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
横江重返中土帝国皇都。
斩了国师夫人陈碧君,平推了国师府,将之改回了十几年前的周先生府,又在文武百官面前,指点江山!
中土帝国的旧皇帝,被横江所废。
新皇扶家皇帝,由横江一言而定。
横江既一言废立,且扶家皇帝乃师兄扶向阳的后人,这中土帝国的皇室传承,与横江关系匪浅。如今有人要聚集各方军将,要反对扶家皇帝,要改朝换代,行造反之事,对于横江而言,岂非就是要和他作对?
当年横江在中土帝国,行废立之事,虽惹得四方仙门很不高兴,可接下来横江的种种表现,不论是在斗魔洞府里斩灭了纯阳仙人古木风的肉身,还是在宣明道场里与紫霄宫那经天纬地之才,名作赵清雪出纯阳仙人大战一场,且战而胜之,亦或是在宣明峰顶,手执一道剑锋,击破了邪魔外道那枯骨道君,都足以让中土帝国四方道场,为之心神震慑,不敢轻举妄动。
横江离开中土帝国,不过数年时间。
当年威名,怎会轻易被人忘记?
这几年来,紫霄宫道君慎固,又曾在宣明道场住了一段时日,助宣明道场防备以前那些邪魔外道高手的侵袭。中土帝国四方道场,在得知紫霄宫道君慎固竟然留在了宣明山,替宣明山镇守道场,更不敢对宣明道场再产生什么诡异奸诈的想法。至于原先那些和宣明道场有些纠纷,有些恩怨的道场,则早已是一个个登门拜访,明里暗里赔礼道歉,只为和宣明道场重修于好。
也正因如此,那蝠池道场开山祖师古木风,虽在斗魔洞府与横江那一战当中,没有死透,剩下了魂魄逃走,可以转为鬼修,只要静养一段时间,也算是一个鬼仙高手。可这样的人物,却一直没有回蝠池道场里去,只因他惧怕横江知晓他回来之后,前往蝠池道场问罪,让蝠池道场不得安宁。
如今直到蝠池道场被邪魔外道灭了,古木风依旧是无踪形影。也不知这蝠池道场开山祖师,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再在中土帝国露面,还是不愿意做鬼修,而是以夺舍重生,或是转世重修之法,选择另求仙道。
不论如何,中土帝国原有的那三十六大道场,不会轻易招惹宣明道场。
此番东海郡的郡守府,雕龙画凤,逾越了身为臣子的规矩,毫不遮掩谋朝篡位的心思,多半不是得了中土帝国原来那三十几个道场的支持,而是得了邪魔外道的鼎力相助!
扶家皇帝,是横江所立。
横江来自于宣明道场,代表一方仙门。
这东海郡的郡守,若不是得了另一方仙门大派支持,哪有改朝换代的气魄?
横江遥遥打量着雕梁画栋的府邸,摇了摇头。
独孤信见横江不言语,便说道:“凡人一生,最多不过百余年。就算夺了江山,也不过能做几十年皇帝。而且,一旦做了皇帝,就要整日为国事操心,劳心劳力。中土帝国方圆数万里,有诸多州郡,凡俗世人何止千万,国中大小事务令人不胜其烦。若是不做皇帝,可能还能多活几年,若是做了皇帝,为了操劳国事儿心力交瘁,早死许多年……如此得不偿失的事情,凡俗世人竟乐此不疲,如飞蛾扑火,死而后已。”
独孤信有些不明白世人追逐皇位的心思。
她父亲是独孤明,乃宣明道场掌门人,祖上是独孤剑圣,威名赫赫,剑光辉耀万古,流芳百万世。独孤信一生下来,就该是仙门弟子,自幼受到仙门熏陶,自小学的是求仙问道之事,自打会走路开始,就行走在追求长生道果,求仙问道的仙路当中。纵使她再如何冰雪聪明,再如何心思透彻;纵使她能够明白凡俗世人追逐权利的心思,却也难以理解凡俗世人的这种情怀。
“独孤兄有所不知。”
横江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指了指郡守府外新近种下来的,那些亭亭如帝王伞盖一样的树木,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对于我仙门中人的悠长寿命而言,众生之枯荣,只在转瞬之间。他们既不能求得长生,不能求取仙道,那就只能选择在短暂的人生当中,活得更加灿烂。就好比空中流星,虽最终总会陨灭,也能在陨灭之前,点燃刹那花火,亮彻长空。”
独孤信细细体会,点点头,不再多说。
横江又道:“我虽能理解这东海郡郡守,要谋权篡位,要改朝换代的野心。可惜,我却容不得他!中土帝国的扶家皇帝,是我一言立下,如今这东海郡守,想要起兵造反,杀入皇城帝都,取而代之,首先还需过了我这一关!”
