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皇帝的过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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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梯帝国曾因皇位争夺而陷入内战之中。因此古国时期的赫梯皇帝铁列平于公元前十六世纪后期进行了改革,确定了王位继承的原则,即首先应由长子继承皇位,长子如果不在,由次子继承,依此类推;如果没有王子继承,就让长女选择丈夫做国王。

这条皇位继承法,使得皇室内部互相争斗杀戮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不再有皇子为了争位而弄得血流成河,生灵涂炭。赫梯也因此而昌盛起来,赫梯朝着铁列平心目中的道路一步一步前进,逐渐壮大。到了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继位,赫梯已经位列于美索不达米亚高原上霸主的地位。

在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三十岁的时候,他的皇妃又为他添了一个幼子,据说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美索不达米亚的平原上骤然刮起一阵龙卷风,肆虐着诸国,却唯独只与赫梯打了一个擦边球,之后就消散在平原上。因此祭司在其满月的时候,以暴风雨神的名字命名,取名为萨鲁·姆尔希理,是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的第十一皇子。他的出生注定了和皇位无缘,无论他将来多么杰出睿智,只要铁列平的皇位继承法还存在,那么他注定只是一个皇子,除非他的皇兄们都死绝了,否则他不会和皇位沾上边。

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的皇妃是来自斯米利亚帝国的正统公主,气量和智慧并不是一般庸俗女人可比,可惜即便如此,她也仍旧有着与一般女人同样的弊病,那就是虚荣心。她很清楚,她所生的长子奴旺达二世会成为自己坐上皇太后之位的康庄大道,即使在皇帝驾崩后,她依然可以荣享尊贵无比的地位与权利,而幼子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他的存在丝毫不会给她带来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因此,她把所有的母爱都给了长子,而萨鲁刚出生就被扔给了乳母,她从不过问。而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是个十足十的好战分子,常年在外打仗,攻城略地,伴随儿子成长这样的事,不在他人生规划里,皇子的出生在他的脑海里通常仅限于取名的那一刻,他唯一重视的儿子就只有可以继承皇位的长子而已。

正因为如此,萨鲁·姆尔希理的出生便注定了被忽略,确切地说是被彻底遗忘了。

在他的童年时代,没有任何被母亲疼爱过的记忆,也没有被父亲拥抱过的感动,有的只是一个白发苍苍,有着温暖笑容的老婆婆——米苏玛。一个六十岁,胖墩墩的老妇,他的乳母,也是唯一真正疼爱他的人。在他因为第一次尿床而哭泣的时候,只有她在身边安慰和鼓励,在他因高烧肆虐痛苦万分的时候,也只有她握着他的手衣不解带的照顾,在他因为噩梦害怕得无法入睡的时候,也只有她在身边守护,并唱着温柔的童谣,哄他入睡。米苏玛的存在在他没有母爱疼爱,没有父爱呵护的日子里,成了唯一能让他感受到亲情呵护的摇篮,而父母这个名词在他心里比白开水还要淡薄。

在米苏玛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即使没有父母的疼爱与重视,他依然像个小天使般的快乐。在七岁时,他开始了皇子的教育课程,在清晨与除了皇太子以外的皇兄们一起学习,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出色,每每得到教育官的赞赏后,他都会飞奔回去告诉米玛苏,而她总会高兴地为他准备最喜欢吃的腌枣糕以示鼓励。他不奢求任何华贵的赏赐,也不盼望能和其他皇子一样有母亲赠送缀满宝石的宝剑,他唯一想要的只有一抹能令他感到呵护的笑容,那就是米玛苏笑起来连眼睛都看不到的笑容。

但他的出色却成了众多皇子忌恨的对象,更是妒忌皇太子努旺达二世情绪下的替代品。因为他们同样无法成为皇帝,他们没胆子去招惹将来会成为皇帝的努旺达二世,只能将怨恨撒在这个最小的皇子身上。出生在皇室这个融合了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的大染缸里,他们没有所谓兄弟情谊,有的只是一己私利;不甘、怨恨、欲望都化成一次次的欺凌加诸萨鲁身上。刚开始,他们也只是用些小手段,比如,毁坏他的书写工具,在他的膳食里加点蟑螂、狗屎的调味料,玩游戏的时候不许他参与,让他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嬉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嫉恨就像长在土里的种子,随着时间流逝,长成了大树,皇子们的手段也开始变本加厉,加上未见任何人来呵斥他们的行为,他们开始越发张狂,他们将萨鲁绑在树木上用鞭子抽他,或是在他身上绑根绳子,然后再将不会游泳的他丢进池子里,任其在池子里拍打水花,尖叫救命,等他快淹死的时候,再把他拉上来。每当他们的母亲在骂他们为何不早点出生,将怨气撒在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便会加倍的返还在萨鲁身上。他们用脚踢他,用拳头揍他,对他的哭喊声置若罔闻,有时也会将他关进神殿里的暗室几天几夜,不给任何东西吃,等到心情好了才会放他出来。

总是被折磨得遍体鳞伤,鼻青脸肿的萨鲁却从未怨恨过这些欺负他的皇兄们,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喜欢他,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他哭泣着扑进米玛苏的怀抱问着:“我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为什么父皇母后、皇兄们都不喜欢我。”

