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写文不易, 顺便给我家团子赚两个猫粮钱,敬请理解。 杨正林、张猛两个垂手应了是。章回又向张猛虚虚拱一拱手,道:“有劳张教练了。”张猛忙躬身谢礼, 口中连声“当不得”,然后慢慢退出房门去不提。
黄幸看着门, 对章回道:“他一向是个小心的。又是王家老爷子手底下使出来的人, 水陆两道上没他去不得的地方, 这些东西托与他看护押送,才能放心。”
章回道:“是。我也听说张教练是早攒够了功绩, 能换了出身的,偏偏不肯就官,硬是辞了军职守在旧主身边。”
黄幸笑道:“差也差不多。不过要紧的还是他不肯识字, 也就吃亏在这上头。不然,以这个年纪军功资历, 少说六品云骑尉是有的。只他在老爷子跟前苦求,而今才混赖在家里。说起来都是杀鸡用宰牛刀, 不过,到底也是寻他点子事情做。”
章回闻言却摇头,道:“伯父身负重责大任, 王老将军叫张教练随时跟着, 也是用心良苦。”
黄幸笑道:“就你知道他用心。”随后又细问章回这几日岳父家中情形。只听章回道:“老将军慷慨高义, 竟将那座黄花梨木的天然玉石纹理插屏赠予父亲做生辰庆贺。虽说是长者有赐,但我原知道那是王老将军的平生爱物, 怎好轻易接受?只是到底不是父亲在,又不好推辞。还要请伯父与我主意,怎的回谢老大人才好。”
黄幸点头:“你做的对。长者赐,不当辞。何况是他看重你父亲的一番心意, 更不好拂了老爷子的兴头。”略想一想,道,“还好,离仰之生辰还有些时日,你就在南京多待一两日,细细抄些个佛经道卷来。我这边再备些上好的香,到时带了你一同过去,就奉献给他,算是我们晚辈的一点回礼。”
章回忙应了“是”。两人又就忠献伯府老将军王劭堃给章回之父章望章仰之的生辰礼谈论了几句,并一一确准了几日后的回礼用物,这才定下心来。章回于是起身,往书房桌上取了茶壶茶杯,先斟一杯,双手奉与黄幸。黄幸点头接住,受了他这一谢,问:“这次去那边家里,其他人怎样?你象兄弟可又讨人嫌?”
这时章回正与自己倒茶,闻言顿时失笑,说:“伯父这样说,可让表弟怎么处呢?”重新回到座上,这才答道:“象表弟温雅守礼,举止彬彬,那府里上下都赞不绝口的。”
黄幸叹道:“阿弥陀佛,若真如你说,我也不必时时悬心了。只怕又是你处处打的掩护。”见章回避开目光去,哼一声,又摇头笑道:“罢了,能知道在外头多少装相,总算有些长进。”
章回道:“其实,这些天表弟也没做什么,只是陪老将军手谈而已。他先前对这个不甚用心,但这次却像有了些兴趣,几轮下来,竟能叫只饶三子,便堪堪应对得过。”
黄幸闻言微露讶色,因他知道岳父自致仕,便在琴棋书画上留意,尤其弈道造诣最深。但得知幼子才智,心中又甚欣慰,脸上不免显出几分得色来。说道:“他也就是一些小机灵,这些对局并不能作真,就只当与老人家的一份孝心了。”又说,“老爷子最喜欢在下棋时讲些古今,问些兵书军册的事情,他大约是答不上来的——到底志不在此,也强求不得。”
