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众人到了贾母处, 不过玩笑取乐。又奉贾母一起吃晚饭,果然就有湘云说起的果味丸子酥肉,纷纷赞了一回。饭后各自散去, 也无话。
再一日,西宁王太妃寿辰。荣宁两府早接到请帖, 自然都要去的。贾母命邢夫人带着迎春、王夫人带着探春、尤氏带着惜春、王熙凤带着大姐儿, 自己带着黛玉、湘云, 连同薛姨妈带着宝钗,一行人车马浩荡, 往西宁郡王府上拜寿。这边府上又着王子腾夫人、两位史侯夫人,并四王八公各家许多内眷命妇。再一会儿,恩平侯府于太君带着高夫人、章舒眉等也到了, 各自相。真个联络有亲,荣华富贵, 不消多记。
再转过一日,黛玉陪贾母吃了早饭, 又说笑一会子,禀告说王熙凤先时请了她,便起身往凤姐院里来。到这边, 贾琏有事早去了, 平儿忙接进屋里。黛玉凤姐兀自歪南窗下炕上, 身上搭了条轻软罩毯,脸上有些懒懒的, 笑道:“唉哟,我来得不巧了。可耽误二嫂子睡回笼觉?”
凤姐忙起身,笑道:“你骂我呢,多早晚还睡觉?”催平儿倒茶。
黛玉坐到对面, 又仔细打量一回神色,道:“我猜着了。必定近两日事多又忙,累着了。”一边平儿倒了茶来,黛玉接了一看,笑道:“二嫂子又破费。这会子又什么事情,妹妹可效劳的呢?”
凤姐笑道:“真真你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只这次不必的劳动,妹妹我这屋里坐着,就帮了我的忙了。”于告诉黛玉:“昨儿西宁王府一日,大姐儿难得门,又那许多长辈哄着赞着,就玩的有些疯了。回来便有些不爽,夜里发起热来,陪了小半宿,这会子她倒好好的睡了,就弄得我没精神。”
黛玉忙问:“大姐儿可要紧?”
凤姐道:“昨天夜里热度就下去,今儿一大早打发人请大夫看过,说已经不无碍,竟不必吃药,这四五日盯着仔细休养了就好。我这边想,大姐儿自养下来就时常肯病,不知道什么缘故,但近来两次都略一发作就过去,前头眼翳也用了妹妹送来的珊瑚配的药,用了两剂就好了。又妹妹以前身子弱些,这几个月来着都好的,药也不很吃了。都说侄女像姑,请妹妹来我这边多坐坐,怕于她小人儿家也能多分着些福气,保佑平安呢。”
黛玉说,忍不住笑起来,说道:“到底还要寻个高明的大夫,仔细瞧了,认真调养起来,去了病根儿。”因想起什么,笑道:“我前儿接到南边的信,再过半个月,顾塘大婶婶与表叔就动身往京里来。关爷爷不放心洪家表兄这边看的药铺子,到时也跟着一起过来。等都到了,就要烦二嫂子认真写个帖子,再烦二哥哥亲自去请。”
凤姐了,知道说的关梦柯,回春圣手、名镇杏林的,顿时喜不自胜,满面笑道:“正该我们亲自去请。”又亲手拿了心盒子来劝黛玉尝。
正说间,外面有人说媳妇子们上来回话。黛玉便打量要走,凤姐忙止住,笑着求告:“好妹妹,我没精神,懒得她们,你只管坐着,她们省事儿的自己就散了。”
黛玉只好坐着,不免问:“真个不要紧?”
凤姐笑道:“不要紧。”于细细告诉黛玉:“这日常来的时辰儿。真有十分紧要的事情,们底下做不得主的,当时就一层层报上来了。能留到这会子,不过等上面说一句‘知道了’,不肯担肩膀的缘故罢了。再就每日家有三件五件事情来说,显得们办的事多,没有游手好闲的乱逛。且有这么些功劳苦劳的,日常品评起来,做主子的心里多少也要倚重些。”
黛玉笑道:“这么说,凤姐姐平时应付们,竟也可以敷衍随意了?”
