算杀了城头了,别说靠近指挥台了,就是在城墙上移动都困难。
至于第二个办法,也很困难,这大铁球至少有上万斤,一旦它摆动起来,在惯性的作用下,再加上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人力是无法与其抗衡的。
就算有办法让其停下,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小,而且城头上的西征军,又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让铁球停下。
都说一力降十会,就这么一个大疙瘩就让安德烈绞尽脑汁,想了很多办法,最后,他更是以数驾吕公车为代价,直接把吕公车推到大铁球附近,分布在其左右,死死地卡住大铁球,然后让人从吕公车上攀附到打铁球上,以生命为代价,在上面套上绳索,然后拉长绳索,固定起来,这才让其无法动弹。
可是,这种办法也没持续多久,安德烈能不惜代价,去给铁球套绳索,殷元魁那边也可以不惜代价,去解开绳索,一来一回,单单为了一个大铁球,双方就死了不少人。
不过,结果对安德烈来说,还算是好的,因为每一次让大铁球停下之后,安德烈这边可以减少很大的伤亡。
这种崭新的防御器械,真的让安德烈很头疼,很恼火。
如果这还不能说明问题的话,那再看看许一凡在北宛城一役当中的表现,他在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还能反败为胜,逃离包围圈。
而且这小子跳出包围圈之后,他就跑到了西域的后方搞事情,把西域联军的后方搞得一塌糊涂,差一点儿就影响到了西域整个进攻计划。
这样的人才,如果是朋友的话,那是幸事,可如果作为敌人的话,那就是大不幸,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这小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也无法预判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像殷元魁这样的成名已久的大将军,哪怕他极少带兵作战,可是,只要成名,他都会有优点和缺点,而根据这些优缺点,可以针对性的做出一些计划,可是,许一凡却不同,他是突然出现的,而他做的事情,每一件都超乎常理,如果不是熟悉他的人,很难跟上他的思路,这样的人,想不忌惮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