章回笑道:“伯父也不必这样说。象表弟对船工越发的有兴致,这次也带了画出的海船图给老将军看。这几日将几张图都一一地讲解辩说过,我们得益匪浅,但老将军也说,表弟许多新的想头,或者就能开启与而今水军、水战全不一样的大格局呢。”
黄幸本待摇头摆手,但听他说得郑重,不由顿住,又想了片刻然后才道:“倒不是我拘泥,我也知道这里头有多少要紧,只是我们这样的人家门第,究竟没有靠这个出身的。就连这样的喜好钻研,在别人看来,也是机巧旁骛、不入正业。象儿自小性子孤异,人虽聪明,心里面有些想头,却不是我做人父亲的能单凭几句话扭过来。你是他表兄,家里面难得一个投缘,有空也要多与他说说才好。”
章回忙应了“是”,又说:“表弟其实心思明白,也与我说过,如今年纪还小,故而随着心意不妨做些常人不做之事。待过得二三年,便再不能这样,也该会把心思转到读书科举上头来。”
黄幸点头,笑道:“你这句话,叫我放心。”看着章回,道:“我只有象儿这么一个儿子,你父亲跟前也独你一个亲生。想着我们在一众兄弟中最好,而今看你们小的投缘,心里也高兴。将来两家能相扶相持,便要在你们。果然这样,我这一生也没什么不能得的了。”
章回闻言连忙起身,向黄幸行了礼,说:“伯父的期望,也是侄儿的意愿。”
黄幸这才满意,吃一回茶,然后又细细问了章回功课学业、书院中各位先生对今科会试的意见,指点了近几年试题的偏好变动。直到天色渐暗,夜幕下垂,章太夫人处来催晚饭,伯侄两人这才稍罢谈兴。待饭毕后各自回屋,黄象因与章回同住,回去路上便玩笑道:“我常觉得你合该是我家人,你才是父亲的儿子。不止再没有旁人能与他有这半天说头的,单是你平时说话,往往就与他一个模子出来,不过稍稍换些词句罢了。”
章回笑道:“说我与伯父想的一样,这有什么稀奇?见过我与我父亲的,常有说我与父亲不止是外貌举止,连对凡事的想法路径,都鲜少有甚么差别。不过是因为打小就在他跟前,于是便一样的思考罢了。而大伯与我父亲,又是自幼长在一处,他们的心思想法又是接近。如此,我与大伯父有些事情见解一致,便是理所当然的了。反倒是你,大伯父公务繁忙,是在姑祖母与王老将军跟前的时日多,加上年纪更小些,才会觉着父子之间有所不同。但在我眼里,也是再相像没有的。”
黄象撇嘴道:“儿子肖父,又有什么必定的好?还是善者从之,不善者改之。”
章回笑道:“意思对,说的不好。后一句话不错,但若敢在大伯父面前说,瞧不一顿板子打得你哭天抢地直叫娘。”
黄象道:“就是这样,我最看不起。可惜为人在世,就不能随心所欲的。”说罢还重重叹一口气。章回忍俊不禁,又不想揪着不放地多说,于是只推着搡着,催他快快回屋里去。兄弟两个一路笑闹地走过去了。却不防林如海与黄平因为赏残雪新芽,此刻还站在廊下,正将两人言行全看入眼。
于是黄平笑道:“可见这回哥儿到底是个年少的,时不时便有些活泼跳脱来。当然,书是他读得最多最好,只是这里外性子,还未能圆融如一。”
林如海点头笑笑,突地转而问道:“我记得仰之先头还有一个嗣子,比章回大四五岁,虽非他夫妻亲生,乃是族中过继,将来却是要承嗣的?”