凤姐笑道:“可不?满府里每天多少事,咱们一个人一个身子,就有一万个心眼子,遇上那些成心要含糊你的,少不得就被遮蔽了眼睛心神去——府里谁还没个亲戚亲眷,没个要好帮朋呢?左不过那些个都小事,有工夫的时候,想起来要整治就整治一回,要敲打哪个就敲打哪个。只干系到钱、权、人、四桩大事的,理清了来龙去脉,用心裁决吩咐也就了。况咱们这样的人家,少说几十年,多的上百,凡事有现成的章程。账拉来,旧例比来,大规矩上弄不得鬼,们自己也知道分寸厉害。”
黛玉头道:“竟有这许多道理诀窍,妹妹受教了。”果然片刻平儿就自外间进来,报说问过众人,并无十分要事,于都散去了。黛玉遂向凤姐笑道:“果然凤姐姐道有经历,这就应验了。”
凤姐也自得,笑道:“我当家虽几年,到底比你的多些。你这么一下就说应验,再看一会儿,后面应验的还多着呢。”
话音未落,外面就有人报:“林大娘来了。”却林之孝家的送了外面银库账房的账上来。平儿忙接进来,得了里面凤姐一声吩咐,林之孝家的便进来给凤姐行礼,并满面笑着问林黛玉好,又再三谢紫鹃父母南边带给自家的东西。黛玉笑道:“这紫鹃她子娘的心意,你只谢她家便,只管谢我做什么?”
林之孝家的笑道:“紫鹃丫头周到,也姑娘调/教的。姑娘日常惦记我们,她家也跟我们格外客气厚道。总我们领姑娘的请罢了。”
凤姐旁笑道:“你谢林姑娘,只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也太便宜了。我还这儿呢,你也不说拿些实东西来。”
林之孝家的忙道:“奶奶说的。只我笨,不知道林姑娘要什么,或缺什么东西人手使唤。但凡吩咐一句,这便立时送来。”
黛玉她说得郑重,又凤姐脸上已现十分的兴头,忙笑道:“这说的顽话呢。姐姐当真。”
林之孝家的兀自看着黛玉,似还想追问究竟。黛玉又再三劝说分解几句,教她熄了心思,告退去。黛玉不免长一口气,向凤姐抱怨道:“这个管家大娘做事还算实心的,都二嫂子一句话,后头怕她还要费事。”
凤姐却拿手托了腮,眼珠转转,道:“奇怪,奇怪。”黛玉不解,凤姐道:“你不知道,这林之孝两口子,都锥子扎不一声儿来的。我成日家说,们倒配就了的一对夫妻,一个天聋,一个哑。哪成想今天这么会说话?又特特对你说这些话,倒把我这边的事情当成幌子了。这里头必有缘故。”
黛玉不由笑道:“原来两个不会说话?以前我这边住着,跟们一年也交不到一面。倒这回外祖母使们去接我来,行动回话很得体。又有们特带过去的一个丫头,就小红,也十分的伶俐,说话虽不多,口声就简断爽快得很。”
凤姐了,连声称奇,道:“可不我又漏了眼?刚我还跟你说,家里恁多人恁多事,但凡有人想遮瞒,必有看不到之处。我前阵子吩咐她说,我如今事多,身边跟的丫头之前短了也一直未补,叫她好好的挑两个来我使。她倒只管拖拉着,家里明明有好的女孩子也不送来跟我。难道跟我必定不好?又特意带去你跟前过了眼——啊呀,这倒又对上了,跟你岂不比跟我强得多?”
黛玉笑道:“这话不太对。她们都二哥哥二嫂子手底下最倚重得用的人,且一家子几辈儿都这边的,哪有跟我的道理?况我又不缺丫头,家里不说,这边外祖母已给了紫鹃,还有文鹊她们两家。”
话说到这里,两个忽然都悟了。凤姐头道:“好个林之孝、林之孝家的,两口儿这里给我弄鬼。打唿哨都打到你那边去了,还不肯实实跟我说。”说着又笑起来,道:“起来,她还赶着叫我一声‘妈’,日常都知道孝敬,这时候聪明太过,可不又糊涂了?只这个主意,倒也不算错。到你那边去,可不比我这边强?不过伏侍几年,等例行恩典放去,一样平头正脸的娘子。再要攀的好了,凑上个认字读书有上进心的,岂不又一番造?”
