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元魁和房子墨他们这些将领在想什么,许一凡不关心,也不好奇,因为他心里清楚他们在想什么。
不管是寄希望于他也好,还是幸灾乐祸也好,亦或者是作壁上观,都很正常,许一凡不在乎,只要他们能满足自己需要的一切东西,那就足够了。
在这个时候,许一凡不担心这些人出来搞事情,因为他们不敢,但是,一旦许一凡做出成绩了,那一切就很难说了,不过,这都是后话。
房子墨他们都不明白许一凡为什么不立即着手瘟疫的事情,反而让他们在偏僻的地方建立工棚,其实,原因很简单,在看到现在的伤兵营的情况之后,想要依靠老办法控制瘟疫,那是不可能的。
把感染者关押并且囚禁起来,看似是一个不错的办法,短期内有效,控制了源头,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瘟疫的传播,这也是为什么瘟疫从爆发到现在,瘟疫还没有大面积传播的原因之一了,可是,从长远来看,这种办法是极其愚蠢的选择。
那么多感染者关押在一起,不但不能控制瘟疫,反而会加重瘟疫,暂时是没事儿,因为瘟疫从感染到爆发,需要一个时间,一旦他们爆发出来,就那犹如地狱的牢房内,那上万人大部分都会死,而且死的很凄惨,能活下来几个,那真的是未知数。
等到瘟疫彻底爆发之后,别说那上万人的感染者会死,那些负责看守他们的士卒也会死,而距离他们不远的那些伤兵,更是首当其冲。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就殷元魁他们之前的做法,关押的都是症状比较严重的感染者,而其他一些感染了,暂时还没有出现症状的感染者,肯定还有,估计还不少,他们现在在哪?在做什么?接触了哪些人?这些都不知道。
许一凡建立工棚,其实就是一个简陋至极的医院,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对于那些被关押的感染者,许一凡是很同情和怜悯他们,但是,在没有做好前期的准备之前,把他们放出来,无疑是放出一颗颗炸弹。
可能,就在许一凡忙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死去了,可是,许一凡能做什么,他只能看着。
在安排了窦斌蔚他们建立工棚之后,许一凡又回到了伤兵营,直接找到了负责守卫他们的将领,提出了两个要求。
第一,把所有的军医,凡是不忙的军医,全部召集起来,他要培训。
第二,伤兵营的人,不管是正常病死的,还是感染而死的尸体,一律不许再继续掩埋,而是拉到一个距离康城很远的地方,进行焚烧。
对于第一个要求,自然是没有什么阻拦,可是,在第二件事上,却遭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反对,对于他们而言,死者为大,人死之后,入土为安这是规矩也是传统。
普通老百姓死了,还讲究土葬呢,更何况是这些在战场上拼死拼活的将士了,如果不是瘟疫的出现,他们是绝对不允许把袍泽的遗体埋葬在这个异国他乡的地方的,现如今,许一凡要求焚烧他们的尸体,这更是引发了众怒。
就地掩埋,至少还有了全乎的尸体,有个坟堆可以留个念想,可是,火花之后,他们还能留下什么?除了一把灰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对待那些不服从命令的将士,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就地斩首,对于那些逃兵,他们可以随意凌-辱打杀,可是,对于焚烧袍泽尸体的事情,他们却不愿意做,不想做。
对于这些人的愤怒,许一凡没有解释什么,他也不想解释什么,直接找到了督战队的人,要来了五千士兵,命令就一个,凡是从伤兵营抬出来的尸体,一律火花,若有不从者,就地格杀。
本来就愤怒的众人,在听到这么命令之后,更加的愤怒了,就算是杀起自己人来,都丝毫不手软的督战队,也不理解许一凡为何这么,更不满许一凡这样做。
只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当许一凡找到了殷元魁,把其中的缘由诉说一遍之后,殷元魁盯着许一凡看了很久,最终,他还是点头同意了,并且站出来亲自下达了这个命令。
这件‘小’事儿,就这样被镇压下来了,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个新来的参将,产生了不满,产生了怨怼。
就在这道命令下达没多久,还未等到天黑,就有几个将士没有焚烧尸体,想要偷偷掩埋,被督战队的人发现了,他们在犹豫一番之后,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阻拦,可是,这件事却被许一凡知道了。
从进入军营到现在,一直都是拿就地斩首吓唬人的许一凡,这一次真的动怒了,当许一凡动怒的时候,他的手段之凌厉,手腕之铁血,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许一凡没有去找殷元魁,也没有直接去问责督战队的人,而是直接去了军营当中的死牢,从死牢当中,挑选出来了五百死囚。
军营也是有死牢的,平时,死牢内关押的都是一些犯过错的囚犯,大多数都是一些军纪败坏的士卒,但是,到了战时,死牢内关押的不是逃兵,就是滥杀无辜,或者是违抗军令之徒,这些人很清楚他们的下场,除了死还是死,没有多余的选择。
