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布罗斯是海港城市,更是连接黑海、红海、地中海的贸易枢纽,素来是强国必争之地,经赫梯和埃及一役,皮布罗斯显得十分萧瑟,往日的热闹已不复见,偌大的城池宛若一座孤城,来往的商客能逃则逃,来不及逃得就躲进民家暂避,祈祷战事赶快结束,生活在皮布罗斯的普通老百姓则闭门不出,家家户户都是门窗紧闭,大街上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风一吹,更显凄凉。
这里离埃及境内十分之近,因此用于防线的栅栏放得更多,荆棘缠绕,重兵把守,线内更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赫梯皇帝能在短短几日之间收复皮布罗斯,对在贝利已受挫的埃及军士气打击更甚,埃及军被迫退离一百里,想暂时休战。
赫梯皇帝却趁胜追击,率领四万大军直逼埃及军的驻扎地,埃及军不敢硬碰,一退再退,终于退到了埃及境内的卡阿修林城。
卡阿修林是埃及的边境之城,防线坚固,赫梯军将其包围,势如破竹,一日一夜的强攻,让埃及军心胆俱裂,要不是卡阿修林易受难攻的地形,或许卡阿修林就会就此攻破也说不定。
日落月升,又是一天,萨鲁坐在营帐中的椅子上,闭目假寐,连日战事,令他看起来有些疲累,帐外的默布本不想打扰,准备悄悄离去,鞋底与沙子的摩擦声却还是惊动了萨鲁。
“谁!?”
“陛下,是臣。”默布走了进来,恭敬的作揖道。
萨鲁眯了眯眼,面色虽显疲乏,但目光炯炯,让人总是能联想到百兽之王的狮子,即使休憩,也总是浑身散发着王者之气。
“找我有事?”萨鲁慵懒地展开双臂,活动一下筋骨。
默布缩了缩脖子,他是有事,所以才会在帐外徘徊很久,抬首瞄了一眼年轻的皇帝,心里涌上一股压力。
说,还是不说,他实在有些犹豫,这位年轻的皇帝一打仗,就会很恐怖,阴寒魔魅不说,更看不出是喜是怒,就算连赢了两场,心情看起来也很恶劣,就好似嫌赢的太慢了,让他这把老骨头跟不上节奏,越来越吃不消了。
“有话就快说!!”萨鲁喝道,走到摊开的地图前,蹙眉思索起下一步的行动。
太慢了,他必须再快一点,否则不知道露娜会受什么苦。
想到此,他就满脸阴郁,脸色更是乌云密布似的漆黑,让默布张了嘴,也说不出半个字。
见默布还是不出声,萨鲁回头,看着他畏惧的神情,开始怀念起路斯比来,倘若是路斯比,这个时候必定不会害怕,还会揶揄几句,比如,‘陛下,你是不是又想要女人了?’诸如此类。
像是真听到了路斯比的声音,萨鲁不禁笑出声。
路斯比……还真是有些想念了。
默布听到了笑声,瞪大了眼,完全搞不清状况。
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莫名其妙就笑了,真是越来越摸不清他的脾气了,一会儿笑,一会儿阴沉,让他那颗衰老的心惊吓得扑通扑通直跳。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收复了皮布罗斯,还要继续攻打埃及,对吗?”
默布赶紧点头,“是的,陛下,我国一直与埃及维持和谐,尽管此次是先由他们开战,但连战两次之后,也算给了他们教训,倘若与埃及再这么交战下去,这场仗可能一年半载都打不完。”
所谓久战必发,赫梯又数敌众多,实在不适合在此时与强国埃及打持久战,赢或输,都会使赫梯元气大伤,倘若之后其他诸国来犯,赫梯到时还有余力应付吗?
“谁说我要和埃及打长久战了?”
