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暮晚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不由自主的发出了这种肉麻到极致的声音。

“以前我以为自己什么都是，现在我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他的脸磨蹭着暮晚的手心，眸子一瞬不瞬的瞧着暮晚，似乎要发誓看到暮晚心底最细密的角落，“但就算自己什么都不是，你依然什么都不问的再次选择回到我的身边，我真的意外极了。我知道自己欠你很多解释，那时候也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但是以后绝不会了。你能相信的，对吗？”

暮晚眼睛开始朦胧。暮晚就是这么不争气，听不得任何一句触心的话。

暮晚抱住了他，什么话也都没有再说。

暮晚没有问，是因为自己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他也不想自己再去问。他了解暮晚，所以我们谁也没有再提。但若说忘记，那是不可能的。

是的，他欠暮晚很多解释。暮晚相信着，他一定有一天会全部告诉暮晚，而且，那答案，一定是好听极了的那种。

暮晚想霍楠这辈子估计也没有这么乖宝宝的时候，坐在威廉家宽大的餐桌前，他好像置身于十六世纪的法国王室宴会厅一样，紧张的不敢发出一丝不雅的声音，全程都是左手扶着饭碗，右手小心翼翼的拿着筷子，为了最好的吃相，专门吃完全不影响仪态的食物，比如，青菜。

暮晚越看越是好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霍楠和威廉夫人凌厉的目光同时向暮晚扫过来，暮晚清了清喉咙，挺直腰，乖乖的坐好。

气氛确实有些沉闷。从见到霍楠开始，夫人的话就显得格外的少，反而靠着公爵在调节气氛了。

“你看来面相挺后生的，不太像是比晚晚还大两岁的人。”真是为难了他老人家，这种废话也能挖空心思的挖出来。

霍楠点点头，微笑：“我学业比较散漫，不像她一路质优生，一条路走到底。”

“怎么说？”暮晚也忍不住好奇。最近他总是问暮晚东，问暮晚西，也几乎走遍了暮晚所有的生活轨迹，就连之前寄读的大学都被他参观了一下大门口，基本了解了暮晚整个简单而乏味的人生，反而对于他自己，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没有详细的说过。这次难得有机会，暮晚没办法不好奇。

“我大学毕业后之后去欧洲游学了两年，确定了最喜欢的是建筑之后，才回国继续读书的。”他轻描淡写道。

公爵感慨点头，“整个经历其实很必要。年轻人该看看外面的时候，还是应该去看看的。我们的教育体制确实有点问题。”

霍楠点头应和。夫人瞅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憋不住问了他最关键的问题，“你准备在伯明翰呆多久？你的家不在这里，一定会回去的，对不对？”

暮晚暗暗叫苦，自己知道夫人不喜欢霍楠的背景，她最简单的愿望，无非是暮晚能留在她能想看就看得到的地方，所以当初才一点都不鼓励暮晚争取什么留在伦敦的机会。

她是个简单的女人，这恐怕也是她听到霍楠的简短自我介绍之后就立刻一张脸晴转多云的原因吧。暮晚真不知道如果她知道霍楠的家庭背景之后会做出什么样过激的反应来。

“阿姨，我还没成家呢。”霍楠淡淡笑了笑，接着说，“既然没成家，当然就不知道会留在哪里。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家在哪里，我人就一定在哪里。”

这句话回答的简直是完美极了。虽然这么有技术含量的回答等于巧妙的回避了这个问题，但至少让威廉夫人当下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然而，暮晚却知道，这只是一个当下的回答而已。就算我们费尽力气填补了那个银河，霍楠也依然做不到给威廉夫人一个她希望暮晚拥有的家。我们每个人都不只属于我们自己。我们还属于更多的人。

简单如暮晚，暮晚尚且属于威廉家的一员，那霍楠，更是承载着太多普通家庭的孩子无法想象的东西。他没可能离开他的国家，这不是他的主观意志可以决定的事。

他一定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听到这样的回答的时候，暮晚除了佩服他的聪明之外，便只剩下空空的一个叹息。

