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帅,你把韩二少苏醒前后的整个过程讲一遍给我听。”我神情凝重叮嘱张帅,“注意,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任何细节,都至关重要。
至少,我能判断我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
张帅点了点头。
“大师,你和前辈离开之后,我一直按照前辈的吩咐,守着韩二少头顶的那根蜡烛,生怕它熄灭。”张帅眼睛也不由得盯着墙角的韩海宾,下意识压低声音道:“前半夜,那根蜡烛和韩二少都没什么变化。一直到后半夜,那根蜡烛火苗的颜色忽然变成了青色,一直躺在床上纹丝不动的韩二少忽然开始瑟瑟发抖了,抖的很厉害。”
我惊疑问,“发抖?”
“对!”张帅点了点头,面带紧张,“像是冷的打颤那种,抖的筛糠一样,我开始吓的不轻,以为韩二少怎么了呢。没想到,也就是一直抖,并没有其他什么异常。”
“韩二少发抖的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我追问。
张帅回想一下,说了一个时间。
我推断了一下,张帅说的时间大概是我们在恶狗岭看到的恶狗群中看到韩海宾身影的时间。
那个时间,韩海宾就开始有了要苏醒的迹象了?
可那个时间他的魂魄明明还在恶狗岭,怎么会有要苏醒的迹象?
“那后来呢?”
我低声问。
“大概一个小时前吧,韩二少忽然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了,嘴里一直喊着饿饿饿,眼睛血红血红的瞪着我,像是要吃人一样。”张帅盯着韩海宾,眼里闪出一丝恐惧和后怕,“他一直不停的嚷嚷着饿,我赶紧给他找了我昨晚买的晚饭给他吃,可他看了一眼都扔掉了。我干脆锁了门,去隔壁刘老二那里拿了几只烧鸡回来,看看韩二少是不是想吃荤的。”
不用问,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韩海宾要吃的是肉!
无意间,我看到了地上被韩海宾扔下的一堆鸡骨头——他蹲着的墙角四周,已经被鸡骨头和洒落的鸡肉给堆满了,看上去触目惊心的,让人心里感觉十分不适。
尤其看到韩海宾蹲着用嘴撕咬烧鸡的模样,我脑海中无端的浮现出了恶狗岭恶狗的模样。
这个念头闪出来之后,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底升起了一阵不安。
“张帅。”我低声问,“从韩二少清醒到现在,他吃了多少只烧鸡了?”
张帅扫了一眼桌上剩下的一只烧鸡,低低道:“我前后三次,一共从刘老二那里买回来了十只烧鸡,现在桌上还剩一只,韩二少嘴里还有半只……韩二少自从苏醒后,已经吃了八只半烧鸡了!”
我眼神一凌。
一个正常人,怎么会一下子吃掉八只半烧鸡?
而且,韩海宾此刻吃鸡的模样和动作,压根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模样!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没有?”我紧盯着韩海宾,再次问张帅,“最好是不同寻常的事。”
张帅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之后我就打电话给大师了,也没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韩二少除了模样和吃相难看之外,倒也没有做出什么怪事。大师,韩二少这是怎么回事?咱们该怎么办?”
我没有回答张帅的问题,而是反手从乾坤包里掏出了一枚五帝铜钱,缓缓凑近韩海宾身后。
只有知道韩海宾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才能确定接下来该怎么办。
刷!
我刚走近几步,韩海宾就刷的扭头看向我。
嘶嘶嘶……他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露了露牙齿向我示威,应该是警告我,别让我接近他。
我眼疾手快,另外一只手从乾坤包里掏出一张困符虚晃了一下。
嗷。
看到我手里的困符,韩海宾低吼一声,居然直直朝我扑了过来。我心中一喜,在韩海宾朝我扑来的那一刻,我的手一扬,将手中的困符不偏不倚的贴在了他额头上。
嗷呜。
困符金光一闪,韩海宾嘴里发出了一阵类似于野兽的低鸣声,身子筛糠是的抖了片刻,然后渐渐僵立在了原地,再也动不了了,只剩下一双血红的眼睛还能死死瞪着我,像是要将我撕成碎片一样。
这样的眼神,绝对不是人该有的。
这是野兽见血时才有的眼神!
