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没看见刚刚发生的事情吗?!”
回去的路上,两个罗吉还是按捺不住,讨论起了刚才的那位红发少年。
“当然看见了,罗吉!”
“好厉害!!”
“那位少年好厉害!一拳就把对方撂倒了!你也看见了吧,艾利姆?!”
一唱一和的,听这两人说话仿佛在表演话剧。
“是啊,托你们两位的福。”艾利梅尔捂着嘴,一副哭丧着脸的模样,他估摸着自己的牙齿仿佛被那个壮硕的男人一拳打得都松动了,“两个蠢货居然打肿脸充英雄,反而被试图搭救的人给救了。这种事情亏你们还有得脸提啊?”
“但……那位少年的确很强啊!”
“就是说啊!!!”
艾利梅尔忍不住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指了指他们前面的城门边上,“那个人就在城门边上等着咱们。如果你们真有这么崇拜他,你们可以上去让他给你们签名留念。”
“……啊,是真的!”
“我觉得那是个好主意!我们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喂,等等……该死!你们听不出来讽刺吗?!……”
还没等艾利梅尔说完,那两兄弟便小跑着迎了上去。
红发的少年独自半蹲在城门一角的墙边,一脸担忧地像是在思忖着什么。直到听见两个罗吉逐渐接近的脚步声,他才得以注意到他们。
“……噢,嗨……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真巧!”
“我们刚刚还在说你的事情呢!”
“噢,是吗?那真是……真是……”话说到一半,少年却忽然又露出一副犹豫的神情,终于还是没能把话说完。
艾利梅尔没有那样的耐心,他可不像另外两个那样好糊弄。“你可不那么擅长说谎,少年。刚才你是有意在这儿等我们的吧?”
“……呃……嗯,算是吧……”虽然还是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少年还是承认了这一点。
“先告诉我们为什么吧?先告诉我们你是谁,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被他们围堵?”艾利梅尔挑了挑眉,“如果你是想要我们的帮忙,首先你得坦诚一些。”
“别这样,艾利姆,别这么咄咄逼人……好歹是人家救了我们啊……”
“不不不……是你们救了我。”少年摇了摇头,“……我是说,只打倒那一个家伙的话当然很容易,但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怎么也不可能从那么多人之中突围出来的。你们才是我的恩人。”
两个罗吉相互沉默地对视了一眼。
“……他果然……”
“……很厉害……”
“不不不,那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事情。只是……啊,我该怎么说呢……”
少年显然有些紧张,但艾利梅尔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轻松一些。这似乎起了效果,少年的语气也显然变得镇定了许多。
“……啊,抱歉。我的意思是,只要下巴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挨上一拳,不论是谁都会躺倒的,和拥有再大的力量都没有关系。我……总是免不了和别人打架,所以……知道这一点……我以为你们都理应知道的,毕竟是士兵。”
“哦呀?在被无知市民以一敌三的奇耻大辱之后,你竟然还能相信我们是士兵?”艾利梅尔耸了耸肩,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但对方的表情似乎很是认真。
“嗯!我相信,所以我才想找你们帮忙。”对方很用力地点了点头,“所以不管你们问我什么我都会回答的!”
“我想问的刚才已经说过了。”
“噢!名字,名字!名字很重要……我叫沙恩(sharn),丹特(dant)的沙恩,请多指教。虽然家乡在西方的穆尼安德特公国,但迁来这奥薇萨也一年多了。”
“请多指教!我们是里奥斯(lius)的罗吉,来自诺夫兰萨公国!”
“……现在是我在问问题,你们俩别凑热闹……算了。我是奥薇萨的艾利梅尔,你叫我艾利姆就可以了。”
“请多指教,两位罗吉,还有艾利姆。”
“那么,他们围堵你的理由,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吗?只是因为你的家人欠了他们钱没有还?如果是那样的话,除了有些过分的行为之外,我还是不认为他们有什么错。”
“……他们没有说谎……只是……我们还不上钱而已。”
说着,沙恩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艾利梅尔察觉到了什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你可以告诉我们。”
沙恩犹豫了很久。
“我们是被迫离开丹特的。我的父亲是一位皇家狮鹫军团的士兵,在南方护送商队的时候,他……在异教徒的袭击中丧生。家里失去了支柱,只剩下母亲一人……于是我们想着,到更富裕的费兰多卡萨公国来讨生活,但……”
“很抱歉打断你,”艾利梅尔瞪圆了眼睛,显示出自己的疑惑,“但如果是执行护送任务的时候战死的士兵,他的家属理应得到帝国赐予的一笔不菲的抚恤金才是啊?怎么会落得这般地步?”
“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得到过那笔抚恤金。”
说着,沙恩轻轻地咬下嘴唇,头垂得更低了。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给你们抚恤金?”
“这不合理!这不公平!”
