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大殿,四周没有宫人的四处走动,周围安静的似是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够听的见。由于季节的关系,殿外也不再有虫子鸟儿的鸣叫声,一阵阵清风吹过,只有那地上的枯树叶做了回应,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屋内空旷的大殿中,只留有阿娇一人,炉鼎内的焚香早已烧完,并没有人去给炉鼎内添上香,大殿旁的桌子上摆满了还未书写的丝锦,凉爽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将阿娇已经写好的锦布给吹乱了,阿娇只好放下手中的毛笔,去摆弄被吹散的锦布。
看着满桌子的丝锦,阿娇叹了一口气,在现在这种没有纸的时代,皇帝还罚她抄写《诗》,她都不知道这是奖励她还是惩罚她了。目前,就连大臣上奏奏折都是用的竹简,锦布书写奏折就连一般的大臣家中都用不起,平民老百姓更不用说了,可是皇帝居然让她奢侈的用锦布来罚抄。
阿娇想到了在二十一世纪时使用的白纸,那光滑的触感怕是再也摸不到了吧。在这个时代也是有纸的存在的,不过都是那种再粗糙不过的,用墨在上面写字根本就不方便。
还有这桌子,阿娇看了看这低矮的东西,继续叹了一口气,这个时代也没有那种长腿的桌子,全是这种低矮的小方桌。然后看了一眼屁股底下的坐垫,这个时代更是连椅子也没有,大家都是跪坐在这种名为坐垫的东西上。阿娇哀怨了,虽然在这儿生活的那么几年了,应该也早已习惯,可是要让她跪坐着在这小方桌上整日的抄写东西,她真的很不舒服啊!
阿娇继续一边感慨这个时代的工具一边继续抄写,刘启也是为了她好吧,她想,这样的抄写方式让她对这些诗赋可是更加熟悉了。
阿娇边抄写边念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这时窗外探出了一个脑袋,“阿娇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什么意思啊?”
阿娇正抄写的专心致志,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往窗外一看,一双黑不溜秋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一见这小屁孩,阿娇就叹了一口气,“刘彘,你来这儿干什么?你吓着我了知道吗!”
刘彘往周围看了几眼,见周围没人,就敏捷的站起身往窗内一跳,四岁的小屁孩个子并不高,短手短腿的。不一会儿,刘彘就发现他高估他自己了。悬挂在窗子上,两手紧紧的抓着窗沿,这样的处境让他既不好进入房间,也不好让他安全回到原地,无奈之下,刘彘喊起了在一旁看热闹的阿娇,“阿娇姐,快、快来拉我一把,我快掉下去了。”
阿娇只好放下手中的笔,走到窗前,“你真没用,这都上不来,你说你跑来干嘛?”
刘彘觉得委屈,他可是特地来陪着她的啊,“阿娇姐,我这不是来看你的吗?平儿说你在这儿肯定会很无聊,所以我才偷偷过来的啊。”在阿娇的帮助下,刘彘很快就安全落地。
“平儿跟你说的?”阿娇无奈,她不过是跟平儿说找点能够打发时间的东西来,可她没说要平儿找一个大活人过来啊,“所以你是怎样躲过了外边儿守着的侍卫?”
刘彘一见阿娇问这个,立马抿嘴一笑,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立马就出现了,“山人自有妙计!”
阿娇忍住想要去捏那包子脸的冲动,说,“还‘山人自有妙计’,你是‘山人’吗?”
刘彘笑嘻嘻的问,“你在这儿就整日抄写这些东西?”说着,指了指那些锦布。他是在那些守卫的默许下进来的,本来在听到平儿说阿娇被关禁闭的时候,他还担心不能够混进来,可是走到云光殿他才发现那些侍卫根本就没阻止他的进入,于是他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进来了。
看来父皇也怕把阿娇给闷坏了,于是才这样默许他进去的吧,刘彘心想。
“是啊,是啊,皇帝舅舅的命令,我怎敢不抄写。”阿娇哀怨道,“喂,你还没说,你是怎样进来的啊,外边守卫都在,你不可能混的进来。”
“要是我说我是正大光明的进来的呢?”刘彘说。
“不可能,”阿娇随口一说,接着像是想到她皇帝舅舅,“真的?”就说她的皇帝舅舅怎么舍得将她一个人禁闭在这儿,原来是因为早就想到这样的方法了。
“恩。”刘彘点头,他的父皇对阿娇的宠爱,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走到桌前,刘彘拿起刚才阿娇抄写的锦布,“阿娇姐,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呢?”