我心中闪过了一丝浓浓的不安,缓缓走近僵立站着的韩海宾,反手从乾坤包里掏出了一支符笔,让张帅拿了朱砂,用符笔沾了朱砂,然后分别在韩海宾的印堂、双眼,以及太阳穴上点了一下。
之后,我将五帝铜钱放在韩海宾的印堂上,竖起符笔快速在五帝铜钱的方孔中点了三下。
这叫开天窍。
开天窍,看阴阳。
嘶嘶嘶……
我刚开了天窍,刚刚僵立不动的韩海宾脸庞忽然扭曲了起来,嘴里不停的发出野兽一样的嘶鸣声,一双眼睛也血红血红的,阴狠歹毒的盯着我,像是要将我吞进肚子里一样。
但仅仅是一瞬间,韩海宾的眼睛又渐渐转成了正常颜色。
“大师,救我!”他面色狰狞扭曲,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大师,快救我!”
嘶嘶嘶……
片刻之后,韩海宾的眼睛又变成了一片血红,嘴里又发出了类似于野兽的嘶吼声。
之后,又恢复了正常,一脸痛苦的向我求救……
……
反反复复了几次,韩海宾脑袋一垂,昏迷了过去。
店内,一片死寂。
张帅直勾勾盯着脑袋低垂的韩海宾,脸色苍白无比,身子瑟瑟发抖,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呼呼呼……
店内,只回响着张帅紧张的喘息声。
我则将僵立在原地昏迷不醒的韩海宾抱到了床上,开始快速的查看他的神光。
韩海宾神光还在。
只是,神光中掺杂着淡淡的黑色……
“大师,韩二少刚才是怎么回事?”良久,张帅才回过神来,僵硬着身子缓缓走到韩海宾床边,苍白着脸低头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韩海宾,僵硬着声音问,“他,他现在怎么像是一只野兽一样?”
我抬起头,凝声道:“韩二少的魂魄是回来了不假,但恶狗岭的一只恶狗魂魄也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大师,你,你什么意思?”
张帅身子一抖,苍白着脸问我,“你的意思是,韩二少的体内,现在有他自己的魂魄,以及一只恶狗的魂魄?”
我点了点头。
可以这么理解。
“那,那怎么办?”
张帅紧张问,“要是那只恶狗的魂魄一直待在韩二少体内,那韩二少岂不是半人半兽了?”
没错。
我再次点头。
为今之计,就是将那只恶狗的魂魄从韩海宾体内给逼出去。
“大师,你胸口是什么东西?”我说完之后,张帅茫然点了点头,无意识扫了我一眼,忽然指着我胸口,一脸惊疑问我。
我胸口?
我下意识低头朝胸口看去。
低下头后,却赫然看到我胸口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烫了一个大洞,胸口的肌肤上一片通红,上面印着一个椭圆形的图案,仔细一看,很像是某种梵文组成的符图。
这是什么东西?
我眉头紧皱。
思考了片刻,我忽然想到在恶狗岭的时候,我冲上去要找叫花子报仇,叫花子用骨棒在我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然后又在我胸口拍了一下——要是我记得不错的话,他拍我的胸口,正是现在这一侧!
而我胸口的符图,应该是他拍我的时候印上去的。
奇怪。
如果他真的是害死我爷爷的凶手,他为什么要在我身上印上符图——要知道,在阴曹地府的路上身上有这种符图,基本等于穿了一身金钟罩、铁布衫,至少可以护自己周全。
而叫花子却给了我?
这怎么会?
难不成……
我又想到,在我被牛头马面架走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黑咒司……
我心中一震,想到了一种当时没有细想,如今想来却最不可能的原因:叫花子压根不是杀害爷爷的凶手,他之所以这么激我,是怕我非要留下来跟他一起并肩而战,所以才告诉我他杀死了我爷爷,还有几个人跟他一起合伙杀死了爷爷。
如此,我才能憋着一股气回来报仇。
如此,我才能丢下他不管。
如此,我才能活命……
一刹那,我心中豁然开朗。
“大哥!”想明白原因之后,我心中一恸,喉间涌上来一阵悲戚,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嘴里喃喃叫道。
临走之前,叫花子苦心孤诣的给我说了那么一个“秘密”,其实就是为了让我心无旁骛的离开,为了保我活命……
甚至,他知道我奔赴黄泉是为了找到韩海宾的魂魄,不仅护住了韩海宾的魂魄,还将他的魂魄给送了回来。
如此恩情,我该如何回报?
“大师,你怎么了?”看到我遽然跪倒在地,面色哀痛,张帅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想要来拉我,“你快站起来……前辈他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不对,是不是我不该问前辈的事?”
我没有回答张帅的问题,而是踉踉跄跄站起了身,跌跌撞撞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