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拓立于血风之中,身边跟着近百名血染战袍的叛军,他们杀气腾腾,但其实心中充满了忐忑和疲倦。
叛军攻破北门和东门,北门的禁军已经溃散,东门的冀州军在一些神秘人士的帮助下已经站稳了脚跟——即便如此,郑拓还是很迷茫。
与那些疯狂杀戮的同袍不一样,郑拓在下级军官中,还算是比较有脑子的。
京城太大,就算三万叛军能够强横一时,但只要皇城还在、皇权正统还在,那么勤王平叛的军队就会源源不断的赶到。
即便没有勤王军队来帝都,只要等兵部的那些老爷反应过来,帝都剩余的六万禁军就会源源不断的开过来,和这些已经疲倦的叛军展开激战。
叛军的给养没有着落,武器和箭矢的补给没有着落,就连一片完整的营寨都没有。
现在已经快要入夜,如果士兵们散居在附近的民房里,那么很容易被人各个击破。
所以,郑拓愁眉不展。
远处的街道上,几匹战马风驰电掣的狂奔而来,马上的骑士穿过满是血迹的街道,在郑拓面前翻身下马:“郑大哥,好消息!”
说着,那名骑士将挂在马背上的一个男人丢在街面上。
郑拓提着刀,他有些好奇:“胡三,这是谁?”
“是一个京城的达官老爷,”胡三跳下马,他在那个男人的身上踹了一脚:“你,起来!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将军!”
那个穿着华服的男人连连磕头,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
两天前的夜里,李辅国被杀,大部分禁军被叛军杀死,只有少数禁军逃了出来。
幸存的士兵来到兵部,把李辅国被杀的事情如实禀告了邓尚书。
听完士兵们的禀告,邓尚书足足呆了半杯茶的功夫,才急急忙忙的向皇城而去。
幸存的禁军逃回帝都的速度,并不会比叛军赶到的速度快多少,所以邓尚书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
然而,当邓艾把情况告诉皇帝之后,身体原本就不太好的皇帝当场吐血。
皇帝吐血晕倒,整个皇城内乱成一团,邓艾苦着脸守在皇帝身边,各部尚书和朝中的大臣纷纷入宫。
而此时,叛军也到了……
幽幽醒转的皇帝面如金纸,虽然听不到远方的喊杀声,也看不到天空中的滚滚浓烟,但皇帝陛下从邓尚书的脸上,看出了很多东西。
皇帝陛下有些虚弱的指了指侍立在身边的洪公公,他无比艰难的涩声说道:“拟~拟诏。”
皇帝没有说‘拟旨’,而是“拟诏”。
众臣都知道,皇帝陛下这是要下遗诏了……
皇帝躺在龙床上沉思片刻,他在宫女的搀扶下坐起来:“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农通商为首务,朕即位以来,止戈禁武、休养苍生,以四海之利为利、以天下之心为心,孜孜不倦,惶惶不安,迄今已二十年矣……”
皇帝低声念,洪公公走笔如飞的记录着:“……皇子允文,仁孝敦厚、睿智刚勇,可即皇帝位。望诸卿忠于王事、维持正统。凡有不奉遗诏之臣,斩;凡有皇室宗亲擅离封地者,斩……”
皇帝喘了几口气,他因为回光返照而稍稍健旺的精神,一下子又萎靡下去:“当前要务,你们速速去庆州靖安县,迎~迎回太~太子……”
说到这里,皇帝又吐出一大口血,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洪公公手中的毛笔落在地上,他扯着嗓子尖叫起来:“太医,快传太医!”
殿门口太医们飞一般的冲过来,开始对皇帝进行抢救。
……
对于昭业皇帝的死,很多人感慨说:如果当初皇帝接受了明岳的治疗,也许就不会这么容易病死了。
但即便明岳给皇帝治病,也无法延缓皇帝的死亡。
正所谓治病不治命——皇帝的死并非因为疾病,而是因为皇帝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他的死,是油尽灯枯、天年已尽。
二十年勤政,已经掏空了皇帝的身体;蛮族入侵西南的战事,把皇帝的身体拖到了崩溃的边缘;而叛军攻入帝都的事情,在皇帝极度虚弱的身心之上,给予了最后的一击。
到了下午,昭业皇帝经抢救无效,与世长辞,享年五十六岁。
……
皇帝死后,究竟是应该秘不发丧,还是应该按照传统礼制开始治丧的程序,尚书们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兵部尚书邓艾是坚持秘不发丧的:毕竟叛军还在城里捣乱。
但坚持己见的邓艾立刻被侍卫们拿下,邓尚书被拘禁的理由很简单:北军叛乱的事情,是邓艾惹出来的!帝都守卫失利,也是邓艾惹出来的!皇帝吐血驾崩,还是邓艾惹出来的!
曾经的皇后、现在的太后越说越气,直接命令侍卫们动手杀了邓艾。
尚书们惊呆了,等他们回过神来,兵部尚书邓艾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紧跟着,皇后命令发丧,将遗诏遍传天下。
面对这位刚愎自用、胸大脑少的皇后,吏部尚书张让选择了屈服和奉迎,刚正的刑部尚书包希仁则表示,邓尚书的死于刑律不合,结果被皇后关押在禁城里。
至于一向明哲保身的户部尚书贾文和,他不等丧钟敲响,就找个借口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皇城内的钟楼缓缓开启,大钟连续十三响,停留一炷香的时间后,再次敲响十三次,将皇帝驾崩的消息传遍全城。
京城的官商百姓听着那不祥的钟声,无比惊恐、无比茫然。
有条件的勋贵和富商,立刻加快了逃亡的速度,百姓也对禁军失去了信心,哭爹喊妈朝着南门和西门涌去。
城内的禁军还有六万人,散布在帝都的各个区域,他们正在加强防御、准备反击,但却没有得到兵部的后续命令。
PS:咩的一声就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