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墨听过面前胖奴的求饶解释,也就明白大概的前因后果。
原来这人是外来商队的账房,怪不得身为奴隶,却能胖成这样。
要说成规模的商队,或者各处有些名气的商铺,都有着各自的账房。
魔陆上,要将生意去做大做强,又有哪一位商人,背后离得开那些特权世家的支持呢?
一句话,成功的商人,你要学会拿出好处,分给背后的世家高层。
而且,那应该是大部分的收益。
魔陆上的商业,基本情形就是如此。
一支商队或者商铺有了账房,就说明它已经具备相当的规模,经营所得的收益,开始受到来自世家高层的特别关注。
不然普通的商旅,又怎敢私自设立账房?
那高悬于魔陆民众头顶的文书法,可真是要人性命的。
所以那些账房,就是世家实际参与商业经营的手足眼线。
他们当中的一部分,只是世家派出的家奴,这些识字的账房,都是那些家族当中,特意培养教育出来的仆从下手,大都是家养的奴隶后代,从小跟随在家族嫡系成员身旁,接受必要的基础文化教育,享有超出一般百姓的优渥生活条件,所以对于身后的世家可谓忠心耿耿,轻易不会去离心背叛。
像是,眼前这位商队当中管账的账奴,方才称呼自家主人为主上,那就说明他所在的家族,那支商队后面的靠山?
也就是拥有特权的世家。
奴隶主家的身份地位,在公民以上,家仆奴婢就要称呼主上。
公民之下,以主人相称。
蓝墨心中,越发冷静。
要说他的姐夫赵岳,去盗取商人的金币?这件事情稍一思索,也就知道完全不可信!
就算赵岳真的拿了别人几枚金币,也不至于直接下狱。
如果当真抓住了人,那金币自然能够追回,至少可以追回其中的大部分。
何至于,要把二姐家的房产卖掉,当作补偿?
在这红叶城中,就算姐夫家这样的祖产老屋,任谁手中没有三十枚以上的金币,那心里想都不要想!
尽管,民众们如今的日子,不如以前好过?
可这里,毕竟是红叶领最为繁华的城市,是红叶领中心所在,城中房产的价格,领内其它地方可是远远不及。
蓝墨目光转动,啃了一口烤肉,斜瞅地上胖子,语气中就有些不怀好意。
“你这贱奴不老实,这种连篇的谎话,都能随便放出来!
那个赵岳,进了城监狱?
我管他如何!”
蓝墨伸脚,不轻不重踹了黑胖奴隶一下。
那奴隶感觉脖子上刀锋,又去贴紧一些,心中更觉害怕,动也不敢稍动。
蓝墨口中,更加放肆讥讽起来。
“你这人,乍一看仿佛聪明,实际不如一头红皮的母猪!
如若不然,你说的这件事情它要是真的,那我不光错怪了你,更是去错怪了那个赵岳?
这世道了不得,越来越难混了……听你这么一讲,如今欠钱的也都不用还,借钱的都变成大憨货。
这么一来,小爷只等于白来一趟,以前借出去的那笔钱,以后就是没有了?
诶嘿,这道理一听,讲得真是太对了啊!
你何止,是那商队的账房,你简直就是天上的星神下凡,这么大一个魔陆上面,都不知还有哪一族的高手,能够比你会算计?
就怕那龙族的族长,跟狐族的美女,两边加在了一起,也都没有你这黑胖子的脑瓜子转得快!
小爷我,都要甘拜下风了。
他们,就是更加不中用的。
其实,没想到这次,小爷顺路过来瞧瞧,愣是见到你这么一条大鱼蹦到岸上,不抓过来烤成鱼干,都对不住自己这嘴。
嘿,更对不住,家里面大人们的谆谆教诲!”
蓝墨兴奋说着,看过地上黑胖奴隶,仿佛见到衣食父母,忍不住的就去笑逐颜开。
他狠狠咬住了烤肉,鼻中嗯了两声,一用力扯下一块烤肉,大口咀嚼咽下去。
他嘴角,油光闪亮。
“诶呀,香……只是,我说你这头红皮猪,你可知道小爷从小到大,跟着家里面的大人,收进自家手中的金币,没有那个五千枚,也都要有三千八百五!
从来借出去的每一分银角子,都要勾引回六七枚的大银币。
要是碰上聪明的、懂事的、喜欢讲道理的那些好人,一下子就去翻回个十七八倍的收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你现在,也该知道,小爷找上了这一家的大门,到底又是图个什么!
你这外地的行商,在城里面拿自己当大爷,难道就不懂得打通必要的关节?
看清楚,你家小爷就是从军中出来的,专门收拾你这种不懂规矩的外乡人。”
那奴隶身上村民,突然伸手摸出怀中的军奴木牌,在那胖奴眼前迅疾一亮,却又立即收了回去。
那地上的黑胖奴隶,险些就去痛哭出声。
他怎会不认得?
那就是军队当中的奴隶身牌。
这些年自己随队走南闯北,何止见过一次红叶领这边的军奴身牌,那上面的熟悉花纹,他还不至于认不出来。
当然,另一面的身份信息,他就是看不到。
黑胖奴隶叫出声,听来尖刻。
“错了,完全错了,这事情完全不对了。
原来,你是放贷的?那这件事,更不应该找上我。
我家主上入城时,也不曾薄待过城门楼里的诸位军爷,就算卫军当中的几位队长,还有后面的税长税监跟税吏,再说法院与城狱那两处,这几日也都时常去走动,怎么又来被你们给盯上?