阿娇看了一眼她刚才抄写的东西,“这是说,那些文静美好的少女,小伙子们都会去追求的。”
“那阿娇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不是可以用来形容我和你啊?”刘彘用他那童稚的声音问着阿娇,他想到了当日在长信殿时,馆陶长公主和他说的那番话。
阿娇本来在翻着《诗》的原文竹简的,听到这话,手中的活儿一顿,放下竹简道,“什么我跟你,你是小伙子吗?不过是一个小屁孩儿而已。”
刘彘瘪瘪嘴,大声说,“我以后会长大的,以后我就是小伙子了,阿娇姐就是那个‘窈窕淑女’,到时候我就来追求你!”
纵然是阿娇,也不禁脸蛋红扑扑的,“就你瞎说!”说完就低头继续看竹简。
刘彘见阿娇低头,想了想,随后就拿起毛笔,顺手拿起一块锦布就在上面写起了字,不到一会儿,刘彘就将锦布递给了阿娇。
阿娇好奇的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说完,阿娇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不应该念出声的。
“阿娇姐,这是昨日夫子教我们的,我知道这也是周南里面的。”
“那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啊,夫子说了,它的意思就是,”刘彘看着锦布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桃树含苞待放,花开灿烂……”
阿娇抿嘴一笑,“你夫子说要你这样一个字一个字的翻译?”
刘彘反应过来,“不对,不对,”像是苦恼的想着,“啊,想起来了,这是一首说女子出嫁时对婚姻生活的向往和憧憬的诗歌。”
刘彘虽然还小,可王娡对他管教甚严,自他四岁生辰一过,王娡就替他请来了夫子来教习。不过这还是让他多学会很多东西,比如这些诗赋,他现在可就是背的滚瓜烂熟了,所以说起来,刘彘还是很感谢夫子的教导的。
“你又不是女子,说这些做什么?”阿娇不禁有点恼火,她不该提醒刘彘的。
“可阿娇姐是女子啊,以后阿娇姐是要嫁给我做媳妇儿的,阿娇姐用的上。”
童稚的声音加上天真的语气,让阿娇觉得这真的是刘彘心中所想,这般想着,阿娇的小脸更红了,这明显就是一首情诗,她这一二十一世纪来的成年人就这样被刘彘这样一个小屁孩儿给调戏了,“我要出嫁时可不会来这么一首诗……”
……
如此这般,让阿娇抄写这五十遍的时候更加困难了,每每抄到‘逃之夭夭’的时候,阿娇的脸就不自觉的红了起来,未免让刘彘发现,她只能用手捧着脸装作沉思样,以掩饰过去。
刘彘在天黑的时候就准备离开了,走时他问,“阿娇姐,明日我会再来的,你要我带什么好吃的?”
“随便你吧,你觉得好吃就行。”明显敷衍的语气。
“那……”
“好啦,你快回去吧,天快黑了。”
“……”
阿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样都没有睡意,窗子由于没有关紧,在风的吹动下,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无奈之下,阿娇只好披上外衣,前去关紧窗子。
走到窗前,看着外边柔和的月色,阿娇兴起了出去走走的心思,虽然她现在是禁闭在云光殿,可是守卫只守在云光殿的最外间,阿娇寝殿的外边儿还有很大的一块草坪,要出去散散步,还是可以看到很好的景色的。
今日不过才初三,月亮弯弯的挂在天上,少了被掩盖的那一大部分,可却一点也未减少它照亮大地的光度。天上的星星很多,密密麻麻的散在黑暗的天空,就像无数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的。突然,一颗流星划过天空,被阿娇眼尖的看见。
阿娇闭上眼睛,双手合并,心中说道,愿阿娇今后一切顺利,不要再受那长门背弃之苦……
天上的星星应声似的眨了眨眼,像是在赞同她的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