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卫成公猛然抬头:“穆将军,这群畜生如今何在?”
一位全身甲胄的魁梧将军走了出来,满脸肃然:“探报,他们在楚丘以西十里处扎营,应该是马上准备攻城了!”
“穆将军,命你领兵6000,前往楚丘驰援,即日起,你便是楚丘城守!”卫成公一字一顿说道。
然后由宫人拿出虎符,再由卫成公郑重交到穆将军手上。
“末将领命!”穆将军躬身。
“还有!”卫成公再次说道:“告诉楚丘百姓和守军,楚丘是我们卫国的宗庙和社稷所在,他们要同平阳城守孙腾将军、司马孙成将军一样,跟这群畜生一拼到底!”
“那……若是带走了6000人,帝丘可就只剩下5000守军了,君上!”穆将军也是担忧起来。
卫成公咬着牙道:“将军去守楚丘,这帝丘,由寡人亲自来守!寡人与百姓跟这群畜生血战到底!”
“诺!”
穆将军声音悲切,接过虎符,再次叩首,然后大踏步离去。
“太庙令!”
等穆将军离去后,卫成公看向了太庙令。
“老臣在!”
“请在太庙里为孙腾、孙成二位将军立上牌位,让后世子孙永久记得他们的功绩!”卫成公声音悲切,泪流满面。
“老臣遵旨!”
太庙令也擦了一把老泪,躬身答应。
“诸位爱卿!”
卫成公再次抬头,看向下面所有朝臣,沉声说道:“各位都看了,这魏人都是个什么东西,魏瑩是个什么东西!这么多年来,魏人不断袭扰我们卫人,掠夺割让我们的土地,寡人一直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唯恐为我们卫国惹下大祸。
可如今,魏人得寸进尺,如此丧心病狂,竟然做下屠城的事情来,简直天理难容!
这一次,寡人不退了,寡人要跟魏人拼死一战!死又如何?灭国又如何,寡人再也不要这么懦弱的活着了!”
所有人跪下,齐声呐喊:“愿与君上同抗魏寇!”
卫成公越说越说激昂:“魏瑩出兵称王,是为了打天下诸公侯的脸,他出兵伐卫,是打寡人的脸,也是打老卫人的脸,更是打天下人的脸。
可是,这些大国公侯们,难道真的不知道魏人出兵吗?难道是真的希望魏瑩打他们脸吗?
当然不是,他们再等,再等一个名义,他们在等着寡人去请他们,给他们一个出兵的名义!”
“是啊。”老太师重重点头,“我们不请,人家出师无名!”
卫成公掏出三封书信摆在几案上,看向老太师:“公叔,您老使韩!”
然后转向老相国道:“老相国,您请使齐!”
最后转向御史:“御史,你就使赵吧!”
将三封书信分别递上。
三人拱手作礼,接过书信,纳入袖中。
“见到几位公侯后,如何说辞,诸位爱卿可有分寸?”卫成公话中有话。
三人看向成公,目光征询。
“不必啰唆,”卫成公声如重锤,“只晓谕他们,卫室君臣愿为天下公义,玉石俱焚!”
老太师不无担心道:“我们去求人,语气还这么硬,这……怕不合适吧?”
“就这么讲!”卫成公打断他,“抓紧辰光,动身!”
三人叩道:“臣遵旨!”
起身,退走。
“孙宾,老相国年事已高,你跟着他去吧,一路上照顾一下!在出使之后,就留在齐国吧,不要回来了!你们孙家已经没人了,你不能再……”卫成公涕泪说道。
孙宾摇头:“谢君上关爱,还请君上收回成命,孙家没有怕死之人,孙宾也不惧死,孙宾请命,与君上一起守御帝丘!”
卫成公眼泪流出更多:“孙将军,你……”
但孙宾就是不起来。
卫成公见孙宾如此坚定,只能放弃,起身,站直:“孙宾听命!”
“孙宾在!”
“从即日起,封孙宾为帝丘司马,统领全城百姓官员,包括寡人,一同抗击魏寇!”
“臣领命!”
……
平阳城里死寂一片,只有到处都是的黑色乌鸦四处飞舞。
很多似乎是吃饱了,站在树枝和房脊上,“呱呱”乱叫。
一群黑衣人走进来,一个个脸色铁青。
他们是墨者,听闻大战尽快赶来准备帮助平阳守城的。
看着满地的尸体和干涸的鲜血,墨家当代矩子随巢子长叹一声:“我们来迟了啊!”
“魏人太过分了,怎么能做出如此天理不容的事情呢?”在随巢子旁边,有一名墨者愤怒说道。
“这些魏人也太过分了,竟然连尸体也不处理就直接走了!”另外一人也怒道。
随巢子没有回应他们,而是向所有人说道:“立刻四处搜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所有墨者答应一声,转身奔向各个方向,或者进入百姓房舍,或者窜上屋顶,四处巡查,转眼消失不见。
一炷香后,所有人重新回来,人人面色难看。
随巢子不用问了,答案早有预料。
随巢子再次发话:“通知五百里内所有墨者,前来清理安葬尸体,天气热了,很容易出现疫病!再派人去周边寻找动员一些百姓过来,要尽快!”