黄平叹道:“是这样不错。这也是望表兄做下的唯一一桩糊涂事。毕竟当年医家会诊,并没说表嫂子嗣上就此无望,果然后头便有这章回来。急急忙忙择了嗣子过继,告了祖宗、上了族谱,弄得亲生的便再出众,也从此与章氏一族宗长无缘,岂不是可惜了的!不过回小子人厚道,读书又上进,从来不指着那些过活儿。听说与他那嗣兄章由兄弟两个也是极亲密的,在南京读书这几年,两人三五天便要有书信往来,一茶一饭、一草一纸都能论说个半天。”
林如海道:“如此倒也好。兄弟和睦,便是兴旺之象。”
黄平道:“谁说不是。我也见过那章由几次,虽不十分伶俐,倒也把望表兄的平和沉稳得了几分。因说文字上不太灵透,秀才之后举业艰难,如今倒是帮着望表兄把家里产业打理得颇出色。只是,婚事运道上不好,不过半年妻室便因病亡故了。而今便按照外祖家规矩也满了日子,表兄表嫂可该为儿女发愁了。”
林如海点头道:“仰之夫妇都是极其厚道的,嗣子便如亲子,必然无厚薄之分。”
黄平忙笑着附和几句。这时夜里寒气越发地上来,两人虽都裹着大衣厚氅,也不敢再多停留,一边说着一边各自回房去了。
这边吴太君问章回:“东府那边都见过了?”见章回点头,又笑道:“小兄弟姊妹怕都要认不识了。”
章回忙笑着一一答过。吴太君听了,这才满意点头,道:“偃哥儿向来懂事,帮着他老子教得兄弟们倒好。慧丫头也是个伶俐的。你们小时候常在一处玩儿,大了也当一般亲近才好。”看着陈氏,笑道:“总还是你二太太想得周到,这会子趁着都齐全,让先拜见一遍,不至闹出一家人都不认得一家人的笑话来,在你老爷们面前就不好了。”于是向一旁孙媳周氏、季氏道:“这边府里头,英哥儿家来,丫头们也都还没见过,去叫她们过来罢——大的小的都来。”周氏、季氏忙躬身应了,亲自出屋去吩咐。
吴太君这才满意,回过头来拉了章回的手笑说道:“你六叔家的小妹妹,你当年离家时还不会叫人,如今连《千家诗》都开始念了。一会儿叫来热闹热闹,也让你这作哥哥的见了警醒。”
章回略一回想,就知道说的是六叔章毕的幼女,名叫舒敏,笑道:“敏妹妹才几岁,就能念这个,看来我章家门上又要出一位女诗人了。必是老太太、老爷太太并六叔六婶教的好。”
吴太君道:“我能教什么?又不是男人家读书识礼,更能如你这般到处地求学游历,自家还动不动就念出白字来,哪里就读得了诗?只是听得懂的说一两句,听不懂的就当听不见罢!”说着大笑起来。众人也跟着一起笑。
章回道:“老太太年高识广,知道的典故世情最多,随便凑两句话也是一篇好诗文。”
吴太君忙拍着他手,说:“你又来夸!夸得没边,可叫你这些读书孩子往哪厢里站去?”握着章回手,拉了他仔细看,一时脸上慈爱之色尽现,口中只说:“方才匆忙,这会子认真看,一张脸儿瘦下去小一半多,外头读书竟这等样辛苦?可心疼死人!”
章回忙道:“哪里就辛苦,不过是这两日路途上歇得不稳,就在老太太跟前显了形了,都是素日里太过娇惯的缘故。再说,读书明理是儿孙们的本分,就再辛苦也是应当。”
吴太君道:“你在外头,怎的就娇惯得了自己个儿?这话才是真哄我呢。哼,我就知道,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苦的难的一径儿闷在自家肚里,跟我说话就舌头尖子上抹蜜,只叫听着高兴就罢了。”说着佯怒转头,不想一旁丫鬟刚送上了茶与点心,洪氏正接了亲手端过来,吴太君眼一觌,见碟子里正是点了芝麻、核桃的云片糕,顿时又捉着话头,指了点心向章回道:“看看,看看!这个可不就是你从南京带的?果然叫我说着了,舌头尖子上最能抹蜜——不然,怎么特地的挑这个送来呢?”