我这里,是要好心提醒你。
我家主上,虽然时常带队经商,可在南面的黑石镇,家中那两位兄弟,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了。
你只需,去找一个自南边黑石镇附近过来的人,又有谁不知道那里的郁家?
就算与这座红叶城当中的世家豪族,我们郁家也一直都有些交通来往,大家如今只是平起平坐的关系,谁都不好去得罪谁。
如今,还能够从外面贩粮食进入红叶领的,尤其是你们领主要求的那一些,最上等的紫粮买卖,恐怕再没有别家商队,敢去承接下来。
没有我们郁家,这城中高层,就要去闹肚子。
那些天生的贵人,口中吃不得下贱粗食。
难道,还能让他们去嚼什么薯饼野菜?就是小奴自己,也都吃不惯那种白食。
你这胡乱放债的,我曾经见过几个。
不过,从来都是我们这边向其他人伸手讨债,怎么今天,你反而朝向自己人下起手?
如今大水漫过财神庙,说到底还不是一家人!
看你年轻,初出茅庐,我只是好意劝告,以后可不要这般的鲁莽。
现在放我起来,大家只当误会。
你想要钱,也不是不能去商量。
可我只是个奴仆,总要去跟自己主上请示一二,才能决定。”
蓝墨原本轻狂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黑石镇郁家?
小爷好像听过这家名字。
你叫什么,你家的主上,就是那个郁家?
要说你们这些外地的商奴,最喜欢狗仗人势,现在要小爷如何信得过你?
这几日,小爷也没有见过什么进城的商队!
你要来骗我,也该找个合适理由,怎么这话一听就像是假的?
如今的黑石镇,不都属于东法王国的西原郡,如何还能有着行商跑来跑去?
我问你,你跟这一家姓赵的,又有些什么仇怨?
别拿废话敷衍小爷,什么偷盗你家金币,净扯些屁话,信不信这就一刀戳死你!”
原本站在蓝墨身侧,毫无表情的村民,突然就去出手。
那一柄匕首带着啸声入地,锵一声火光四溅,直刺入地面的石缝,距离那名奴隶的脸庞,不过数公分距离!
随即,又被那村民一下收起。
黑胖账奴吓得叫了一声!
身上肥肉,抖了又抖,心中也是惧怕。
这些到底,又是什么人?怎么出手之间就有一种冷漠气质,这手臂受了轻伤的小子,看着也只平常,虽然行事有些骄狂,可他身旁两个奴隶,冰冷的根本不像是人,倒像是哪一家古老家族,或者真是军队中养出的死士?
他额头汗下,眼中急得险些落泪。
“我说,我说!停手停手!
小奴郁飞,自小跟在主上身边。
如今这件事情,附近很多人,也都看得清楚。
我何必,要来隐瞒小爷您呢?
就算你们卫队当中,这几天在附近巡逻的几位队长,心中也都知道详情了,大概小爷您,还没来得及听人说起。
看来,您正是刚刚入城,所以一时间不清楚状况。
我家主上带领商队进城后,就去求见领主大人,并且献上精心准备的紫食,那可是紫食当中最上品的紫麦,还有异常珍惜的糖品!
不过,礼物虽然都被收下?
却又有人出面驱逐,你们需要等待一段时日,才能被大人接见。
后来,城中很快有人前来联络,要求我们将手中的粮食,降价销售?这让人如何能够答应!
现如今这时节,依照红叶周边的局势,明眼人都知道,粮食只会越来越紧缺。
当时,主上心中十分不满,就在店中愤怒抱怨几句。
不料旁边那个伙计赵岳,却又去多嘴多舌!
他居然振振有词,说什么黑石镇本来属于红叶领,就算把粮食卖的便宜些,也都是应该的事情。
那小子多管闲事,就为自己惹下灾祸。
当天下午,我家主上故意说自己丢失了钱袋,只要那个赵岳前来赔偿。
小奴也都看他不顺眼,事先去找人打听过,原来这不起眼的客店伙计,竟然在城中有着一处祖产,而且家产多少也有一些?
所以,小奴帮着自家主上分忧,怎么也要代他出口恶气。
又去找上几位熟人,直接抓了赵岳入狱。
至于这一家的东西,还有这一座石屋,说好了大家平分,到时一个都不会落下。
这位小爷,您多半没有听过这个消息?
这件事本来寻常,小奴不是故意冒犯小爷,其实就是阴差阳错!
现如今,不是小奴不想来答应您,实在是其中牵扯到了城中诸多官吏,收益都已经对各处许下了,到时候捅出怎样的篓子,大家面上可都不好看的。
当然,您说的债务,自然是要归还。
奈何小人现在,就是不能做主,一时间也都拿不出太多钱来。
至于这一家的家人,早就被我们驱赶出去,想来还在城中某处游荡?
您倒是不必对她花费太多心思。
那妇人怀里,抱个女娃,如今身无分文,走出去之前,早就被咱们搜刮干净!
说不准,已经冻死在街角深巷。
难道,小爷是对那女子,动了什么心思?要说她的容貌,倒还算是可以,只是性子有些暴躁,也就是不识好歹了。
小奴本想留下她,让她一起住下解闷,可那妇人犯浑,死也不愿扔了女婴?
这不是傻啊!
所以,您与小奴之间,都是误会,这都是些误会了啊!
这刀,这个刀,能不能请您,先把它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