许一凡到了死牢之后,挑选的这五百死囚,都是那种随时都可能被处死的人,许一凡把他们挑选出来,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如果可以活下去,谁又想死呢?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许一凡就下达了一个命令,或者说是一个承诺,那就是让他们负责去监督尸体火花这件事,一经发现有人消极怠工,或者阳奉阴违,就地处死,不用汇报,不管对方的官职如何,皆可斩杀。
如果这件事百分百的完成了,那么,他们不但死罪全免,还可以官复原职,但是,如果出现了一点点纰漏,在场的五百人,全部斩首,反正死牢里的死囚多的是,想要活命的人也多的是。
虽然对于焚烧昔日袍泽的尸体,让他们很不舒服,但是,死人跟活人比起来,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为了活下去,他们可不管什么死者为大的说法。
这五百人被放出来之后,许一凡给他们配备了最好的武器装备,铠甲、炎刀、弓弩,凡是可以用到的武器,许一凡全都给他们配备上去了,这五百人装备之精良,丝毫不属于炎军当中的精锐部队。
对于许一凡这个操作,殷元魁没有说话,其他人也没有说话,至于其效果,非常好。
把这群随时可能被砍头的家伙放出来之后,那简直就是放出了五百头饿狼,那种连死都不怕的气势,可是震慑到了所有人。
在当天晚上,就有十余人被当场斩杀,除了负责运送焚烧尸体的士卒之外,还有多名督战队的士卒,也被当场格杀。
这种铁血的手腕,在很大程度上震慑了很多人,却也有一些人看到袍泽被杀,选择了反抗,出现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内讧,不过,这场内讧随着许一凡带着三千蚁军,手持长矛,拉紧弓弦,箭矢对准他们的时候,他们选择了妥协。
在许一凡来到康城的第二天晚上,许一凡从死牢内放出了一千五百人,又从蚁军当中挑选出来了五千人,更是从俘虏营当中,挑选除了三千人。
这近一万人临时组建的队伍,却被许一凡用到了各种不同的地方。
五百死囚去负责监督尸体火花的事情,五百死囚和两千蚁军,被许一凡丢给了宁致远,负责监督窦斌蔚他们修建工棚的进度。
铁血到变态的手段,被许一凡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给玩出了新高度。
在解决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之后,房子墨也把许一凡急需的东西给送来了,其中送来最多的就是布匹了。
虽说西北苦寒,很多人都是衣不蔽体的存在,可是,在连续灭掉六国之后,缴获的物资当中,最多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这些不值钱的布匹。
布匹送来之后,许一凡把三千俘虏,还有数千名徭役,聚集在一起,只让他们做一件事,把这些完好无缺的布匹,全都裁剪成巴掌大小的布片,而负责看守他们的,是五百死囚和剩下的三千蚁军,这三千五百人主要负责看守的就是那三千俘虏,几乎是一人盯一个,只要他们不老实,就地斩杀,没有商量的余地。
当房子墨看到这些人在做的事情之后,他立即知道许一凡要做什么了,他要做口罩。
布匹很多,一只口罩需要三层大小一样的布匹缝合起来,让房子墨感到惊奇的是,许一凡在要布匹的同时,还要了大量的木炭,而这些木炭不是用来烤火的,而是全都被缝合进了口罩当中。
许一凡对这近万人做口罩的人要求是,一夜之间,至少弄出来五万只口罩,当然了,这个数量自然是越多越好。
许一凡在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就把全军的军医召集起来,足足有数千人,在这数千人当中,真正的军医其实只占据了一小部分,大部分都是许一凡从三十万大军当中,一一挑选出来的。
很多人在当兵之前,都是从事着一些营生的,其中就有不少从事郎中大夫这个职业的,而许一凡的要求就是,凡是懂医药的人,全都被挑出来了。
把这些人召集起来之后,许一凡开始对他们进行培训。
防疫培训,首先就是从个人卫生开始,对他们的培训,许一凡可是一点儿都不温柔,跟他在培训言午堂弟子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这些人被召集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在一个大院子里,数千人,不管老少,进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还的衣服全部扒光,然后排队进去洗澡,而
洗澡水也不是一般的开水,而是用艾叶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熬制的出来的药水洗澡,他们不但要洗澡,而且还有人给他们搓澡,至于搓澡的力度,从第一个进去之后,就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声,就可想而知了。
