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么多人马追杀,竟然还让杨奉走了。”
胡才听到杨奉带着败仗逃走后,其他各家兵马各有顾忌,没有继续追击下去,不禁在帐中扼腕叹息。
此时帐中,已经只剩下他和韩暹两人,也就没必要再掩藏什么了。
他们两部也与程银营中的人马也暗中有联系,郭、程两人机事不密,故而郭太唆使程银设宴一同对付杨奉的谋划,两人在宴会之前就已经得知了。
在两人心中,虽然忌惮杨奉的实力壮大,但却也对实力衰弱的郭太另有想法。
故而,两人在宴会前后暗示杨奉,示意他这场宴会暗藏危机,料想杨奉脱离险境后,定会领兵向对他下手的郭太复仇,双方到时血拼一场,然后他们两家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可惜,杨奉终究没能够及早脱离宴会,导致双方直接在大帐之中,就刀兵相见,厮杀起来。
加上韩暹等人也不好明面抗拒郭太的命令,于是诸多渠帅带着亲卫对杨奉的人群起而攻之,杨奉眼看就要在混战中被乱刀砍成肉酱了。
混乱之际,胡才却将目光盯上了身边没了亲卫的郭太身上,今日若是让郭太吞并了杨奉所部,那只怕下一次,被吞并的就是他本部的人马了。
因此,胡才暗令手下的刺客出手,袭击了郭太,今日的局面才又彻底扭转。
现下,郭太、程银伤重濒死,杨奉成了众矢之的。白波之中,能够号令全军,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计划虽然一波三折,但结局不可谓不完美。唯一可惜,就是让杨奉逃跑了,所以胡才刚刚才有这样的叹息。
“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了。你我先借着郭太的号令,各自点上本部兵马,再裹挟上郭太、程银两人的兵马,已有两三万之众,就算不等李堪等人的人马赶来,踏平杨奉的营盘也是足够了。”
韩暹收起了之前在帐中的一副笑脸,语气阴冷,手段狠辣,显然已经打算毫不手软,一口气铲除郭太、杨奉等人了。
“好,我这就赶回营中去。”
胡才、韩暹两人今日联手做下了这番大事,彼此都是心潮汹涌,兴奋难抑,商议定下了步骤,也不赘言,当即就各自赶回营中调兵遣将去了。
入暮夜深,临汾城外的西凉军兵营却是灯火通明,一队队军士披甲出帐,结成什伍,马厩中的战马也被骑士依次牵出,迈动马蹄一同往校场处而来。
此时,阎行的大帐中,诸多军吏、幕僚也纷纷赶到。
“诸君,平阳杨奉传来急报,言他与我军交好之事被其他白波获悉,本部营地正受白波多部攻打,恳求我军急派援军,前往救援。”
阎行深夜击鼓聚将,也是被这一则急报给惊起的。他当下也开门见山,径直就将平阳城发生的战事和杨奉所部的求援向帐中众人宣告。
“校尉,此事来得如此火急,不知消息可已确认?”
这消息着实惊骇,帐中之人清楚知道阎行分化白波诸部的计谋的,毕竟不多。所以听到这消息,率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曹鸢,他用兵稳重,虽然也从中嗅到了稍纵即逝的战机,但持重起见,还是向阎行确认消息的准确性。
阎行转而看向周良,周良会意,也越众而出,向帐中的军吏说道:
“诸君,我军在平阳的谍子也已随后快马传信,证实杨奉所部与郭太所部发生了争斗,郭太被刺,杨奉所部也被胡才、韩暹等部白波围攻,平阳城现如今,已然大乱!”
确认了平阳城大乱的消息后,帐中一时哄然,诸将脸上立即多了几分跃跃欲战的神色。
在开春之后,若非阎行以农事为重,压下了军中好战分子马蔺、翟郝等人的踊跃请战,只怕西凉军的马蹄,早已踏近平阳城的近郊了。
“校尉,属下请率所部,疾驰平阳,趁乱击灭白波诸部!”
虎背熊腰、罗圈腿的翟郝早已按捺不住,周良的话刚刚说完,他已经大步迈出,大声向阎行请战,连带脸上的大胡子也随着口中呼出的气息而颤动。
“校尉,属下所部,也请击白波!”
马蔺同样不甘人后,也大步迈出,向阎行请战。
其他诸将看到翟郝、马蔺这两人都已经请战,心知此次的战机已到,若是落于人前,只怕连些许军功都捞不到,当即也跟着翟、马两人先后请战。
阎行看着帐中诸将踊跃请战的场面,他笑了笑,这些皮糙肉厚、舞刀弄枪的军汉,对于马上杀敌、建功封侯都充满了满腔的热情,不过此次阎行借着白波内部大乱的机会,不仅是要彻底平定白波军,还要顺势将河东北境的城邑收入囊中,因此人选上至关重要,阎行心中已有人选。
“军令!”