黛玉闻言也笑,道:“我也常州大婶婶偶然说起过,就为了读书识字这一桩,顾塘的丫鬟去,都各家争聘的。”
凤姐拍手笑道:“既这么,这个好处一发该跟们要了。等要了来,我跟妹妹二一添作五,分了再说。”看一眼旁边平儿,笑道:“你都了。这些天都只管跟们顽,多少事情也不说捎探捎探,该我们放去的风儿也不放,把那些个进项白错过了,岂不可惜?”
平儿会意,笑道:“奶奶一句话的事情,们不知道走近道,偏要拣远路儿走,满世界撞去,我看笑话还没看完呢。既奶奶发了这个慈悲,我便去引们往正道上来。”
两人又说笑一阵,黛玉度看时间,告辞往贾母院里来。贾母不过简单问两句凤姐可好、黛玉吃了玩了什么也就罢了,带着众闺秀吃午饭。待歇了午昼,贾母起来,偏有几个家人,由赖嬷嬷领着头,一起过来向贾母问安闲话。湘云等姊妹皆不乐意应付这些人的,都避来,到三春起居的屋里说话玩耍。迎春、探春赶围棋耍子,宝钗看着惜春翻画册本子,黛玉、湘云坐着拨弄桌上新鲜的花篮,口里有一句没一句搭话。
众人正坐着,只平儿手上拿着什么进来,笑道:“林姑娘原来这里,先我直接往太太那边去,倒多走了两步。”原来王熙凤打发她送给黛玉两瓶子茶叶。
湘云笑道:“什么好茶叶,巴巴儿送来?又只有林姐姐的份儿?”
黛玉接了茶叶,开了瓶盖略看一眼,再闻其味,已经知道了,笑道:“便那个暹罗国进贡的茶叶。前几日凤嫂子送给太太,我们太太跟前一起都吃的。我吃着好,多了一句嘴,不想她今儿就送来了。”
平儿笑道:“正奶奶看着林姑娘喜欢,让我送过来的。”
湘云道:“怪不得她只让给你。这茶我吃着味道不大好,还不如咱们平时吃的茶。”又问三春等觉着如何。
宝钗走过来道:“味道轻,再就颜色不好,比评起来确实不如常用的茶叶。只现这个时节,明前茶还没下来。暹罗国那个比中国温热,芽叶也得早,有这茶。正好占着一个先机,又外国特意朝贡上来的,以世人多稀罕。真细品起来,究竟还个野趣味。”
探春也道:“我也觉得淡,不过比明前还要浓些,又不及雨前厚。”
黛玉笑道:“这样正好,只对我的脾胃,不怕夺了你们的爱了。”
说话间,王夫人那边金钏儿过来说王子腾夫人过来了,请姑娘们都去相,于众人忙往前面去了。不话下。
却说这边平儿送了茶叶来,走到廊下,看到鸳鸯、紫鹃和宝玉的奶母李嬷嬷以及另一个家人媳妇打扮的女人说话。走近两步,就两人挥手送,李嬷嬷带着那个女人去了。平儿过去,了两人,问:“刚那个谁?”紫鹃道:“郑大娘。”平儿问:“哪个郑大娘?”鸳鸯道:“就郑每云家的,茜雪的娘。”平儿这想起来,忙问:“她怎么来了?”