默布一窒,“陛下现在传令势必要攻破卡阿修林,不就是有此意图吗?”要不,干嘛在人家门前叫板。
“那不过是假象,我是借此引某个人出来。”说话的同时,萨鲁的眼睛阴寒骤起,像凝聚了最危险的暴风雨般,折射出一股肆虐无比的杀气。
“哎?”默布吃惊道。
对萨鲁来说,打仗就像是一种刺激的游戏,赢了就会有有一种自豪感,可是现在他在乎的只有露娜,在夺回她之前,打仗不过是一种途径,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可能在埃及,因为说了,只会惹麻烦,奥利等人的忠心,他自是清楚,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太多人知道,难免不会走漏风声,如果她真的在埃及,她的身份会是最致命的毒药,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样打下去,你说赛蒂一世,会不会坐不住了?”
默布听闻,眼睛一亮,“陛下的意思是……”
“擒贼先擒王!!”速战速决,这招会是最有效的。
当然,这个‘王’,也是夺回阿尔缇妮斯最好的筹码。
默布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双眼涌上敬佩,不禁弯腰鞠躬,“陛下英明!!”很庸俗的一句话,可是他实在想不出另一话来表达他的敬意了。
将埃及法老引出对战,然后一举拿下,这种魄力,这种大胆,这种胜券在握的自信,让人打心眼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不仅是个谋略出众的军事家,更是一个可怕到极致的敌人,让人敬佩,更让人胆颤。
像是呼应着萨鲁的话,卡鲁伊急冲冲地步入营帐,单膝跪地后,他禀报道,“陛下,埃及法老抵达卡阿修林了。”
萨鲁眉目一凛,精光就像从眼里爆开一般的震慑人心,“来得好!!”
天明之时,埃及和赫梯再次对战,而且皆是两国国君御驾亲征,这一战,声势之大,恐怕在未来的十年内,西亚都不可能再有了。
卡阿修林的城池,绵延百里的城墙上战满了士卒,高举王旗,呐喊震天,或许是法老的亲自上阵,让他们低靡的气势,瞬间提升了数倍,面对压境地赫梯四万大军不再心生畏缩。
城下,赫梯军严阵以待,同样是呐喊声声,堪比雷鼓,阵队整齐,动作划一,气势如虹。
两军对峙之下,明明是炎热的天气,却让人有一种寒意侵入。
云层很低,仿若暮霭沉沉,遮蔽住太阳的光亮;风吹著沙土萧箫,间歇著低空流风的呜啸,更添得几丝阴冷森然的气氛。
卡阿修林的城门被打开,密密麻麻的士卒分成两列从中涌出,而后出现的一骑,显得格外扎眼。
马上的男人头戴荷卢斯金冠、冠上展翅的老鹰头嵌著一颗硕大的玛瑙,泛着血一般的猩红,身着像龙鳞一般的金袍马甲,气势惊人。
当他看到赫梯军最前头的萨鲁时,浑身颤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被仇恨燃烧起的兴奋,狂肆地燃烧着他所有的不甘,那眼神丝毫没有人性可言,带著阴暗狠毒,冷酷而冰冷,盈斥著仇恨的报复野心,形成一股令人寒颤的狰狞气息。
卡尔像是恶魔一样的出现,让看到他身影的赫梯士卒猛地抽起凉气。
是人?或魔?一时间难以分辨。
卡尔骑着黑马走出埃及军队的守护,迎向萨鲁。
萨鲁也同样骑马靠近,两骑之距仅有几米,他们就像两只狮子,在攻击对方之前,互相打量。
各自身后的军队离得有些远了,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各自为阵,小心谨慎地看着自家的君王,只要一有动静,就会蜂拥而上。
纵使曾见过卡尔的样子,但在他如魔鬼般的神情下,萨鲁也难免没认出来。
直到看到他特殊的握剑姿势,萨鲁才猛然想起,这种握剑的姿势,他曾见过,那个叫卡尔的护卫,也是这样握剑的。
眼前的人影和记忆里的人影重叠,容貌重合。
萨鲁惊呼,“是你!?”