霍楠不会像威廉斯一样主动帮着做家务，霍楠更不懂下棋是个怎么回事，他甚至不懂得该怎么选择话题让威廉夫妇觉得满意，就连那长相都不如威廉斯那么可靠踏实，所以不出所料，这样一个男人，就算他已经尽了全力，却依然无法赢得父母的正面评价。

“有些靠不住。”夫人反锁上厨房的门，压低了声音对暮晚极其严肃的下结论，“男人太聪明不是件好事。他不是个容易定的下心的男人，又不是中国人，和咱们文化背景又不同，将来生活习惯肯定更加难配合……晚晚，你都想好了吗？”

暮晚扭头透过玻璃看了眼客厅里正在和老爸一起看电视的霍楠，淡淡道，“人不可貌相，怎么就靠不住了？”

“晚晚！”夫人急了，停下了手上的所有动作，瞪着暮晚，“你夫人活了这么大还看会看走眼？”

暮晚垂下头，继续收拾流理台，“我认识了他更久，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

“夫人，您别认真。”暮晚力图漫不经心的说着，“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他过来家里面只是吃顿饭，认识一下而已，又不是正式上门。您别想那么严重了。说真的，现在谈将来，还太早。只是一个恋爱而已。既然是谈恋爱，就要慢慢了解。结婚的事，不急。”

“就算五年后再结婚，暮晚也不算太老。您到时候再这么认真的跟我好好的要求也不迟。真的。”

夫人半天没接暮晚的话。暮晚忐忑不安的抬头，正对上她极端失望和生气的目光。暮晚知道暮晚让她失望了。如果暮晚说出了全部的实情，她一定更会失望透顶的。但是，能怎样呢？暮晚就是爱上了这么一个人，暮晚挣扎过了，没用，不是么？

“夫人。”暮晚擦干手，拉住了她的手，道歉，“对不起……”

她长叹了一口气，握住了暮晚的手，连声音都开始有些潮湿：“夫人不是老古板，只是……你知不知道人的选择一生只能做一次？你选择了他，就等于放弃了一个安稳的将来？威廉斯不可能原地等你。你没有回头路。你懂么？”

暮晚点点头，自己当然懂。

“既然你都懂，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暮晚不想扮演封建家长的角色。”她负气一般的甩开了暮晚的手，转过头继续洗她的碗。

印象中暮晚从没有让她这么生气过。看着她隐隐抖动的肩膀，暮晚知道她掉了眼泪。

暮晚慌了，乱了，但是什么都做不了。

暮晚虽然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但是从自己决定再次牵住这双手的时候，暮晚就知道，暮晚的付出将一定会比想象的还要更多。现实永远不会更仁慈一些。暮晚知道的。

人生永远充满了狗血，有时候这狗血你就算拼了命的想躲，也躲不开。

威廉斯最近一直都在外地出差，可他偏偏不仅提早回来了，还偏偏在霍楠还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他就在仆人的迎接下，绽放着大大的笑容，抱着从外地带来的特产，闯了进来。

“爸妈你们吃过饭了吧？正好尝尝这水果……”威廉斯兴高采烈的声音在看到侧面摆放的单人沙发上坐着的年轻男人之后戛然而止。

像是有什么感应一样，威廉斯盯着霍楠，而霍楠也毫不客气的看向威廉斯，加上威廉夫妇尴尬的丝毫来不及做任何伪装的脸，整个气氛已经让什么言语的解释都变得多余了。

“你出差回来了？”暮晚硬着头皮迎过去，挤出一个笑容，接过他手里的水果。

艰难的把目光从霍楠身上转移到暮晚的身上，再看了自己父母还尴尬着的脸，抿了抿唇，竟挤出了一丝僵硬到无法形容的笑，“嗯，回来了。……那什么，既然家里来客人了，我就先出去走走，就不打扰了你们了…再见！”

只是两步，他便直接走到了楼梯间的范围，然后“砰”的一声，一扇被大力合上的严严实实的隔绝了威廉斯和暮晚的两个世界。

暮晚心里不好受，就算自己不想用这样的方式，老天也已经做出了选择，它注定是让暮晚毫无退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