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成为建文帝的赵允文此时很茫然也很无助，全然没有即将成为皇帝的喜悦，而议事厅中的其他人也沉浸在一种奇怪的情绪里。

明岳皱着眉头，他站在赵允文身边轻轻挥了挥手，大厅里的将军和官员们很识相的纷纷离去，只剩下明岳、赵羽等寥寥几人陪着建文帝。

明岳已经向赵羽询问过楚王遇刺的情形，他不禁大感头疼：龙且和裴寂针对楚王的刺杀来的如此突然，但又如此及时而准确，似乎未卜先知的知道帝都即将发生动荡。

而根据郭子仪等从帝都逃出来的人亲口诉说：帝都的动乱，似乎纯粹是一场偶然因素造成的。

但明岳不相信这种巧合，更不相信裴寂会做出这种无意义的叛变：如果皇帝不死、帝都不乱，就算楚王被刺身死，裴寂和龙且也休想稳坐庆州。

除非，龙且和裴寂一早就知道：昭业帝必死无疑，帝都必然大乱，他们才敢如此嚣张的干掉楚王、挟持秦会之。

明岳一直不明白的是，即便皇帝驾崩、天下动荡，但只要太子赵允文还在，忠于皇室的军队还在，龙且这样一介武夫又岂能改变天下大势。

龙且和裴寂等人的底气到底在哪里？

明岳和赵羽劝说赵允文好一会儿，才让建文帝止住哭声，几个人联手撰写签署了新帝登基的诏令，向皇朝的各个州县发放。

负责传送诏令的是庆州的传令兵，明岳特地嘱咐，尽快将新帝继位的消息传到庆州更西南的琼州、交州、越州等地，这些州县距离帝都更远，虽然人口不多，但盛产稻米和农作物，可以成为庆州稳固的后方。

至于前往帝都方向的传令兵，这是一队队近百人的骑兵：他们的主要任务不仅仅是传达新帝登基的诏令，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斥候职能。

等忙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快黑了，几个人也累得不行了，可赵允文还是拉着赵羽和明岳，不肯放他们离开。

看着眼泪汪汪的赵允文，明岳那叫一个烦：“陛下，我特么肚子饿了……”

赵允文拉着明岳：“姐夫别走，唉，这次你救我和三哥于危难之中，我和皇兄无以为报，刚才你如厕的时候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封你为雍亲王，官拜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

“停停停！”明岳连忙让赵允文打住：雍亲王？呵呵，雍正死的可是挺早的……

至于什么大将军就更别提了，现在建文手下才那么点儿人马，回头一场战役打下来，自己这个大将军就成了光杆司令。

这种劳心劳力又赔本的买卖，明岳才不干呢。

“陛下，明岳不能接受封赏，”明岳义正言辞的说道：“皇朝外戚不得领兵干政，这是铁律，明岳不敢坏了规矩。再说……”

明岳微笑着说道：“先帝早就说了，在下不得入朝为官，所以我还是不参与陛下的理政了。”

说着，明岳揉揉肚子飘然离去。

“呃，这个……”赵允文第一次给人封官进爵，没想到却遇上个王爵都不要的家伙，不禁有些尴尬。

赵允文无力的放下手，他转头看着赵羽问道：“三皇兄，姐夫他对我帮助甚多，可他又不要封赏，你看这该怎么办？”

“这个，其实我也欠明岳一个人情，”赵羽从牢狱之中得到解脱，对明岳的自然也非常感激：“既然明岳不接受官职，那我们就给他封爵吧，毕竟他现在还顶着个汉寿亭侯的爵位，给他封爵就不能再推辞了吧？”

赵允文点点头，他一边让黄皓准备记录，一边沉吟着说道：“也不知该给姐夫封个什么爵位才好……”

……

即将被升爵的明岳离开议事厅，看着月色下的楚王府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如此盛大的皇朝，就这样急速衰败下去了。

几名侍卫过来恭请明岳去住处休息。

庆州城内外，差不多已经要成为一座大军营了：向赵允文投诚的庆州军有一万五千人，大多数是步军，外加一些骑兵和水军，数量已经比赵允文带来的一万人更多了。

但庆州城的军民情绪都还算稳定：来到庆州的是太子殿下，听说皇帝已死，太子殿下即将继承大统，他带来的士兵，有不少是庆州子弟，百姓自然格外放心。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葫芦谷从龙而来的大军，与庆州城投诚的士兵以营为单位混杂而居，起着一个互相监视的作用，而此时特别需要有名望的人物坐镇军中。

明岳，是庆州人，是赤水滩之战的功臣，理所当然应该统率一军。

不过，明岳再次拒绝了去营地督军的请求，无可奈何的程知节询问赵羽之后，带着明岳来到庆州城的一座宅院。

宁清园……

看着门楣上的名字，明岳的心里像是梗住了，一时间百味杂陈。

当年，张召重奉命将明岳抓进宁清园，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遇见楚王父子，第一次遇见龙且和裴寂。

一年多来，物是人非，只剩下这座略显冷清的宁清园。

虽然乱世已经到来，但庆州城内堆积着大量的辎重和军械，食物这方面从来都不缺，所以，奔波劳顿了许多天的明岳，终于能够坐下来好好吃一顿丰盛而精致的晚餐了。

站在宁清园花厅周围的丫鬟们，对明岳有着似曾相识的熟悉，只是这一年来，仆人和丫鬟们断断续续也听说了明岳的很多事情。

大家都知道，当年那个穷书生已经不复存在，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战功赫赫的汉寿亭侯、楚王的女婿，更是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

仆人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透，让明岳这顿饭吃得有些冷清而索然无味。

吃饱喝足，低眉垂目的管家走过来小心的问道：“侯爷请喝茶，宁清园有小楼七座，您晚上在哪间院子就寝？我这就让人过去准备，一杯茶的功夫就好。”

明岳愣了一下，他眼中流露出回忆和感慨的神情：“就选梧桐苑吧，呵呵，可惜小梧和小桐这两个丫头都跟着赵敏离开了，否则……嘿嘿。”

管家年纪不算大，这位年轻男子一听明岳的话，顿时露出男人共同的笑容：“呵呵呵，侯爷放心，包您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