紫鹃道:“昨儿姑娘跟着太太去西宁王府,给我放了一天假,让我自各处逛逛。我因想到其姊妹伙伴都着了,唯独茜雪及其爷娘,现都不里面伺候,平日不容易。这次过来几天了,昨儿正得了空,不如就往她家里去,也把给她带的几样礼送过去。没想到这郑大娘这么客气,昨天家里就跟茜雪一起谢过了,今儿又特意进来再谢一次。因她平日都外面当差,今天还特央告的李妈妈带进来,道谢不说,又捎了茜雪回的礼——虽小,却可当年姊妹亲密的一片心。”一面说,一面就把手上攥的一个小包袱打开,乃细细扎的一副鞋垫、两个绣喜鹊杜鹃的荷包,两块精致手帕和一个只比大拇指略大一些儿的嵌螺钿乌木胭脂盒。
平儿看一眼,指着那个胭脂盒子道:“这个我认识。还那年冬天伺候太太逛东府园子,太太看雪没留神,脚下滑了一滑,她拿身子垫下面,这没甚大事。主子们一圈儿赏,那边大奶奶又特意拿了进上的珍珠膏子给她擦手上的疤,就用这个盒子装的。那时咱们都说,疤好了,落了个精巧盒子,也算有的赚,够叫人眼红了。她也一向宝贝得紧。这回竟然送给你了。”
紫鹃连连头,道:“可不。我当年小,不知事,只管羡慕有这个。不想这子事情,她都牢牢记心里,可情谊。”
鸳鸯也感叹道:“情分,当年咱们这十来个人最好。小什么话不说,什么话不作。如今虽说各跟各人,翠缕跟史姑娘,紫鹃跟林姑娘,平儿你绊那边跟前,但除了一个可人没福竟去了,到底大多还一处,时时可以相。唯独一个茜雪,这两年去外面,实难捱。刚紫鹃说,昨天着茜雪,形容竟都有些枯槁了。怎么想都觉着可怜。”
平儿着,也头,叹口气道:“她的事情,其实咱们都知道。只当年恰落太太手里,也没当一回事,直接就发落了,就不大好圆转。”
紫鹃道:“我说一句逾越的话,茜雪这件事,实冤枉。而且为了这个,她子娘也受牵连,这一二年差事上多有不顺。想要寻些门路重新上来,这边几个管家大娘包括赖大家的、林之孝家的、周瑞家的、吴兴家的都求过了,偏偏太太发落的,这边都不好说话,人也不敢应,怕风声没全过去,倒落自家一个不。大爷大太太那边,们人头又不很熟,虽然有一个李嬷嬷好心带着们各处跑,看刚进来的样子,也难掩有些凄惶。”
说得三人都一齐叹气。鸳鸯勉强笑道:“李嬷嬷到底也妈妈了,多少有些力道脸面。近年有她帮衬,郑家还算好过。我唯独一个担心就茜雪,怕她一直气不顺,作践了自己身子,这就不好了。只恨我分不开身,也不能时常去,劝慰开解几句,也尽了做姊妹的心。”
三人又感叹一会儿,各自走开。平儿自回凤姐院里,院门口看仿佛邢夫人的车驾慢慢离开去,怕这边有事,赶紧进来。
一进屋,就凤姐招呼她。平儿忙近前,先回了送茶叶的事情,说:“林姑娘让我跟奶奶说多谢。”又问:“大太太来?可有什么事情?”
凤姐冷笑道:“可不?没事,太太奶奶们倒往我这里跑?刚刚大太太过来告诉我,二姑娘的大丫鬟司棋,身体不太好,今年正月至今,已经报说病了三场。太太说了,这样说过两个月陪嫁去,就留家里,众人伏侍小姐,还伏侍她呢?亏得她自家人也乖觉,早早报到太太跟前,想求了放回家去。太太因想着总算跟了小姐几年的人,多少有些功劳,索性就给了恩典放去。但二姑娘身边必定不能少了人,叫我尽快挑一个合适的丫鬟给姑娘补上。你说,这可大事不?”
平儿凤姐有些火头,忙倒了茶来,亲手捧给她吃,一边笑道:“这事说小不小,到底干系二小姐的丫鬟,又要预备陪嫁去的。说大自然也不大,不过一个丫鬟罢了。家里的不敢说,人还怕挑不一个来?不过大太太近来上心二小姐的事体,凡事交待到奶奶这里来。”
凤姐被她这样一说,这颜色霁和,笑道:“还你嘴乖,说一句话我就回缓过来了。”吃了一口茶,问平儿:“你看这事怎样?”
