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 七宝吓得失声。
那人抬手将她的嘴捂住, 笑道:“小美人, 别乱动,把人叫了来可就不好了。”
这声音虽然陌生, 七宝却记得自己仿佛在方才听见过,正是那堆跟管凌风围坐在一起的歹人之一。
这瞬间七宝的双脚已经腾空,原来是这个人把她抱了起来。
他的手很重, 掐在七宝的腰间,让她觉着自己像是给什么野兽给捉到了。
想也不想,七宝用力一口咬了下去。
“嘶……”这人闷哼了声, 却又狞笑道:“看不出来,小猫竟会咬人了,倒不如省省力气。”
七宝趁着他放手的瞬间张皇叫道:“来人啊, 救命!”
“你想把他们都叫来跟我一块儿?”身后的人声音里带了些恼怒, 把七宝往前摁在树上,另一只手便去撩她的裙子。
粗糙的树干贴在脸上, 七宝脑中有瞬间的空白。
正在无法可想的时候,突然间背后的人陡然松手, 并往旁边跳开过去。
同时七宝听见“朵”地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头顶射了过来, 深深地穿入树身。
七宝顺着树身下滑,抬头看时,却意外地看见了头顶闪出了一轮半圆的月,月光下, 树身上插着一根黑色的长箭。
而那擒住七宝的人已忙不迭地往旁边跳开去,躬身道:“少主!”
七宝身不由己地回头,见到在身后十数步远立着一道影子,身量修长,默然不语,显然正是管凌风。
他正慢慢垂落手臂,将手中的弓挂在腰间。
七宝屏住呼吸,还试图往后退,管凌风三两步走了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放开我!”七宝拼尽全力叫了起来,但管凌风的手如同铁镣一般,七宝又怕又是委屈,忍不住大叫道:“夫君,夫君!夫君救我!”
先前捉住她的那人听见,便笑起来:“咦,这小美人竟然唤少主夫君……是吓傻了吗?”
管凌风拖着七宝,经过这人身边,闻言一顿。
他冷冷地扫向此人,道:“若还有下回,这支箭就不会落空了。”
对方一怔,旋即浑身颤抖,忙低下头:“属下知错了。”
****
管凌风把七宝拖拽回马车边上:“上去。”
七宝道:“我不!”
管凌风冷笑:“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不是答应了她,我不会在乎你给一个人强/暴,还是给一群人。”
七宝吓的一颤。
管凌风又瞧着她笑道:“惹恼了我,也许我就是第一个。”
月光下他狭长的眼睛满是邪狞之色,而身后听见他说话的那些人闻言都乱吼乱叫起来。
七宝吓得落泪,却又不肯当着这些人的面哭,就紧紧地咬着嘴唇。
跟面对这些人相比,那马车内简直如世外桃源了,七宝想爬上马车,可是经过方才的奔逃跟受惊,早就手足无力了。
管凌风见状走过来,单臂在她腰肢上一搂,把她送了上去。
七宝浑身抖个不停,手脚并用地爬进马车内。
马车之中,玉笙寒垂着眼皮,显然已经醒了。
七宝不去理她,自己找了个角落蹲坐,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膝弯里。
玉笙寒看了她片刻,道:“管少主。”
马车外管凌风道:“怎么?”
玉笙寒咳嗽了声:“你曾经答应我的话,作不作数?”
管凌风道:“当然作数。”
玉笙寒道:“那今日的事,怎么算?”
管凌风沉默了片刻:“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何况,是她不知死活自己试图逃跑。”
“我不管别的,”玉笙寒的声音极淡漠,“我只想要一个交代。”
管凌风道:“你……”
玉笙寒道:“少主当然可以不在乎,毕竟如今我们都在少主手中,可是,如果少主要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那我也只好毁约了。我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跟管凌风的这几句对话,其他的管凌风的部属自然都听见了,因为听出她话语中的威胁之意,以及对管凌风的轻蔑,便纷纷鼓噪起来。
七宝本就受了惊吓,又听见他们乱叫,更加抖个不停,半点也不敢抬头乱看了。
玉笙寒却冷笑了声:“少主觉着怎么样。”
之前擒住七宝意图不轨的,是管凌风身边一名副手,这些人之前在关外无恶不作,又见七宝是那样的绝色,一路早就垂涎欲滴了,只是碍于管凌风的规矩,所以不敢造次。
这晚上七宝偷偷摸出车外,他其实早就察觉,便假借小解离开,想要趁机成了好事。
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管凌风却也不是好糊弄的。
如今他听了玉笙寒如此要挟管凌风,一时又气又惊,便骂道:“臭婊/子,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惹怒了老子,连你也一块儿干了!”
话音刚落,紧接着却又发出了已经惨叫:“啊!”
在场的众人本来正在看热闹,见状纷纷跳了起来,原来就在此人大放厥词的时候,管凌风突然拔刀,雪亮的刀光在月影下闪过,竟将此人的左臂砍落在地!
