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太阳出来了，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孟烦了躺在地上，从指缝里看着红太阳，说道：“太阳出来啦。”

王飞小声唱道：“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到了山顶我想唱歌，歌声飘给我妹妹听啊，听到我歌声她笑呵呵。”

龙文章听着歌，心情很好，对着孟烦了说：“咱们财神爷不仅有钱，而且还会唱歌。这歌应景呀。”

孟烦了也听着歌，躺在地上很惬意：“难得的好时光，真想睡上一觉。”

龙文章却说道：“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们看到的，虞啸卿也看得到。说不定这些都是竹内存心让咱们看到的。看见半山腰的那块石头了吗？竹内完全可以炸掉它，可为什么故意留着？阻碍自己的射界？你听见哨声没有？机枪巢里也有动静，他们要吃饭了。”

孟烦了说：“他们吃三顿，我们吃两顿，他们比我们多一顿。而且他们还有肉吃，我都闻到肉味啦。”

龙文章扭头说道：“不是吃几顿的问题，锅碗瓢盆都没有听到，就是突然间开饭了。饭是从哪里来的？我们连炊烟都看不件，肯定是从别的地方做好了，一起送到前沿阵地上来的。饭能送到，人、武器、弹药也是一样……”

说到这里，他们同时看向了王飞，送饭的事情，王飞之前就和虞啸卿说过，他们实在想不通，王飞是怎么推断出来的呢？

王飞说道：“你们不要用这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我会骄傲的。谁都知道，做饭冒烟会暴露好不容易掩藏起来的阵地。我要是竹内，我也会利用后面的反斜面，挖掘出洞穴，在里面烧柴造饭，然后通过挖的地道，直接送到前方的各个阵地。”

龙文章想要从他的观察镜里瞭望反斜面，只可惜，那是徒劳的，根本不可能看到。

孟烦了也使用着望远镜，看着半山腰上的一块巨大的石头。有几个日军在石头边上的半身壕中一闪而过，速度很快，但能看清他们手上提的就是饭盒。

龙文章道：“是送饭的，肯定有地道直接通往每一个阵地。”

之后，他面色凝重的下了最后的结论：“他们真的挖通了整座山！”

孟烦了质疑道：“上面全都是硬胶土、火山石，他们真能挖通？当初阿译长官挖了一天，挖出来的战壕只能够放进一个屁股去。”

龙文章没管他的质疑，拿出来一张地图，用一根树枝当做尺子，把刚才的那个点和山后面的反斜面连接了起来。

最后得出了他的结论。“他们真的有一条，不，很多条地道，要不然，送饭没有这么快！”

南天门已经被竹内挖通了，这已经成了不能否认的事实。

中午，太阳已经转到了头顶，地上有些烫，让人全身冒着汗。

孟烦了拿起来一个水壶，解开盖子，小心地浇在三人的身上一些。

洒水保湿，不至于把他们露在外面的皮肤晒秃噜皮。

王飞拿出一盒罐头，打开，一人一小勺吃着。

午餐过后，再继续观察，绘图，校正过去空中侦查没有发现的隐藏地堡。

难熬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

太阳被南天门的巨大身影给遮挡住了，从他们的角度看去，南天门淹没在夕阳里，怒江倒映着南天门的影子。

暮色来临之后，是漫长的夜晚。月亮出来了，但并不明亮。

南天门再度沉入黑暗之中。

从占领西岸开始，日本人就像蚂蚁一样从不休息，如其说有多么高明的战术，不如说他们把抓去的农民当做牲口用。

从这里可以看见，前面的阵地，由三层原木、一层铁皮、半米厚的土垒筑而成，这种超强的防御，恐怕一零五的重炮最多能啃掉一些表层而已。

午夜又到来了。

夜空中群星璀璨。

王飞躺在地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周围一切都静悄悄的，有几只蛐蛐高兴地叫着，他甚至听见了日军阵地上传来的呼噜声。