阎行脸色严肃,郑重下令。
“令别部司马翟郝、军候孟突,统领轻骑八百为前军,连夜举火出发,以杨奉所部求援信使为向导,驰援杨奉所部。”
“令别部司马曹鸢、军司马马蔺、军候牛虎,整砺军士,卯时生火造饭,辰时随本校尉进发平阳。待事史周良随行。”
“令军谋史戏志才、假司马魏铉督运辎重,为大军后队。假司马阎兴,镇守临汾,暂摄军中诸事。”
阎行很快就将军令派遣下去,这次收复河东北境城邑,更多需要仰仗的是河东本土的军吏,其中曹鸢、魏铉是平阳人,孟突是解县人,对于河东北境的地理,他们都比较熟悉,故而此处阎行都将他们派上,而徐晃回防绛邑,杨丰出使返回之后就被阎行擢为军候,代替隗通的职位,也领兵驻防绛邑,故而他们没有机会参与此次战事。
至于镇守后方临汾要地,阎行还是选择将重担交给率部返回临汾待命的阎兴。
军情火急,翟郝、孟突的西凉轻骑,当即就要出发。他们相继赶到校场,勒令已经待命的骑兵整备刀矛弓箭、干粮水囊,又简单鼓舞了几句士气之后,就匆匆上马,领着骑兵出营而去了。
马蹄声中,一众轻骑鱼贯出了营地。其他步卒虽然不用即刻出发,但也被传令各回宿帐,整备甲胄兵刃,准备生火造饭,卯时六刻,校场汇集,辰时一到,即刻出兵。
中军大帐的军令被层层下达到了军营的什伍之间,整个军营顿时就像是在黑夜中被唤醒的巨兽一样,快速、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过一个多时辰就要领兵出发,阎行此时也再无睡意,他远远望见营门处的一条火龙渐行渐远,转身又走入到了帐中。
戏志才和魏铉督运辎重粮草,作为全军的后队,倒是不用即刻出发,他此时还留在阎行的身边,又随阎行一同回到帐中。
“校尉,此次出兵,只用三部兵马,可会少了些?”
戏志才回到大帐,指着挂在帐壁上的舆图,向阎行说道。
阎行所部的兵马,在去岁临汾一战之后,除了补充原本的折损人员外,碍于后勤供应的紧张,还要匀出物资支援白波的杨奉所部,所以一直没有扩充兵力。
而且因为战马来源不稳定,牛辅的军中也没有多余的战马可以提供给阎行,所以阎行所部的骑兵数量不增反减,翟郝、孟突所部原本的千余轻骑,已经缩减成八百,阎行中军的精骑,也减少为三百骑。
故而此次阎行带领的兵马,林林总总统合起来,战兵不过四千,就算加上戏志才、魏铉的后队的辎重人马,人数也不会超过六千。
虽说河东北境战乱连年,黔首民众逃亡众多。但河东北境还有平阳、襄陵、杨县、永安、北屈、蒲子六座城邑,残存的白波军加上治下的民众,至少也有近十万,阎行以区区不足六千的人马,去收复河东北境的城邑,终究有些势单力薄,故而戏志才点出北境的城邑,提醒阎行。
阎行自然知道自己统领这些人马,想要全面控制河东北境是比较困难的,在他心中,甚至已经存了先放弃北屈、蒲子这西北两座邻近西河郡的城邑,集中人力先巩固在平阳、襄陵、杨县、永安四地的统治。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开春之后,牛辅已经率领兵马,渡河移驻陕县,统筹指挥进攻关东州郡的兵事。河东郡府也换了新太守,新来的河东太守王邑,乃是北地泥阳的大族出身,与河东安邑大族走得亲近,他先后征辟卫固为五官掾、范先为兵曹掾,对西凉军在绛邑、临汾两地私自圈地、大兴屯田的行为也是早有不满。
有了贾逵夺城上任的前车之鉴,对于自家的后方,阎行不放上一支兵马,实在是放心不下。
“你的意思,我是知道的。只是守绛邑长贾逵,虽也与我等有言在先,我也托裴家给他捎过书信,但他并未确切表态,明面上还是受命河东郡府的。加上卫、范两家此番齐齐并据郡中雄职,只怕河东郡兵的弓矢,已经是箭指临汾了。”
“为防后方有事,徐晃、杨丰这支驻扎绛邑的兵马,我是万万不能动的。除此之外,还要阎兴戒备皮氏方向的河东郡兵,以防有变。”
阎行也走近舆图,手指绛邑、皮氏两个方向,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和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