一时之间鲜血狂喷,这恶徒看着自己的断臂,厉声惨呼,然后又疼得晕厥在地。
管凌风却仍是面无表情的:“谁再敢违背我的规矩,这就是例子,再有明知故犯的,剁的就不是手了。”
他说完之后抬眸看向马车:“玉姑娘,你可满意吗?”
车厢仍是安静非常,片刻后玉笙寒道:“少主一诺千金,甚好。”
管凌风冷笑了声:“那么我也劝你好好看着她,若还敢私自逃脱,就不要怪我头一个放不过她。”
****
此后数日,七宝安静的异常。
玉笙寒的伤却也在飞快地好转中,她也知道七宝因为先前那一场受了惊吓,不免照料的十分仔细,在饮食之上也甚是看顾。
七宝别的还可以,只是不大跟她说话。
虽不大理玉笙寒,七宝心中默默揣测,自打离开京城,仿佛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她多数都在马车之中,本不知是往哪里去的,但是天越来越冷,可想而知,这些人是往关外而行。
他们要把自己带到关外,却不知是有什么恶毒的计策?也不知道张制锦跟国公府的众人因为自己不见的事而何等着急。
之前七宝还盼着张制锦快点来救自己,但是现在,却宁肯他们不要太为了自己担心,也不必太过着急前来,毕竟这些人十分难以对付。
这天不知到了哪里,马车居然停在了一座客栈之中。
来到了“闹市”,七宝却一点也不觉着高兴,毕竟之前他们在瞬间残杀官兵的事情仿佛昨日,而且七宝隐隐觉着,他们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来客栈,只怕是因为快到他们的地盘了,所以才放松下来。
七宝所料自然不错。
在客栈之中草草地吃了一顿饭后,便重又启程赶路。
后来七宝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玉笙寒的伤,这些人会选择骑马而行,这会儿早就出关了。
马车变得有点颠簸。
玉笙寒坐在七宝对面:“真的不打算理我了吗?”
七宝低着头,假装没看见她。
玉笙寒道:“这些人原本就是无法无天之徒,当初管凌北在的时候,更为纵容他们……我之前本来想叮嘱你,千万别离开我身边儿的,只是怕吓着你才没说,却想不到……反而差点出了事。”
七宝虽然咬着嘴唇不做声,眼泪却悄悄地冒了出来。
玉笙寒道:“只是你放心,以后不至于了。”
七宝忍着哽咽:“你、你不用假惺惺的,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到底想拿我干什么?直说就是了。”
玉笙寒眼神闪烁:“如果我说,之前我不过是恐吓你的,我带你在我身边,只是想单纯地让你跟着我而已。”
七宝飞快地抬头看她一眼:“什么意思?”
玉笙寒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心里就会好过些,就好像……太苦的时候总会有一点甜。”
七宝皱眉。
玉笙寒笑了笑。
就在这时候,马车外突然响起呼啸之声。
七宝因为前车之鉴,听见这种声音,犹如惊弓之鸟,吓得抱着双膝又低下头。
玉笙寒将车帘掀起看了眼,眉头一皱,又淡淡地放下了。
“不用怕。没事。”玉笙寒安抚道。
七宝隐隐听见外头的呼喝之声此起彼伏,便疑惑地抬头:“出了什么事了?”
玉笙寒垂了眼皮:“跟咱们没有关系。”
七宝看她一眼,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让她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
却见在外头空旷的野地里,管凌风的几个属下正在追逐几个人,那几个人的打扮都是中原百姓的服色,虽然竭力奔逃,但哪里逃得过对方铁骑?
其中一人竟给长刀穿心而死,扑倒在地。另外数人骇然大叫……
七宝双眼圆睁,想让他们住手,可是声音好像在嗓子里结冰,居然吐不出来。
玉笙寒抬手将帘子撩了下来:“你看不得这些,何必自苦。”
一片小小地帘子挡住了七宝的视线,她看不见外头的生死了。
但是……
“住手,住手!”七宝终于反应过来,她浑身战栗,转身往车厢处爬去,“你们不能这样……”
玉笙寒眼疾手快,早一把将她拽住了。
玉笙寒道:“你这会儿出去无济于事。”
七宝当然比不过她的力气,她又气又怕,哭着说道:“不行,让他们住手,玉姐姐!”
玉笙寒垂眸道:“已经晚了。”
七宝一愣,果然,这会儿车窗外已经一片死寂。
一股阴冷席卷而来,七宝止不住浑身发抖:“为什么,为什么……”
她喃喃几句,突然看向玉笙寒:“你也看见了,方才那、那明明是一家人,却在这一瞬间给他们都杀死了!”
玉笙寒不看她,也不知是因为淡漠无情,还是不能面对。
七宝捉住玉笙寒的手腕,叫道:“玉姐姐,我知道你……你放不下整个家族的血仇,但是你看清楚了,这些人豺虺之性,他们方才就是活生生地毁了一家人,你难道也无动于衷吗?”