龙文章也不再是卧姿了，翻过身，平躺在石头后，整整一天，这是他第一次改变姿势。

王飞递过去三片面包，三个人加了一顿宵夜。

龙文章说道：“王飞说的对，现在的虞师绝对攻不下南天门，他们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孟烦了说道：“您回去后，得让虞啸卿相信我们看到的一切，让他知道南天门就是一根钉子，在没有想出拔出来的办法之前，不能硬上。”

龙文章嘴里咀嚼着一块肉干，说道：“虞师座根本不相信竹内能一年挖通了一座山，如果不能提供有利的证据，其他人反会说我们川军团是怯战。”

孟烦了又从口袋中拿出一块口香糖，这是他撺掇着全民协助从麦师傅那里弄来的，掰成了三份，每人一小块。“我也看见了，南天门吃饭的哨子一响，山顶山腰山脚，三道防线几乎能同时吃上热饭。竹内把他的兵喂得不错，个个像猪一样壮。”

龙文章说道：“时间到了，我想摸进去看看。”

片刻时间，他已经解除了身上所有会暴露身份的东西，连头盔都不要了，只留下了腰上的一把手枪。

王飞同样脱掉了吉利服，只拿着一把军刀，道：“我和你一起去，相互之间还能有个照应。”

龙文章摇了摇头：“你留在这里接应。”

王飞坚持道：“我必须进去看一眼，才能画出能说服虞啸卿的结构图。”

龙文章不再强求，从地上爬起，半蹲着，做好了冲刺准备

孟烦了伸手抓住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瞪着眼睛。

龙文章说道：“放心吧，我赌地道里没有很好的照明。”

他一个冲刺，以危险之极地速度跑过几十米毫无遮拦的空阔地带，翻过那道已经盯了二十四小时的壕沟，身体很快在黑夜里消失了。

孟烦了又皱着眉头瞧着做好准备的王飞，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比一个倔，偏要去钻南天门的地洞。

王飞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想弄清楚南天门的粮仓在哪儿。”

他同样如此，如一只猎豹，速度已经快到了人类奔跑的极限，身体迅速钻进了一处下水沟的出口里。

下水沟刚开始还很狭窄，后面越来越宽敞。

排泄的废物混合着污水趟进怒江，里面气味难闻，闷热得让人喘不开气。

这里没有电力，里面很黑。

当转过一个弯后，出现了一个地洞的入口。

或许是因为恶臭的气味太浓，这里没有日军把守。

王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探听了一下动静，确定没有被日军发现后，爬了进去。

这个地洞就是那种用汽油桶打通串联起来的，只能爬着走，而且似乎前面有一个通风口，有微弱的风吹来。

王飞沿着管道一路向前，大概爬了一百米远，出现了一个出口。

前面隐隐约约听见日本人的交谈声，他不敢继续往前爬，退了回来。

地洞里面错综复杂，有不少岔道口，往上的，往下的，往左的，往右的。

在这些地洞的出口，几乎都有日军守着，而且用沙袋构筑了机枪阵地，里面连被褥都有，似乎他们一直原地不动，饭有人送，撒尿也要轮班上。

此时，王飞已经看不见了龙文章的身影，也不能发出任何的声音，他不敢从地洞里出去，只能随机选择了一个斜向上的岔道，爬了过去。

时间慢慢流逝。

王飞在狭窄的地洞里，爬得有些筋疲力尽，喘了一口气，打量他所在的地方。

通过一个向下的出口，他可以看见下面的锅碗瓢盆，还有柴米油盐。

下面似是一个厨房，因为深夜，所以厨房里面没有人。

他也不敢下去，而是寻找了另外一个岔道。

在岔道的尽头，通往的是一个武器仓库，里面存放着很多步枪和弹药。

这时，忽然听见一群脚步声，和几句日本对话，以及一声“嗨！”

应该是日军的某个军官正带领巡逻队在巡查。

王飞大气不敢喘，看着前面的出口，有灯光往地洞里面照射，只能快速后退，以躲过巡逻队的检查。

但由于他的动作幅度过大，不小心踢了一下，这里的通道都是汽油桶打通后埋在地下的，声音立即传了出去。

“什么声音？（日语）”

巡逻队里有人听见了通道里发出来的碰撞声。

“岛奇，你们几个过去看看（日语）”

几个日军朝王飞所在的通道搜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