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杜兴进入后军军营时,天色全黑。
他一路浑浑噩噩,如今更是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身边那位铁匠学徒杜山,平时推心置腹的好兄弟,不久前被一箭射入眼眶,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杜兴至今不敢相信?
他衣领沾染杜山的鲜血。
他脖子上居然多出一道伤口!
那位平日里胜过亲兄弟的杜山,竟在失去退路时,把毫无防备的他当成人质!
那匕首,可是自己私下里送他的礼物啊!
杜兴陷入迷茫。
他突然感觉一把坚硬铁剑与面部接触,接连数下拍击,啪啪连声,那剑上传来阵阵冰冷触感,让杜铁匠脑中清醒。
他一下跪倒,用力磕头,口中呜咽。
“贱奴冤枉呐,贱奴不清楚杜山是东法奸细呀,请大人饶我性命,饶我性命……”
杜兴清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继续活下去。
他虽然一身力气,可面对手持利刃的军士,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杜山被突如其来的一箭射杀,就是最好的明证。
直到现在为止,杜铁匠都没搞明白,那一箭究竟是谁射出?他现在唯一清楚的,就是自己性命掌握在军士们手中。
一声轻笑,传入他耳中。
随即,杜兴听到取笑话语。
“我说你这人,一上来发得什么痴呆呢?原来是被卷入间谍案中。
你要真是东法间谍,也都到不了咱们这里。
起来吧,以后仔细干活,比什么都强!
现在后军营中,消息都已经传开,关口上正在抓捕南面奸细,听说一下子就给抓住十多个?
前军更有个辅兵,就为五枚铁钱的点心茶水,泄露关口军情,结果被大人们给查出来,至今绑在营门外示众呢。
你叫杜兴是吧,是东法出身的铁匠?
以后,你在这里认真干活,只要不起歪门心思,就能平平安安吃口热饭。”
杜兴战战兢兢抬头,这才发觉身边已不见手持刀剑的军士?
那位徐队长还有孟军吏,不知去了哪里?
对自己开口的,是一名身着麻衣的中年汉子,面色黝黑,睁着一对牛眼,正对他咧开大嘴,没心没肺的笑着。
那汉子手中铁剑剑胚,正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面。
这人看去,至少有四十岁。
跟他杜兴一样,浑身上下满满的铁匠味道!
看看这周围,那数座帐篷间燃起火堆,帐外身着树皮衣衫的短发奴仆,都看着自己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不远处新起的屋舍,门边摆放十多件半成品铁具。
杜铁匠明白过来,自己性命应该是保住了。
他心底升起庆幸。
杜兴慢慢爬起,听那人继续开口。
“杜兴,以后你跟着我老乌干活,其实大家都是奴隶。
我是北法城的贱奴出身,前年大病一场干不了活,被主家贱卖,在王都遇见了蓝大人,是大人把我买下,赏了一口饱饭。
如今,咱就是关口后军的匠人。
你到这里,给我打个下手。
可别再像你刚刚说的那什么杜山,自以为聪明,可结果呢?
你要本本分分的做事!
我看你沦落军奴,可还是有些年轻,等到了我这岁数,你才会懂得什么最难得。
活在世上,能老老实实干活,认认真真吃饭,安安稳稳入睡,那可比什么都强!”
杜兴听着乌铁匠话语,目中泪水忍不住涌落。
他啜泣开口,表示一定仔细干活,努力的活下去。
……
正如乌铁匠所言,不知为何,后军中已经传开,关内驻军抓捕东法秘谍的消息。
有人说丽红居四美之一的白素,是东法间谍头目。
大多数人,对美女总是有些好感,所以表示不敢相信。
又有人说关口驻军连夜出动,从丽红居那里,抓了好几个仆妇丫鬟。
所以从那里出来的各家公子,还有富商豪客,亲眼见证了此事。
城中各处人心浮动,听说许多地方,都有人被抓。
甚至宁家族中,也有人被关押。
有时候,消息传播的速度,简直超越光速。
第二天太阳升起前,关口上大部分人们,都清楚了事情大概。
飞鹰关后军主持此次抓捕行动,将东法王国在关口布置的秘谍一网成擒。
丽红居的大美女白素,身为东法密探的事情,正是千真万确。
至此,关口上所有人统一立场,都说她罪该万死!
白素昨晚被左军擒下,右军宁虎出面,硬是把她讨要过去。
而蓝法师,彻夜不眠。
他与舅舅胡佑讨论关口发展大计,顺便把间谍的事情告诉胡老板。
胡佑又对自己外甥详细汇报,有关蓝家产业的情况。
他一口气说过许久,方才把事情讲完。
“……大体情形,就是如此。
我这两天带人,仔细查看各处产业的情况。
货品器具的品质数量,都一一记录在册。
人员也都重新统计,掌柜和伙计们,大都出身宁氏家奴,因此他们不会有其它想法。”
蓝墨听胡佑说完,点头笑道。
“舅舅真是辛苦。
宁家移交的产业没有问题,这样最好。
您说有一家粮店的掌柜,想辞职返乡嘛?”
胡老板皱皱眉头。
“是王掌柜,他是平远镇上民,今年49岁。
他说自己近来感觉力不从心,因此想要辞职。”
蓝墨对此,当即同意。
“舅舅何必为难,咱们不去挽留他。
我记得交通署粮栈,宁家派来一个名叫庆伟的管事?
他是红石乡出身,在宁二叔手下,干过一段时间粮铺掌柜。
让庆伟过去,接管粮店。
对了,还有我说过铁行,那掌柜卫松实在粗心。
不能让他继续干下去。
这件事请舅舅出面,跟他说清楚。
以后咱们家产业的事情,舅舅应该多多费心,能力不足的掌柜伙计,就要让出位置。
这方面,舅舅不必手软。
那卫松要是愿意留下,就到后军帮忙,若是不愿意,请他另谋高就。
至于接手的人,舅舅您看,让谁过去合适呢?”
胡老板愣了愣,缓缓点头,凝思片刻。
“尹多勇的父亲尹祥,是咱们同村。
以前,他在村里就是铁匠,对铁器生意十分了解。
说到为人处事,并不死板,不如让尹祥负责铁行?”
蓝墨用力点头,毫不犹豫开口赞同。
“舅舅说得是啊!
这两天事务繁忙,我一时间竟没想到尹叔。
像咱们身边的人,有谁乐意进入店里帮忙的?就说尹多勇,若是愿意留下来帮助父亲,那舅舅看着安排便是。
还有,让尹叔把穆姨接上关口,以后他在此常住,最好一家团聚。
所以买卖方面,舅舅最有经验。
以后家中产业,由您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