玉笙寒转开头去:“我能怎么样?他们原本就是这样的。”
“你可以,你当然可以,”七宝忍着泪,咬牙说道:“你可以选择不要为虎作伥,如果你帮着他们,你想想看若是这些人南下,整个中原,整个京城……多少百姓们都会性命不保,又有多少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家门会毁于一旦。”
玉笙寒的双眼泛红,她闭了闭眼睛:“我、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七宝又是失望,又是绝望地看着她:“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玉姐姐,你不该是这样的。”
“是啊,”玉笙寒猛然回头,盯着七宝道:“是啊,我本不该是这样的,那天在宫内,那老家伙也是这么跟我说,可是,正是他一手断了我做一个平平常常的良家妇人的路。所以我只能走这一条路,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就算保住了千千万万人的性命,但我的家人的性命呢?我的小妹妹,就如同你一样可爱,才十二岁就当了官妓,很快给那些人折磨而死……我为什么不能出这口气,你告诉我,我怎么能出这口气!”
七宝呆了。
眼中的泪涌出来,又落下,在落下的瞬间却又旋即涌出。
玉笙寒跟她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玉笙寒记得那些惨痛,且那并不是她的“梦”,她没有办法淡看。
七宝闭上双眼,试图让眼泪停住,但却徒劳无功。
终于七宝起身扑到玉笙寒怀中:“玉姐姐,我知道……我知道你心中的感觉,但是,但是就算再难受也好,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玉笙寒抱着她,泪也无声地落在七宝的肩上。
“玉姐姐,我求你,求你了,不要一错再错……”七宝哑着嗓子,在玉笙寒耳畔说。
玉笙寒双眼泛红,七宝的身子娇软微暖,像是她记忆中的至亲的感觉。
“我……”
玉笙寒微微张口,还未说话,就听车窗外是管凌风淡漠的声音道:“玉姑娘,你可无事吗?”
七宝骤然听见他出声,本能地一抖。
“我……无事。”玉笙寒生生地止住泪,平静地回答。
手轻轻在七宝的背上抚过,像是告诉她不要害怕。
管凌风“嗯”了声:“这就好,再走五十里,就到了我们的草场了。”
***
玉笙寒不许七宝再说那些话,七宝也知道她的意思。
管凌风自然不同寻常,只怕他早听见七宝劝玉笙寒的话,他当然不会高兴。
又过了一道关卡,北风突然烈了很多。
七宝估摸着现在应该九月不到的天气,但是感觉到这凛冽的寒风从车窗口冲入,却给人一种十冬腊月之感。
就在一行人快要到了管凌风所说的草场之时,发生了一点意外。
有一队骑兵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风驰电掣般往这边赶来。
管凌风的人都是经验丰富久经杀场之辈,其中一人说道:“少主,那是镇山关的总兵旗帜!”
管凌风其实也看见了,当机立断说道:“弃车!”
车内玉笙寒本来神色平静,听到“弃车”,才微微色变。
七宝还不知如何,就见车门给打开,管凌风道:“玉姑娘,委屈你了。”他向着玉笙寒伸出手来,仿佛要把她接出去。
玉笙寒皱皱眉:“给我一匹马。”
管凌风一扬眉,嘴角掠过一丝浅笑。
他回头向着一名属下吩咐了句什么,那人当即靠近过来,翻身竟上了拉车的马背上。
管凌风却上了此人的马,反而将自己的马儿空了出来。
玉笙寒早明白他的意思,拉着七宝的手:“别怕,跟着我。”
七宝道:“干什么?”
玉笙寒拉着她出了车厢,管凌风原本的坐骑正在旁边,玉笙寒纵身一跃,顺势把七宝拉入怀中。
两个人落在马背上,玉笙寒到底有伤,且还带着一个人,身形微晃。
多亏了管凌风在旁早有防备,将她肩头一托。
此刻之前那名下属砍断一根缰绳,同时把另一匹拉车的马儿屁股上狠狠甩了一鞭子,那马儿斜刺里冲出去,拉着马车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这会儿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了,七宝人在玉笙寒怀中,风吹的她睁不开眼。
正要动一动,就听到管凌风的声音阴测测地说道:“玉姑娘,别指望着轻举妄动,不然的话,我先摘了她这么好看的脑袋。”
七宝微微一震。
管凌风挥起长弓,在马臀上一拍,那匹马儿通人性似的,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朝廷的骑兵急追了一段时间,眼见已经追之不及,便命放箭。
有两名管凌风的下属躲避不及,坠地身亡,其他的人则仍是头也不回。
七宝给玉笙寒抱在怀中,身不由己地往前疾驰,半人高的草丛在眼前像是贴地的黄云般掠过,慢慢地显出前方的情形。
那是一大片的空阔地,无数的木屋跟帐子交错,最外层的马背上有岗哨来回。
当看清是管凌风一行人回来的时候,岗哨吹出一声高亢的哨声,引得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七宝不知要往哪一处看,却见身侧不远处有些像是中原打扮的人,当下慌张地看过去。
可那些人却是给押解着似的,看守挥动手中鞭子,骂道:“快着些!”
鞭子打在前方之人的身上,那人浑身一颤,踉跄地往前栽倒。
七宝人在马上,电光火石间看在眼里。
眼珠却已经不能动了。
那道熟悉的身影似真似幻,在反应过来之前,七宝哑声叫道:“世……世子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mua,感谢这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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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刺激的二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