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文先前就下了决心,如果没有记者再来主动联系自己,那自己也拒绝炒作;但要是谁再厚着脸皮来三顾茅庐,那自己也就凑合一下,配合配合采访。
他知道记者都是挺傲的,特别是对他这种没红包拿的小角色,要放在平时,上赶着谁人采访还不可能呢,现在借着舌战群记的东风还小火了一把,好歹有人愿意来采访。不过吃了一次闭门羹之后,还会有人厚着脸皮来第二次么?
还真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人上钩了,而且不是别人,正是看起来最不可能的《Z城日报》的头牌记者——代莱。
既然人家先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李焕文也就借坡下驴了:“代大记者太客气了,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啥都没有,就是时间多的是,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现在吧,你吃饭没有?我可以顺便请你,你不用客气,价格控制在100元以下就行。”
代莱听得血都快吐出来了,见过猥琐的,没见过这么非主流的。不愧是小市民啊,就这素质,永远不可能成为主流社会的精英人物。与平时采访的那些大人物相比,这个人显得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
不过采访还是要继续的,代莱当然不想跟这家伙吃饭耽误时间,于是就说:“在咖啡厅聊聊吧,咱们长话短说,也不方便占用你太多的宝贵时间。”
挂下电话,李焕文潇洒地向鱼玄机吩咐了一声,一会不用留他的饭。他现在完全是家里的领导核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鱼玄机习惯性得应了一声,丝毫没有一点情绪的波动。这让慕秋虹感到大大的吃惊,这都啥年代了,还有这样大男子主义的作风?而且以鱼玄机这样的品貌,居然被臭小子呼来喝去,实在是冤枉啊。
李焕文没有理会慕秋虹眼神的异样,径直就走了出去。这一出门,他立即察觉了一个事实:貌似这家里6个人,只有自己一个人经常出门,其余5个全是宅。包括慕秋虹,她现在没工作了,整天宅着当打字员。
一个人工作,五个人宅,压力太大。
当然,压力是在其他五个人身上,因为工作的这个人,现在得靠宅着的五个人挣钱养活。
瞧瞧这世道多乱啊……
进了咖啡厅,李焕文一眼就认出了代莱。这倒不是因为李焕文经常关注报纸,早已熟识代莱的相貌;也不是因为代莱清水出芙蓉,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而是因为她在桌子上放了一只话筒。
这女人还是挺聪明的。李焕文心想。
李焕文迎了上去:“代大记者,你好。”
代莱挤出一个理解般的笑容:“你就是李先生吧,请坐。”
对于李焕文的第一印象,她是觉得相当不好,看这神态,这举止,的确不是上层人士应有的作风。这种人偶尔成为话题人物火一下,但绝对长久不了。
李焕文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下来,然后就慢条斯理地往杯里加咖啡伴侣,加方糖……本来只需要几秒钟的动作,他愣是给生生折腾出两分钟来。
代莱也不甘示弱,方糖加了一块,感觉还不够,又加上一块……
这个时候,比的就是忍耐力,谁先说话,谁就失去了主动。
李焕文感觉在咖啡上下功夫,已经没什么潜力可言了。于是他另辟蹊径,直接拿起桌子上的麦克风摆弄起来。
代莱感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好妥协了,反正采访完这个低素质人员,自己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心里的那口气也算是顺了。
“请问李先生,你当时大闹新闻发布会,是仓促上阵,还是有所准备的?”代莱问的问题很不好回答,显然,她并不想给李焕文留面子。
李焕文喝了一口咖啡,缓缓答道:“机会偏爱有准备的人。”
这一回答,远远出乎代莱的预料。因为根据她各方面探听来的资料,可以确定李焕文当时是突然出现的,而不是慕秋虹故意安排的奇兵。而自己这样问他,就是让他否认他有所准备,这样反而引起大家的猜度。
在新闻记者的圈子里,这种做法很常见,这一招就欲盖弥彰。本来很正常的事,被记者平白无故地一问,当事人一否认,然后记者再在报道中有意无意地强调一下,那就反倒惹人怀疑了。
但李焕文直截了当地这么一答,却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代莱作为王牌记者,显然不可能被这么一点点困难所吓到。她见招拆招:“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在新闻发布会之前,你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是否是慕家派出的奇兵?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是奇兵,但不是慕家的奇兵。”李焕文坦然注视着代莱的双眼,毫不客气地回答:“我早就准备好了,在几年前就准备好了,当然不可能是仓促上阵。至于我的目的,很简单啊,你现在也看到了,我就是为了让你们做记者的难堪。”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受访者!代莱火冒三丈,当场就想拍桌子走人。作为王牌记者,她采访的对象都是有身份有品味的人,举止端庄,绅士风度尽显,什么时候出现过李焕文这样无法无天的小角色?从她生下来到今天,从来就没受到过这么大的气!
但她想了想,要是就怎么拂袖而去,岂不是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不行!一定要把这个低素质人士的嚣张气焰给打压下去。
“听李先生的语气,似乎对记者这个行业有一些怨念啊?”代莱不惜开了地图攻击模式,就是想让李焕文成为媒体的公敌。
“不错,我的确对这个行业有些看法。”李焕文丝毫不给代莱面子:“特别是对那些没有良心的记者!”
“什么叫没有良心?”代莱一边文一边用录音笔记载着李焕文的每一句话。回去后稍稍润色一下,就可以将李焕文塑造成所有记者的天敌了。
哼,敢在王牌面前耍横?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吧。
“什么叫没有良心?”李焕文用惊讶的目光无辜得盯着代莱:“这个问题,我想有人比我更清楚啊。就像某些人时刻就等着抓别人的小辫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代莱感到李焕文话中有话。
“我经常看见一些明星的不当言论上头条,那标题取得惊天动地,但进去联系上下文一看,人家说的都是正确的,只不过某句特定的话被单独挑选出来了,完全转换了语境。我就说呢,这些人都是成了精的人物,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这都是记者的功劳啊。”李焕文顿了顿:“你的录音笔效果还不错,绿光一闪一闪的,看来用的电池是碱性的,一节当五节。”
代莱都快抓狂了,这是个什么人啊!她愤怒得将录音笔摔倒桌上,也不准备玩什么虚的,就来个正面交锋。
“李先生,我现在不是作为记者采访你,我只是想作为一个旁观者劝告你,你这样的处事方式和行事思维是很危险的。你的素质很低,完全没有成功者的潜质。”
“成功者?我为什么非要做一个成功者?”李焕文反问道:“做一个普通的人有哪点不好?至少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受良心的谴责。”
代莱愕然,她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采访对象,公然叫嚣不想做成功者。这与平常那些侃侃而谈的成功人士,差别真是太大了!
“成大事者,非得有大心胸。而这个大心胸,指的不是宽阔的胸怀,而是对自己底线的容忍。”李焕文继续说道:“历史已经发展了几千年,心慈手软的下场还看得少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千千万万的垫脚石,没有牺牲别人的觉悟,谁能登高一呼?
再看看现在的成功者,已经很少有狠抓产品质量的了。不是他们不想把自己的产品弄好,而是没人舍得把高昂的成本花在产品方面。同样的钱,拿去升级产品,只是沧海一粟,根本起不了大作用,但要是拿去公关,那可就事半功倍了。
开了源,还要截流,于是普通员工的工资万年不涨,偶尔涨一点点,就敲锣打鼓,其实还抵不上物价的上扬。
你说这样的成功者,做着真的很舒坦么?”
代莱鄙夷地盯着李焕文:“你这种愤青我见得多了,我倒想问你,你的人生不追求成功,那还想追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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