平儿道:“这司棋原王善保的外孙女,她娘便大太太的陪房。有她开口相求,大太太自然要给身边心腹人做脸。放回家去自己做主原不话下,再有许多恩典赏赐,怕也未可知呢。”
凤姐捏着杯子,似笑不笑,道:“啊,这一层我也想到了。大太太也只对咱们这些人勒管得严紧些,真个自己最贴心贴腹的,自然要用心关照。只原来司棋身体也弱?我倒不知道。平日里看着,样子都还好啊。”
平儿笑道:“春天乍暖还寒的,她们不经心,或仗着往日强健,夜里起来不披衣裳,或贪凉风里乱走,病一病的也不奇怪。”
凤姐了,早咂摸意思来,又一笑,摇头道:“既然她家已经求了大太太的恩典,那就这样罢。就二姑娘这边要补上一个大丫鬟,这事多少有些为难。虽说家里人多,中用的少,何况又要跟着小姐一起陪去章家,就越发要斟酌了。第一个人要可靠,第二个必定要机灵。如今急急吼吼,这样一个人倒难找。”
说话间,忽然就想起林之孝家的上午的言语情形,凤姐不觉失笑,唉哟一声:“难道扣儿结子这里?林之孝知道司棋这档子事体,以提前给女儿找门路过来了。可恨不跟我明说,弄这些鬼张鬼智来。一会子等她来求,可就怪不得我了,非要狠狠为难一番,叫她知道,万事都要跟主子坦诚了。”
这边平儿说,心里一动,想到紫鹃、鸳鸯议的茜雪等事,就猜测林之孝家的或还有的主意。只一时又有的人进来回话,就岔过去了,也不曾跟凤姐说。
果然到这天傍晚,林之孝家的又有事进来讨凤姐的示下。却提到会试眼看就要比完,放榜即,不要提前把赏人的银钱红包备下,又有各处寺庙道观还愿的香火钱预备,家里宗祠家庙的预备等等。凤姐笑道:“这些事情你来问我做什么?叫你男人问二爷、爷们去。的不说,如今大爷把这事看得最重,你们不去讨欢喜,又等什么?”
林之孝家的笑道:“已经问过了。大爷那里只说要大办,到底怎么个大办,没个准说。问二爷,说让来回奶奶,等奶奶的示下。”
凤姐无奈,道:“这事儿再没有经历过,也不知道各家都怎么一个章程。左不过总还有几天,你等我打探了再来吩咐。”林之孝家的应了。
凤姐又道:“你说了一桩不很急的事,我这里恰还有两桩紧急的事情,正要和你商量。”林之孝家的忙说不敢,请凤姐示下。凤姐笑道:“你看我这里事多。随手使的人也不够。如今赖大家的只照管外面,园子工程都替我盯着,每日里比我还忙,丫鬟下人这子事情完全顾不上。再者,她也认不全这府里谁谁。你要给我办这件事,尽快把合用的人名字报上来。这一。第二个,二小姐房里的司棋,说身子不好,家里求了大太太/恩典放去。如今急着要给二小姐补一个大丫鬟,另外四个小丫鬟有缺的也要补全。这小丫鬟也还罢了,大丫鬟一定要陪去章家的。这个人选要慎重。你那里可有没有合适的?”