屋里众人听了,一时都笑个不住。章回也笑,站起身来从母亲洪氏手里接过点心碟子,安在榻前一张四方平安福禄连绵的小几上,又从丫鬟手上取过一只小瓷碟,用银簪小心地挑了两片糕盛了,这才双手捧了碟子递与吴太君,一面口中却说:“旁的话,重孙儿再不敢辩。但若是说这个,老祖宗却冤枉了我。”
吴太君闻言挑眉,也不接他碟子,只问:“怎的冤枉了你?倒说来我听。”
章回笑吟吟道:“这糕固是重孙从南京带来,却不是别处买的,原是南京大姑太太专门请人做了,大伯父又郑郑重重命重孙儿捎回来孝敬老太太的。大姑太太和大伯父说老太太平日就爱吃这些软和的点心,这个又是特制的,并不过分甜,正对老太太向来脾胃。今次正好重孙从南京家来,于是连夜赶着新作出十几斤来,都叫我献上老太太,连父亲生辰都不堪分上一份呢,我又哪里敢偷嘴的?也只有现在老太太跟前,我才能捞着些光,捡些星子沫儿,别说舌尖上留痕迹,连抹嘴皮子都还不够使的呢!”说着,从旁就拈起一片糕来抹嘴。
吴太君听章回说到长女、外孙亲自做了糕点孝敬,脸上一点佯怒早是消尽,再见他拿糕抹嘴动作,更笑得一颤一颤,直顿着足,指着章回向李氏、陈氏道:“好个猴儿,你们还不快替我拿了这皮猴崽子!只一句话说不对,他便要造反了!”
李氏听了,忙起身拉过章回道:“回儿,你安稳些吧!”又连声叫丫鬟取了水盆手巾帕子与他擦手抹嘴。一旁陈氏却笑道:“这次确是老太太冤枉了英哥儿,怎怨得哥儿说?这糕虽小,却是大姑奶奶、幸大爷和英哥儿三个人的孝心,老太太吃在嘴里,甜到心里,又只管叫我们拿了哥儿来做什么?”说着故意撇撇嘴,做出不屑神情来。众人见了,又是一通笑。
吴太君也笑,道:“我原是说着顺嘴,就被英哥儿玩笑,现连你也玩笑起我来了!真是教我怕了你们。且不闹了,大家都一起来吃糕罢。”
吴太君发了话,左右丫鬟们忙奉上单用的小碟。恰此时周氏、季氏领了五六位姑娘进来,大的十二三岁,小的不过二三岁,都是长房里头、章回一辈的堂姊妹——也有还记得堂兄的,也有全不认得章回的;都先给曾祖母行过礼,吴太君才命周氏带着她们同章回见礼。正一一见礼时,又有二房东府里的姑娘们,由尹氏领着过来拜见。吴太君见满堂重孙女儿,正似群芳满园,心里越发欢喜,直叫各人自在坐了,都随自己一齐用点心。
众人听了点心来历,先谢了吴太君赏,然后才在丫鬟服侍下各吃两小片糕,再吃一杯茶。待吃茶毕,碟盏俱撤下,女孩儿们一起起身行礼,由最长的舒慧领着,一同退到后头内室。
这边章回又服侍吴太君用帕子擦一回手,然后才坐下。吴太君想着吃的糕味道果然上佳,看着章回,越发的欢喜,遂笑道:“果然是你们几个孝心,倒叫我说不着你这猴儿。只是回小子也不老实,既然是你大姑太太和大伯父特地做了捎来,怎么不一早说明了奉上,就让他们这样悄没声儿地端来?再有,你大姑太太和大伯父在南京城里怎样,亲家们可都安好,也一个字儿不提,又是什么规矩道理?”