很快,有一个墨者回来,脸色格外难看:“矩子!”
随巢子眉头一皱:“怎么啦?”
那一名墨者嘴角抖动一下:“矩子,太守府里……您自己群看看吧!”
等所有人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撼道了。
所有人都感觉道一股无比强烈的愤怒在心中翻腾。
在后院里,横七竖八躺着很多身体,有一些是被杀死的伤兵的,有府里的仆从,最让墨者们感到愤怒的是两个孩子的尸体,还有不远处一群衣衫不整甚至没有衣服的女人尸体,就那么白花花的躺在地上,死状凄惨无比。
“畜生!”
墨者们也受不了了。
随巢子缓缓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一名没有遮蔽的身体上,将她的隐私部位全部遮住。
其他墨者也纷纷脱**上外套,给所有女人盖上!
“快些动手吧,安葬好这些苦难的百姓!同时,派人将消息传遍天下!再派出一些人前往楚丘和帝丘,协助卫人守城!”随巢子不多说一句,下达了命令。
随后他又叫来身边的一个人道:“告子,你就在此处协助尽快处理!”
“矩子,您要离开?”
随巢子点点头:“为师必须立刻前往大梁一趟啊!”
“大梁?”告子一愣。
随巢子叹口气道:“这天下事就如这草鞋,一环扣一环,一环松了,草鞋也就破了。现在就是一环破了啊?”
告子心里震惊:“矩子是说还有大事发生?何处?”
“河西!”随巢子嘴里吐出两个字!
“就为师跟宋简去,你们不用去了!”
说完转身出城。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咸阳,秦宫。
一名宫人抱着一只黑雕进来,从雕腿上解下一份布条,然后快速递给秦孝公。
秦孝公看完,忽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旁边坐着的大良造公孙鞅一惊,问道:“君上,可是出什么大事了?”
秦孝公将布条递给公孙鞅:“你自己看!”
公孙鞅看完,也是脸色一变:“这应当不是魏王指使的,甚至也不是公子卬指使的,应该攻城将领的私自决定。”
秦孝公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不管这是谁的决定,但事情出了,那就是公子卬的决定,就是他魏瑩的决定。
而且具体谁决定屠城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魏瑩做了一件全天下人都不敢做的事情,等着吧,马上就是要面对全天下人的讨伐了,我们的机会来了!”
公孙鞅点头:微微沉思,然后说道:“君上,我们也该动身了!”
秦孝公一愣:“动身?你是说发兵河西?”
公孙鞅摇头:“不,是出使魏国,请降!”
秦孝公随即也笑了,说反话道:“呵呵,是啊,魏王雄威盖世,我们秦国担心被屠城,所以请降……哈哈哈!”
公孙鞅却是没笑,说道:“君上,如今最关键的就是要让魏王觉得我们秦国是怕了他魏国,因此而投降了。这个公子卬,倒是我们的贵人啊,我们正发愁没借口请降呢,就送来一个。”
秦孝公点点头:“也好,那你看这次出使谁去为好?”
公孙鞅思索一下道:“还是鞅去吧!”
秦孝公却是急了:“不行,大良造身份高贵,万一有个闪失,那后果不堪设想!”
公孙鞅摇头:“君上不用担心,鞅已经有了办法,保证一切平安无事。此去可能要耗费不少时日,君上还是继续加紧筹备,三年之后,我们必定夺回河西!”
秦孝公感动,退后两步,对着公孙鞅躬身一拜:“那就辛苦大良造了,一切保重,寡人在咸阳等着你回来!”
……
韩国国都郑城。
唉,”韩相申不害连连叹气,“魏侯这……称王、伐弱、屠城,三大不义之举一气呵成,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哼,他魏罃想称王!”韩昭侯拔出宝剑,削去几案一角,“也得先问问我韩武这把剑答应不答应!”
“唉!”申不害盯着韩昭侯手中的宝剑,再叹一声,“好端端的生意就这么让他搅黄了……”
申不害感叹,宫尉趋进,跪叩道:“报,卫国使臣到!”呈上使节及国书。
申不害接过国书,拆开:“君上,是卫国太师!”
“他来得正好!”韩昭侯扬手急召,“宣卫使觐见!”
略顿,“慢!”
转头对申不害道:“老爱卿,走,随寡人出迎卫使!”
而在齐国国都临淄,也在上演类似一幕。
齐威公正在大朝议事,忽然有宫宰禀报:“君上,卫国使者到,是卫国相国!”
“快宣!”齐威公陡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