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是晋江新出的防盗措施,试试看_(:зゝ∠)_ 母亲今夜格外地与我亲近,居然罕见地跟我聊起学业来。我和李睿两个,一个是小儿子,一个是小女儿,上学基本也是图个乐子,李睿都还有父亲管管,我基本是个打酱油的存在,平常只要不随意迟到早退,也不要在课堂上闹腾,两位师傅已经看得过去了。至于其余那些轮流来讲习的郎官、博士,则根本连管都不敢管我们。学习全凭我们的喜好。譬如李睿喜欢骑马射箭蹴鞠打猎,与那一众勋贵出身的武散官打得火热,我独独对画画有那么点兴趣,和校书郎阎知微熟些。我怕母亲问起来露怯,避开那些经史艺文,专一拣些课堂趣事来说,母亲静静听我絮叨,等到了紫宸殿外,要下辇的时候,才笑着说了一句:“你和你阿兄这样要好,若是你阿兄出阁了,你可怎么了得。”
我好奇地问:“阿娘,出阁是什么意思?”一般出阁的难道不是闺女,还是我记错了?
母亲耐心地说:“出阁,是你阿兄要出宫去住了。”
我刚想说“阿兄不是本来不住在宫中么”,忽然意识到母亲说的是李睿,怔了怔,有些不知所措:“出…宫?”不是出宫去玩,而是脱离父母,独自在外居住,那接下来,是不是要和我那几乎没什么印象的四哥吴王李彬一样,远到封地之国了呢?大明宫这么大,本来有些无趣,要是李睿也走了,只剩我一个,岂不是很孤单?
母亲看我发怔,又笑起来,慢慢向紫宸殿里走。我想着李睿出宫这事,越想越忧郁,又不敢和母亲说,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进了内殿,杨娘子早识趣地过来,带我去洗漱,母亲则脱了外衣,坐在父亲的几案边看奏疏。
我极其难得地生出一种去偷窥奏疏的**,这**却迅速被杨娘子打压了下去——她让我坐在专为我设计的澡桶里,叫两个宫人一左一右地给我擦身,她自己则替我洗头发,她的手又软又香,在我头发和头皮上灵巧地拂拭,很快催生了我的困意,没等洗完澡、凑到母亲身边窥伺一番,已经上眼皮黏着下眼皮,而等我完全醒来的时候,殿中已经充满了天光,仿佛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我估算了下时间,觉得父亲和母亲应该都已经议事完毕,找人一问,果然父亲已经和李睿打马球去了,母亲倒在前殿。
我这一起身,整个殿里的人都忙乱起来,有拿水盆等洗漱用品的,有拿衣服鞋子的,有拿点心食物的,还有专一过来哄我的。我一看见这么多人围着自己觉得头疼,光着脚从人群的间隙中跑出去,一口气跑到前殿。
高延福如往常那样带着几个宦官守在门口,他才三十多岁,要是没有去掉那玩意,一定是时人推崇的长须美髯的伟男子,现如今却是活脱脱一副小白脸样,连见人时的笑都温柔得很。他远远看见了我,对我躬身:“公主。”一抬头看见我没穿鞋,呀了一声,手一抬,似乎是想要拦住我,我才不理会他,矮身从他身边钻过去,噔噔噔跑进了前殿,结果母亲不坐在往常常坐的地方,却站在殿中,我直愣愣地冲进去,一头扑进了她怀里,将殿内严肃的气氛冲击殆尽——在母亲跟前站稳以后,我才发现地上跪伏着一个人,这人穿得不如母亲和我华丽,较之宫人们却要好上不少,她并未束发,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油亮亮的,像是要将天光都反射出去似的。
我闹出这么大动静,那人却好似什么也没听见,依旧是头贴着地伏着,母亲笑指着我对她说:“兕子,见过新封的上官才人。”
那地上的人听见母亲说话,便把头抬起来,原来是上官婉儿。才人相对公主不算什么,名分上却是父亲的侍妾、我的庶母,我也不好怠慢,意思意思地对着她点点头,上官婉儿神情有些恍惚,见我对她点头,连忙地一矮身,显然是下意识地想要行礼,母亲咳嗽了一声,她便猛然止住,对我低了下头:“公主。”
母亲挥了挥手,上官婉儿安静地退到门口,随在高延福身侧站着。
我瞧瞧她的身影,再看看母亲,忽然省悟过来,晃着母亲的手问:“昨日说做女史,我还以为是要选尚宫等局的职分,怎么变成才人了?”尚宫等职,虽然也属于父亲的后宫,毕竟还是有正式职司的,才人却直接是父亲的妃嫔,意味着父亲可以没有任何顾忌地随时临幸她。母亲以前对这些管得很严,父亲身边美貌些的宫人都不许留,怎么这会儿却无端端地封个才人?而且本朝官品严苛,子爵才正五品上,上官婉儿一个掖庭奴婢,又不是被父亲看上了,忽然变成了正五品的才人,这升迁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母亲不回答,反而问我:“兕子觉得呢?”
我挠了挠头才说:“莫不是尚宫那里没有职缺?”内廷有实权的女官和外朝的官员一样,都是有名额的,内廷的人数相对固定,名额更是稳定。
母亲摇头,我刚要再猜,母亲已经瞧见了我的光脚,叹着气喊了一声“兕子”,扬声叫“拿长乐公主的鞋来”,高延福刚一转头,上官婉儿已经利落地和杨娘子说了些什么,从她手里接过鞋,高延福怔了下,看向上官婉儿,婉儿若无其事地低了头,把鞋递给高延福,高延福面上露出一点得意,亲手捧进来,又弯着腰想给我穿鞋。
我不喜欢高延福的嘴脸,想起昨天母亲跟我说的话,偏要一歪头,对母亲说:“我才不要臭男人给我穿鞋。”
高延福和母亲同时一怔,母亲笑了一下,又忍住,对门口唤“上官才人”。高延福看母亲笑了,也笑了一下,被我瞪了一眼,赶紧又肃着脸,弯着腰站在一边。
上官婉儿不徐不疾地走过来,从高延福手里接过我的鞋,母亲看看我,我识趣地抬起一只脚,等她给我穿上,再抬起另一只。
婉儿给我穿了鞋,又替我披上衣服,连头发也束得好好的。母亲对她的服侍很满意,说:“你也下去,把头发梳一梳罢。”
婉儿对母亲一礼,我福至心灵,忽然对她说了句“多谢才人”,婉儿看了我一眼,默默一低头。
母亲对我赞许地一笑,留婉儿在内,打发高延福出来,我看她似是要办公,也自觉的退出去,一出殿门,捉着高延福问:“早上怎么了?怎么这婉儿封了才人?”
高延福吓了一跳,堆着笑说:“回公主,那是圣人的裁断,老奴不知。”
我白了他一眼,看母亲伏案看着上书,悄悄向外挪了几步,又对高延福招招手,他不明所以地凑过来,我顺手揪住他的耳朵:“你这老狗,现下心里怕是恨她恨得要死罢,你告诉我,我瞧在你以前服侍我甚是勤勉的份上,考虑寻她给你出口气,不然,哼哼。”
高延福向殿内瞥了一眼,靠在我耳边道:“昨日圣人说要赐她做女史,又叫她去选衣服,却没说何等品级,何种样执事。老奴每都猜她会选个七八品的衣服,谁知她却穿着罪人穿的麻裙来了。圣人见她这样,不但不怒,反而赐她做才人,还拿出从前自己的衣服给她——老奴可只说给公主知道,换了别人,老奴断然不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