洗完澡之后,他们都换上了崭新的衣服,这些衣服是最新一批送到的服装,至于他们原来的衣服,全都被焚烧掉了,而私人物品也被收缴上去,可以说,这数千人除了他们自己的身体之外,身上没有一样东西原本是属于他们的。
洗完澡之后,就是剪头发,许一凡可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所有人的头发全都给剪了,不是没有人反对,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有失。
不过,在那明晃晃的屠刀面前,他们选择了妥协,他们虽然见惯了生死,不代表他们敢无视生死,于是,这支数千人的军医队,全都成为了寸头。
在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许一凡要求所有人必须佩戴口罩,在给病人治病的时候,必须事先洗手等等‘小’事儿,然后就是各种防疫的注意事项。
对于这些要求,许一凡不是要求,而是命令,你可以不懂,可以不解,可以不明白,甚至可以有意见,但是,这些东西全都保留,说什么就做什么,没有商量可言。
如果是在外面,想要做到这一点儿,千难万难,但是,在军队当中,想要做到这些,那就容易的多了,尽管在这个时代,军队将士的作战能力、素质、文化都参差不齐,但是,有一条他们做的很好,那就是服从命令。
如果是培训普通人,想要在一个晚上的数个时辰之内,就掌握这些东西,那肯定是不现实的,也不可能的,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医学上的东西,最起码,他们分得清药材,而这就足够了。
许一凡不需要他们懂太多,只要照着他提出的要求去做就可以了。
这一晚,康城灯火通明,这一晚,无数人无法睡眠,这一晚,有不少人死在了自己人的屠刀之下,这一晚,又有不少感染者死去,也是在这一晚,杀了不少逃兵。
这是许一凡来到康城的第二个晚上,也是防疫战役打响的第一枪。
对于许一凡的各种操作,殷元魁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的,其中,有不少人是有意见的,高级将领倒是没有多少意见,但是,那些中低层将领,意见可就大了。
焚烧将士遗体,格杀办事不利的将士,放出那么多的死囚和俘虏,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们无比的愤怒,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有不下于上百人被斩杀了,这些被斩杀的人,有不少人是军中老卒,都是从死人堆里一次次爬出来的,他们没有倒在沙场上,反而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他们如何不愤怒。
为此,不少人去到了元帅府,讨要一个说法,但是,没有说法,高级将领集体失声了。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许一凡要做什么,他们或多或少都看出来一些。
焚烧尸体,看似是很无情的做法,却也是最好的做法,随着瘟疫出现的时间越多越长,天气越来越热,这些尸体就是瘟疫的最大来源,就地掩埋确实是一个不错办法,但是,想要彻底根除这个源头,焚烧是最好的选择。
格杀办事不力的将士,那更不用说了,非常时期,使用非常手段,没有比杀人更能震慑人心的了,无情,铁血,变态,这是大多数人对这个新任参将的最大印象。
殷元魁他们很清楚,如果不格杀这些办事不力的将士的话,那焚烧尸体就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一具尸体的丢失,就是一场灾难,很可能让更多的人感染,相对于大部分的利益,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还是可以接受的。
至于说放出那些死囚和俘虏,那更不用说了,死囚死囚,本来就是要死的人了,军队当中,军纪严明,铁血无情,想要活着,就必须抓紧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其他人可能会徇私舞弊,看在彼此的袍泽之情上,通融很多事情,但是,对于死囚而言,他们没有选择,一旦他们通融了,那死的就是他们,如此一来,他们绝对是最凶狠,最不讲情面的一群人了。
西征军一路打过来,抓到的俘虏不少,与其把他们关着,浪费粮食,还有防止他们闹事作乱,还不如给他们找点儿事儿做,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对于许一凡这一系列,看似杂乱无章的操作,却又环环相扣的做法,殷元魁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们都很清楚,许一凡虽然不是军人,却比军人更像军人。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善不当差,这句话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而是无数前辈用鲜血证明的规律。
这一晚,很多人看着已经一天两夜没合眼的许一凡,都感叹了一句话:“不愧是大将军许淳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