独孤兄眼神一寒,问道:“横兄是要杀入这郡守府当中,先下手为强?”
横江摇摇头,道:“独孤兄,请随我来!”
他脚下生出一股清风,腾空而去。
飞走的方向,却不是皇宫内部,也不是远处那戒备森严的军营。
独孤信不明所以,却没多问,只与横江并肩费心而去。不过,她很是心细,即便横江没有刻意叮嘱,独孤信也自行施展出了隐身法术,将横江和她的身形,遮掩起来。
飞行之时,横江指着下方街道里来来往往的人群,道:“中土帝国,众生芸芸,诸如董海郡郡守这般位高权重之辈,不知凡几。我能杀了东海郡郡守,将他满门斩草除根,可杀他之后,还会冒出一个西海郡郡守,南海郡郡守,我哪能一一杀得过来?为今之计,最好还是斩草除根,先找出幕后操纵的那些人,将之斩灭,方能一劳永逸。”
不一刻间,二人来到东海郡城中央之处。
横江在这儿稍作停留,再凝视四方,将方位确定了一番,继而冉冉而起,比之向上,越飞越高。
站得越高,看得越远。
飞得越高,下方景物就越来越模糊。
当飞到数千丈高空之时,下方那方圆二三十里的东海郡城,在视线当中,已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棋盘,至于城中街道,则成了一条一条纵横交错的棋路。
横江悬停在空中,摘下戴在头上遮蔽相貌的大斗笠,再运转体内法力,催动众妙之相眼罩,凝视着下方城池,眼也不眨。
独孤信也在默默的打量着下方城池,却因隔得太远,哪怕她有着神魂境的修为,且带着众妙之相眼罩,也看不清楚。
不过,她因替横江重新炼制过众妙之相眼罩,知晓横江的眼罩里,多了一道龙眼术,能远观四方,清晰入眼。
空中有风。
横江站在上风位置,身上那淡淡的香味,被风吹到了独孤信鼻间,让独孤信的心神稍稍有些不稳,脑子里情不自禁就胡思乱想起来,想的尽是些卿卿我我,情情爱爱之事,她心中暗想:“横兄处事,一步一策,智珠在握,以他的眼力与心思,也许已经猜透了我的身份底细。可正因他心如明镜,足智多谋,这才故意装作没有看出我是女人……以前我还揣测,横兄身上香味,也许是被某个女人施了秘法。可如今再去分析,却又觉得,可能横兄这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逗弄我,撩拨我……”
“若他真是为了逗弄我,撩拨我,这……这倒也是极好的。”
“可这般手段,当真是有点坏心眼……那些才子佳人的小说话本里与戏曲里,总会说男人坏焉一些,才叫女人挂念,说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如今看来,还真是有几分道理,以后我不妨多看一些,也好增长些见识,不要轻易被横兄逗来逗去。”
此刻间,独孤信未免有些自怨自艾。
即便她心细如发,竟也没有发现,和横江在深渊地狱里,度过了那一段年月以后,她的心思不知不觉间,产生了变化。
闺怨非天生。
刚刚断奶的小姑娘不会有闺怨,因为尚不知情为何物。
陷入越深,闺怨也就渐渐的有了。
直到情根深种,闺怨也如仙门弟子总要面对的心魔一样,挥之不去。
独孤信心中胡乱的想,又不经意间用眼神余光,去打量横江的神态,却没有在横江脸上,看到任何神情变化,于是独孤信又想道:“也不知横兄是真没有发现我的底细,还是明明察觉到了却装作不知。若是前面那种原因,倒也罢了。可他若明明看出了我的底细,却还能在这佯装不知的过程里,以天衣无缝的手段来撩拨我,那么横兄与女人相处的手段,未免太厉害了些。难怪当初廖师姐,只跟横兄独处了两回,前后不过数月,对横兄的态度就已大有不同,如今仔细想来,横兄虽相貌平平无奇,可举止投足间,皆有着别样的气度,沧桑而又飘逸出尘,令人见之难忘……”
她一本心思在思忖着横江,有些失神,知道横江开口说话,她才惊醒过来,眨了眨眼睛,掩饰眸子里的那一丝慌乱。
“独孤兄且看!”
横江摘下银白色的众妙之相眼罩,递给独孤信,再指着下方城池里一处很是繁华的街角,道:“此地就是那邪魔外道弟子,汇聚之处!你我若要破局,当从此地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