“是我!!”卡尔冷脸回应。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要让赫梯皇帝死在自己的剑下,以报前耻。
可惜,前世的暴风雨神因为月亮女神的刻意阻拦,并没有见过太阳神,否则这一次会面,会更精彩,也好,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也不配知道。
萨鲁震惊异常,露娜的护卫怎么可能是埃及法老,但是他头上所戴的荷鲁斯之冠,是王的象征,只有王能戴。
唯一能想到的是,赛蒂一世不敢出面与他敌对,而是派了个替身。
“果然是你掳走了她。”他的出现虽然出乎意料,但也说明他的确在帮助埃及攻打赫梯,更证明他的猜测——露娜真的在埃及。
“塞蒂一世呢?难道说他已经病得连胆子都没了吗?”这是挑衅,也是怒意,他要引出的对象是埃及的法老,不是替身,埃及法老才是换回露娜最有效的筹码,这个护卫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一时间,萨鲁杀气涌动,在阴暗的天光覆罩下,整个人彷如一团黑魅的雾影,诡异阴森,散发出的气息也好像不属于这个人间。
魔对魔,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就是塞蒂一世。”卡尔倨傲地说。
“什么!?”萨鲁显然被他的口气给再次震诧。
“我说,我就是赛蒂一世,埃及法老,你的敌人。”他的口气嚣张到似乎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萨鲁精锐的眸射出寒光,对他的身份,就算有千百个疑惑,也被他这种嚣张的气焰给磨得没有心思去细想了。
既然赛蒂一世不肯现身,那他也就不用客气,这个护卫,很早之前,他就看不顺眼了,他要赢,直到逼出赛蒂一世。
对视之下,两人同时抬手,向前一挥。
顿时,尘沙飞扬,近处远处都像是被黑暗埋伏了,有说不出的浓重感,一阵阴风狂肆地在天地之间吹起时,也吹响了开战的号角。
两军士卒蜂拥而上,展开一场激战。
萨鲁和卡尔却纹丝不动,在厮杀圈中,互相对峙,根本没有关心那些刀光剑影,鲜血飞溅的场面,仿佛两人眼中只有对方。
是恨多点,还是妒多点,卡尔眼下并不清楚,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果不死,自己就难以泄恨,这个男人抢走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前世是,今世也是,即使在他身上下了诅咒,也无法阻碍,更让自己愤怒不已。
他一定要死。
卡尔扯起嘴角,对方看来还不知道自己也有神力,而暴风雨神的能力,也只会在赫梯境内能施展,自己则不一样,放眼天下,各国都供奉太阳神,到哪都可以施展,以前是能力还不够,现在即使只有半个昊日,半个暗日,也足以对付他。
想到此,卡尔看不出黑色还是蓝色的眼睛被赤金色所染,杀气涌动,风也变了方向,卷起尘土,就袭向萨鲁。
萨鲁敏感的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看见他瞳眸变色,心下警铃大作。
这男人难不成也是契约者!?
突然,背脊上的某个部位窜起一股灼热,烫如烧红的铁烙在那里一样,他咬着牙忍下这股痛。
卡尔冷笑,扬起剑就劈了过来,那剑身围绕着一股黑气,黑中带金,更显森冷,萨鲁反射性地挥剑抵挡。
卡鲁伊一直在身侧保护萨鲁,眼见他被攻击,急忙救驾,却被卡尔的扬起的光圈轰倒在地。
卡尔狂笑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话落,就又是一击。
夹杂着尘土的光圈像冲击波一样,直逼萨鲁。
萨鲁一惊,想闪身躲过,奈何背脊上的疼痛丝毫不减,甚至愈发疼痛,拖慢了他的动作,胸口被击中,穿透而过。
剧痛袭来,他隐约感觉到喉间一股血腥味,却强硬没有吐出。
冷目对上卡尔狠戾毒辣的目光,“你杀不了我的。”
卡尔继续攻势,又一道光圈向萨鲁袭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