章回笑道:“早知道家来就是如此,只恨不能把人一趟儿聚集齐了,什么话都只一遍说完才爽快。老太太这一问,父亲那边、二叔祖那边、再有四叔那边都已经问过,眼下再加上老太太这一回,竟该是第四遍了。偏又不是旁的事情,不能删减章节,又不能缩略词句,非得答全说尽了,到底是要结结实实再禀告一遍的才好。”
众人听他这一番话,又是忍不住地发笑。陈氏更是大笑起来,说:“先头他在家时老爷们总说甚么‘少年老成’,言语举止都最稳重,我看啊,他们实是一个个都没瞧见这小子在老太太跟前的形状儿。但这样也好,虽然出去三年,英哥儿还是咱家的英哥儿,就是老太太跟前没正形的小重孙子!”
吴太君笑道:“你又凑来说这话,我算找着了,回小子这么顽,都是你给纵的!”
陈氏道:“这么一个乖孙儿,哪个做祖母长辈的不肯纵着呢?只是老太太一味儿说我,倒又不想听哥儿讲大姑太太那头的事情了不成?”
吴太君忙道:“还不是你招惹我说话?英哥儿莫理她,你且说来。”
章回应了,这才行了礼说道:“禀老太太,南京大姑太□□,大伯父与大伯母安,大姑太太家诸位叔伯均安。亲家忠献伯府上王老将军安、老夫人安,府里大小上下均安。大姑太太、大伯父大伯母与大姑太太阖府,王老将军、夫人并将军府上下,都问老太太的安,并问这边老爷太太们的好。”
章回这边说,屋里众人从李氏起,至一众丫鬟、嬷嬷、媳妇子,听到这一串安啊好的都禁不住地笑起来。独吴太君仍正强自正色,听他一本正经说话。然而章回说完,抬起头来,眼光与她一触,吴太君到底绷不住,哈哈一声笑出来,伸过手一把搂了他头颈,道:“好猴儿、彪蛋头!就你一张嘴最能说!这般能说,却也要当心,你爷爷屋里面风大,一会儿跟他禀第五遍的时候,千万仔细,闪了你小人家的舌头!”
这一句话音未完,便有丫头上来回话道:“老太太,老爷们家来了。”吴太君闻言一怔,随即喜得直推章回道:“看罢,我说怎样?快去快去,说第五遍去!”一边叫过自己又一个大丫鬟石榴,吩咐说:“石榴,你与少爷一起去见过老爷。说我的话,我们娘儿们都好,就是日间乏了,要早些吃晚饭歇息。叫他也不用再进来请安,其他爷们儿也都不必拘礼。让英哥儿给长辈们行过礼就还回来我这里伺候。”那石榴应了。章回行了礼,便同了她一齐往前院去。
杨正林、张猛两个垂手应了是。章回又向张猛虚虚拱一拱手,道:“有劳张教练了。”张猛忙躬身谢礼,口中连声“当不得”,然后慢慢退出房门去不提。
黄幸看着门,对章回道:“他一向是个小心的。又是王家老爷子手底下使出来的人,水陆两道上没他去不得的地方,这些东西托与他看护押送,才能放心。”
章回道:“是。我也听说张教练是早攒够了功绩,能换了出身的,偏偏不肯就官,硬是辞了军职守在旧主身边。”
黄幸笑道:“差也差不多。不过要紧的还是他不肯识字,也就吃亏在这上头。不然,以这个年纪军功资历,少说六品云骑尉是有的。只他在老爷子跟前苦求,而今才混赖在家里。说起来都是杀鸡用宰牛刀,不过,到底也是寻他点子事情做。”
章回闻言却摇头,道:“伯父身负重责大任,王老将军叫张教练随时跟着,也是用心良苦。”
黄幸笑道:“就你知道他用心。”随后又细问章回这几日岳父家中情形。只听章回道:“老将军慷慨高义,竟将那座黄花梨木的天然玉石纹理插屏赠予父亲做生辰庆贺。虽说是长者有赐,但我原知道那是王老将军的平生爱物,怎好轻易接受?只是到底不是父亲在,又不好推辞。还要请伯父与我主意,怎的回谢老大人才好。”
黄幸点头:“你做的对。长者赐,不当辞。何况是他看重你父亲的一番心意,更不好拂了老爷子的兴头。”略想一想,道,“还好,离仰之生辰还有些时日,你就在南京多待一两日,细细抄些个佛经道卷来。我这边再备些上好的香,到时带了你一同过去,就奉献给他,算是我们晚辈的一点回礼。”
章回忙应了“是”。两人又就忠献伯府老将军王劭堃给章回之父章望章仰之的生辰礼谈论了几句,并一一确准了几日后的回礼用物,这才定下心来。章回于是起身,往书房桌上取了茶壶茶杯,先斟一杯,双手奉与黄幸。黄幸点头接住,受了他这一谢,问:“这次去那边家里,其他人怎样?你象兄弟可又讨人嫌?”