“的确,这很奇怪。那笔抚恤金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笔钱不会交到我们手里了。那些家伙诬陷我的父亲,说他和异教徒合谋抢劫商队,向异教徒泄露了那支商队的行踪,却因为利益分配被异教徒灭了口。……就用这种无稽的理由,革除了父亲的士兵身份。”
“……居然会有这种事情?”艾利梅尔也忍不住露出惊愕的神情,“我早听说南方是个腐败的地方,只是没有想到会这样腐败。”
“只因为这样,我父亲和他另外两位为了保护商队而战死的同袍都被指为通敌者,都被革除了帝国士兵的身份,也不会再有什么抚恤金……可恶!我了解我的父亲,他对帝国忠心不二,根本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我和母亲遭到了其他丹特人的非议,他们说我们是通敌者的家属,用肮脏下流的话侮辱我们……我和那些杂种撕破了脸皮打了一架,惹上了事,没办法只能远走他乡。我们来到费兰多卡萨公国,希望能重新开始生活。”
“……不要恨你的父亲,你们只是……运气不好罢了。”艾利梅尔试图安慰他。
“我从不恨他,对我来说他是一个英雄,一直都是,哪怕他被人污蔑为通敌的罪人,他也是英雄,全知的主当然明白这一点。”沙恩摇了摇头,“……只是,那也改变不了什么。在前来费兰多卡萨公国的路上,我们已经花光了几乎所有的积蓄。我们试图在费兰多卡萨安家,但那里的卫士在核查之后他们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拒绝让我们这样罪人的家属进入圣城。我们只能试着在奥薇萨安家,因为没有钱,只能找那些人借了一些……只是,除了酒馆的厨娘之外,我的母亲也找不到能赚得更多钱的工作了……我……试着帮忙,但果然还是……我还是太没用了,什么都不会……”
“这不公平!”
“这完全不公平!”两位罗吉立刻充满愤慨地表达道,“为了保护他人而战死的英雄,他们的家人不应该得到这等不公的对待!!”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许会去南方,试着查清楚这件事情。”
面对艾利梅尔的感想,沙恩的脸上不禁露出苦笑,“我也希望到南方去,还我父亲一个清白。……但现在我和我的母亲甚至都没办法养活自己,我又怎么可能抛下母亲一个人到南方去。”
“那么,你希望我们帮你什么呢?”艾利梅尔挑了挑眉,问道。
“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帮我出城去。虽然甩掉了那些人,但恐怕他们已经报告给了治安官,我怕只要一靠近城门,那些卫兵就会抓住我……这样一切都完了。如果你们是士兵的话,应该有办法带我出城吧?”
“……我们似乎没有,我们连证明自己是士兵的办法都没有。”其中一个罗吉很沮丧地低下了头。
“……嗯,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虽然沙恩脸上的失望藏也藏不住,但他还是表示了理解。
然而,艾利梅尔却作出了出乎他们意料的回答。
“实际上,我的确有。”
艾利梅尔耸了耸肩,“出来之前我带着一封老长官的信,我们的老长官和奥薇萨不少士兵都有交情。只要把它拿给守城的卫兵,他们多半不会加以阻拦。”
“真的吗?”
听了艾利梅尔的回答,沙恩的眼睛里仿佛又浮现出希望。
“……既然这样,刚才你为什么没有拿出来,艾利姆?如果你刚才拿出来的话,那不就能证明我们的士兵身份了吗?”一个罗吉不禁抱怨道。
“蠢材!我怎么可能像你们一样,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我们的身份?老长官的意思是,关于我们的骑兵队,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越少越好。”
“哦……”两个罗吉都低下了头。艾利梅尔很庆幸,难得这一次他们听进去了自己的话。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沙恩。”
艾利梅尔话锋一转,重新将顾虑的目光投向身边这位红发少年。
“就算你出得了城,你要怎么为你的母亲筹到八枚银利亚呢?你已经有了计划吗?还是说……”
“……我……我想……总会有办法的。”
“我听过这种话,沙恩,太熟悉了。”艾利梅尔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自觉地瞟了一眼身旁的两个罗吉,“当一个人肚子里没什么计划的时候,他就会说这种话。”
“……我……为了这笔钱……我豁出去了!无论如何我也会搞到的!”
“我可不希望你为这笔钱铤而走险,葬送了自己的未来,因为你蒙受着不白之冤的父亲还等着你去还他一个清白。毕竟从某种程度上,你也救了我们,尤其是,救了这两个喜欢多管闲事的蠢蛋。已经被长官交付了看好他们的任务的我,如果不向你表示感谢,那肯定会过意不去的。”
“……你打算帮我吗?要怎么做?”沙恩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激动的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这样唐突的行为对有些人来说也许是一种冒犯。
当然,艾利梅尔没有介意。
“我有个计划。
一个不仅能让你发挥长处,又能为你的家庭解除困境的好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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