为他治疗伤口的米玛苏只能忍泪将他抱在怀里无言以对,心如刀割,她只是个乳母,没有任何权力和地位。她曾经苦求着皇子们住手,结果回应她的是同样的拳打脚踢,她也试图想去求见皇妃,可是皇妃正在为皇太子二十岁的生辰张罗着节庆事宜,只是随手扔了几颗金子给她。她哭求无门,只能每日每夜地替他治疗一次比一次更多的新伤,任由泪水落在他背上横乱交错的鞭伤上。

“好痛!”咸湿的泪水浸湿了他的伤口,引得他一阵哀叫。

“不痛了,不痛了,很快就会好了。”米玛苏抹着泪,哽咽着,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吹着气。

“米玛苏,你哭了?”萨鲁听到她的哽咽声回头,见她的眼泪沾湿了落在脸颊上的白发,他佯装无事的扬起笑容,“你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好的,我已经不痛了,我真的已经不痛了。”他胡乱地抹去她的泪痕,火辣辣的伤口折磨着他每根神经,他却努力装出轻松的语气,只为了不让米玛苏哭泣,因为她是他最重要的人。

米玛苏看着他努力隐忍的模样,只能抱着他失声痛哭,哀叹着,为何没有人来怜惜他,他不过是一个只有七岁大的孩子啊,难道皇位和权力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米玛苏,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对吗?”绿色的眸子闪着渴望,宛如流淌的小河般,璀璨而夺目,充满渴求。

米玛苏慈爱地看着他,将他搂得更紧,“是的,我的小皇子,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他听到了,笑得很开心,一如七岁的小孩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礼物般展开笑颜。每次入睡前,他都要如此问,因为他不曾拥有过什么,唯一拥有的只有眼前这个慈祥老妇的疼爱与关心,只有每次得到了她的回答,他才能安心入睡。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并不会因为他的奢求而有所改变,米玛苏的惨死,让他年幼而脆弱的心灵彻底崩裂。

那一天,他照旧被皇兄们欺负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他为了不让米玛苏伤心,一直坚强地隐忍着,但今天,他们似乎积压了很多怨气,拳打脚踢也未见缩减的趋势。他抱着头,忍耐着他们发泄,想着很快就会停手的,他只要再忍一下就好了。

皇宫里的侍女和侍卫们都装作没看见,即便他小小的身子上布满了淤伤和鞭痕,他们也只是急匆匆地路过。因为他们很清楚,救一个不受宠爱的小皇子就等于和众多皇子为敌,孰轻孰重,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心知肚明,更何况在这些欺负人的皇子中,还有几个已经被封了官位,更是得罪不起。只能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但米玛苏再也忍不住了,她抡起扫把就往那些皇子们身上打。她哭喊着,尖叫着,年迈佝偻的身躯挺直地护在萨鲁身前,她的行为无疑惹怒了众皇子,他们穷凶极恶地瞪大了眼睛,辱骂她的放肆,将怒火和拳脚加诸她身上,她不躲也不闪,拼命地护着怀里的萨鲁,她的举动更炙热了他们的怒焰,他们把她拖至广场上的斩首架上,用绳子将她捆绑在上面。

萨鲁不顾被毒打得遍体鳞伤,哭求着他们放过米玛苏。但他们不听,执意要处死这个胆敢以下犯上的老妇,他只能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甚至跪下来磕头,磕破了额头,鲜血淌湿了他的小脸。他扯着他们的披风哀求,他们听到了,只是笑,笑得放肆,笑得张狂,他们给他一根斩首架上的绳子,那是一根牵引着几千斤重斩刀的绳子,告诉他只要能拉住它,她就不用死了,然后他们砍断了另一边牵引斩刀的绳子,斩刀一失去牵引就急速往下坠落。

萨鲁惊恐哭喊地拽牢手中的绳子,身子却因为承受不住斩刀的重量,而被拖拉着在地上滚爬,他小小的手死命地紧紧抓牢那根比自己手腕还粗的绳子,拼命地想要拉住它。但试问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哪有力气拉得动千百斤重的斩刀,绳子快速地从他的手掌间摩擦而过,磨破了他的皮,他的肉,直至鲜血淋漓。他颤抖着哽咽着,他用牙齿咬,用身体缠绕住不肯停止的绳子,却被绳子绊倒在地。他被拖在地上,沙子石头混合着他的泪水和唾沫,沾满了整个脸颊,牙齿无法承受绳子的摩擦也溅出猩红的血,绳子却依然不受他掌握地从手中摩擦而过。

顷刻间,轰然一声巨响,他手中的绳子终于停止不动了,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斩首架上鲜血四溅,沿着木制的地板淌落在尘土中,一颗沾满鲜血的人头沾着沙尘滚落在年幼的萨鲁面前。他空洞的眼神已经流不出任何液体,身体抽搐着,愣愣地看着它,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耳畔响起了皇子们的讥笑与嘲讽,他们似乎还嫌不够,残忍地将米玛苏的头在他眼前当球踢。

他看在眼里已做不出任何反应,他看着被绳子磨得皮肉绽开的手,翠绿的眸子黯淡得如同干涸的湖泊,不再有光亮。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踢着人头的人群,嘶吼着冲上去,像只发了狂的狮子,扑上去撕咬他们……结果,他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

那一天,他失去了所有,但他拥有了一颗比任何人都冰冷的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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