这时章回正与自己倒茶,闻言顿时失笑,说:“伯父这样说,可让表弟怎么处呢?”重新回到座上,这才答道:“象表弟温雅守礼,举止彬彬,那府里上下都赞不绝口的。”
黄幸叹道:“阿弥陀佛,若真如你说,我也不必时时悬心了。只怕又是你处处打的掩护。”见章回避开目光去,哼一声,又摇头笑道:“罢了,能知道在外头多少装相,总算有些长进。”
章回道:“其实,这些天表弟也没做什么,只是陪老将军手谈而已。他先前对这个不甚用心,但这次却像有了些兴趣,几轮下来,竟能叫只饶三子,便堪堪应对得过。”
黄幸闻言微露讶色,因他知道岳父自致仕,便在琴棋书画上留意,尤其弈道造诣最深。但得知幼子才智,心中又甚欣慰,脸上不免显出几分得色来。说道:“他也就是一些小机灵,这些对局并不能作真,就只当与老人家的一份孝心了。”又说,“老爷子最喜欢在下棋时讲些古今,问些兵书军册的事情,他大约是答不上来的——到底志不在此,也强求不得。”
章回笑道:“伯父也不必这样说。象表弟对船工越发的有兴致,这次也带了画出的海船图给老将军看。这几日将几张图都一一地讲解辩说过,我们得益匪浅,但老将军也说,表弟许多新的想头,或者就能开启与而今水军、水战全不一样的大格局呢。”
黄幸本待摇头摆手,但听他说得郑重,不由顿住,又想了片刻然后才道:“倒不是我拘泥,我也知道这里头有多少要紧,只是我们这样的人家门第,究竟没有靠这个出身的。就连这样的喜好钻研,在别人看来,也是机巧旁骛、不入正业。象儿自小性子孤异,人虽聪明,心里面有些想头,却不是我做人父亲的能单凭几句话扭过来。你是他表兄,家里面难得一个投缘,有空也要多与他说说才好。”
章回忙应了“是”,又说:“表弟其实心思明白,也与我说过,如今年纪还小,故而随着心意不妨做些常人不做之事。待过得二三年,便再不能这样,也该会把心思转到读书科举上头来。”
黄幸点头,笑道:“你这句话,叫我放心。”看着章回,道:“我只有象儿这么一个儿子,你父亲跟前也独你一个亲生。想着我们在一众兄弟中最好,而今看你们小的投缘,心里也高兴。将来两家能相扶相持,便要在你们。果然这样,我这一生也没什么不能得的了。”
章回闻言连忙起身,向黄幸行了礼,说:“伯父的期望,也是侄儿的意愿。”
黄幸这才满意,吃一回茶,然后又细细问了章回功课学业、书院中各位先生对今科会试的意见,指点了近几年试题的偏好变动。直到天色渐暗,夜幕下垂,章太夫人处来催晚饭,伯侄两人这才稍罢谈兴。待饭毕后各自回屋,黄象因与章回同住,回去路上便玩笑道:“我常觉得你合该是我家人,你才是父亲的儿子。不止再没有旁人能与他有这半天说头的,单是你平时说话,往往就与他一个模子出来,不过稍稍换些词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