林之孝家的闻言,脸上就显踌躇来,口中说道:“不敢瞒奶奶,我这边心里倒有个人选,就不太好开口说。”
凤姐一,忙叫平儿:“去看看外面茶炉子,二爷近日家来得晚,怕要新热的水沏茶。”平儿会意去。凤姐向林之孝家的笑道:“姐姐怕什么?这咱们自家关起门来先通气商量,又不外人,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凤姐满心只当林之孝家的要说自己的女儿小红,不想这林之孝家的一开口,说的竟茜雪。林之孝家的道:“起来,茜雪这孩子,也我们看着大的。模样品性都好,针线活计虽较晴雯差一等,品评起来也算不坏了;人实,照料主子屋里的事情细心,对奶妈长辈们都非常恭敬。前两年,太太因为一些误会,没多查问就打发了她去。但仔细想想,茜雪毕竟太太屋里的身,虽不一等大丫鬟,拿的一直二等丫鬟里最高的例,来没有什么不好的。这几年外面,实委屈,就我们这些人看了,都觉着可怜,又替家里错过这么一个丫头觉着可惜。如今二小姐那里少了丫鬟,我想茜雪原本跟司棋都一样的人,知道规矩,又有这番磋磨,比旁人懂得进退——奶奶拉她一把,她一家子都知道这谁的恩典,必然由衷感激,死心塌对奶奶忠心,为奶奶照顾好了二姑娘。这样奶奶也能全二爷的兄妹之情,岂不三全其?唯有一个,就到底当年茜雪去,众人留了印象,如今到二姑娘那里,怕说头不大好。”
凤姐了,心里只管啧啧称奇,心说也不知道茜雪并其父母使了多大的力气,连木头人都能张口说话了。只这一篇细细说来,十分有理,又茜雪、迎春、贾琏三全其,且不过一二句话的事,并无多余破费,就到了凤姐心上。凤姐又低头细想一遍,向林之孝家的笑道:“这个丫头我知道。当年的事,也恰那一阵子大姐儿多病,我心神都这上头,半脱不得身,太太也心烦,处置就有些严厉了。她这委屈,说到底还我照管不到致。如今既然知道了她这个情形,少不得要替她做主——那就依你的话,还让她进来,到二小姐身边去。你说的怕说头不好,这个也容易,你叫她换个名字,到房里先按小丫头的例来,后面再一升上去也就了。”
林之孝家的了,连忙笑道:“我替她并她娘子先谢奶奶。奶奶这样天大的恩典,说小丫头的例,白使唤们也必然肯的。只这名字,还要奶奶赐下。”
凤姐笑道:“看看,你又来说笑。谁还不知道我个睁眼瞎,大字认不了半箩筐。要问名字,我教你一个乖,你找林姑娘讨一个去——说到林姑娘,我又想起一个事。你给二姑娘那边找到了人,我这边还缺着随手使的呢。林姑娘说你女儿小红很好,不如你把她带来给我,我一调理,她就息了。”
林之孝家的到这话,意外又复大喜,连忙将身伏下,给凤姐磕一个头,说道:“奶奶肯教她,就她的大造了!我明天就把她送来!”又千恩万谢,家去,又与女儿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府里各种规矩禁忌,不提。
果然第二天,林之孝家的就把小红领到凤姐处。凤姐问了几句,十分满意,吩咐她家去收拾好东西,过两天就正式到自己身边。林之孝家的又去找黛玉,也不知道怎么说的,不多一会儿,拿回来“红柳”“丹若”两个名字。凤姐知道丹若就石榴花,富贵又喜庆,便叫告诉郑每云家。于茜雪改名丹若,待司棋被自家接回去之后,就补到迎春身边当差,此为后话。
又几日,会试已毕。章回等人了考场,都没有回府,只给家里送一张平安帖子,就考场外附近早租下的客栈,热水洗了澡,换了衣服,安心歇了一宿起来,就去京郊各处游山玩水、寻僧访道、查古探幽去了。
再过一天,林如海也自宫禁里来,到荣府来接黛玉。告诉黛玉说,但放宽心,无可虑者。黛玉不免疑心,暗猜父亲这几天宫中,不看到到些了什么,却也不问,只内里十分开怀,又殷殷期盼章回等速归。
转眼到了放榜的日期。章回等人前一日都已自京郊返回,们自不会亲自去贡院看榜,只家中高坐,等着报录人来。果然自这日午后,贡院放榜,就有报录人红绫为旗,金书立竿,敲锣打鼓,一趟趟一队队往文昭公府、桂华佳园涌来——
捷报乃:章僚考中第两百五十三名贡士,章偃高中二十名贡士,章回高中会试第三名贡士,姜平高中会试第一名会元,十二日之后,金銮殿上中式进士面圣。
※注:
凤姐评价林之孝夫妇和小红的内容,《红楼梦》第二十七回。本文中引用用文字约140字。暹罗国茶叶一段,《红楼梦》第二十五回。本文引用用文字约150字。上述字数新时已经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