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驿只说了两句话,但贾诩片刻之间已经读懂了他透露的五层意思。
第一,楚驿笃定关东群雄会打着“勤王”的名义起义。
第二,当今天子其实聪慧过人,并非无知小儿。
第三,楚驿是忠于大汉天子。
第四,楚驿不想救弘农王,甚至巴不得他死,但是天子难以割舍手足之情。
第五,楚驿已经想好了怎么算计董卓。
贾诩嘴角微抽,淡淡地道:“既然是天子旨意,那么自然不能违背上意。”
楚驿不满道:“我以诚待贾校尉,而贾校尉这么糊弄我就没意思了!”
贾诩低头笑了笑:“楚侍郎无非是不想给天子留下隐患,但是当今天子正式拜了宗庙,便是我大汉的皇帝。就算关东群雄能杀了董相国,谁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和董相国一样废帝重立?”
“更何况当今天子聪慧,又看重骨肉感情。楚侍郎若是不救弘农王,日后天子年长,定会起疑甚至对楚侍郎有所猜忌……”
楚驿一悚,深深地看了贾诩一眼,果然是老狐狸,一眼便看穿了事情的本质。留着刘辩,对于楚驿来说只是个隐患罢了。只要稍稍留心,对方便翻不了天。海昏侯和汉宣帝的例子又不是没有。
但是刘协和刘辩毕竟是亲兄弟,若是楚驿此时不出力,放任刘辩被董卓杀害,或许可以骗过刘协一时。但是随着刘协的成长,天威日重,定会对这件事产生怀疑,倒时他的心里会怎么想?就算他知道楚驿是为了他好,但心中也会留下一个疙瘩!
楚驿行了一礼:“多谢贾校尉指点!”
贾诩黛眉微弯,浅浅一笑:“楚侍郎何必如此客气?我可不记得我曾经指点过你什么。”
楚驿会心一笑,想了想,又问了最近一直在烦恼的问题:“在下想要董相国手下的三万并州军,可是最近董相国一直在招兵买马,对于并州军的忌惮越来越小,这该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楚驿本想求教荀攸,可惜荀攸最近病了,正好趁此机会问贾诩这个老狐狸。
虽然楚驿这个问题问的虎头蛇尾,但贾诩还是能知道楚驿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心里惊讶于楚驿的大胃口,脸上却平淡地道:“楚侍郎之前为何确定董相国会将三万并州军交出来?”
“当然是因为……”楚驿脱口而出,但话说到一半便愣住了,眼中随即露出些许恍然:“贾校尉是说……”
贾诩打断楚驿的话,狭长的眼睛微微一弯,笑道:“楚侍郎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楚驿点点头,笑而不语,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半个时辰也快到了,楚驿主动告辞。
走到门口,楚驿突然回头问道:“对了,若有机会,贾校尉可愿到我阿姊手下助她牧守一方?”
贾诩微微抬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慵懒的笑容:“如果吕将军愿意要一个能力平平的刀笔小吏,我倒是愿意为其效劳。”
“两日之内,《伏羲算经》和《孙武兵法》定会派人送到贾校尉府上。”得到贾诩的肯定答复,楚驿满意地走了。
如今雒阳就是一个大泥坑,看似繁华高贵,但是在贾诩这等人看来,这繁华之下却危机四伏。这也是贾诩愿意将来跟着吕布去并州的原因,当今之时远离朝堂才是最安全的。
“母亲怎么会和楚侍郎识得?”
楚驿离开没多久,贾访走了进来。
贾诩伸手将小女儿搂入怀中,笑了笑:“只是在董相国的宴席上见过一面罢了。”
贾访咯咯一笑:“那母亲可真厉害,女儿听说不少人愿出千金请楚侍郎到府里一叙,楚侍郎都没有搭理他们。如今却眼巴巴地来拜见母亲,可见母亲的面子可真大呢!”
贾诩轻笑着摇了摇头,慈爱地抚摸着贾访的小脑袋,轻声叹道:“如果可以,我宁可他别来找我。这要变天了,时局又混沌不明,能置身事外才好啊……”
……
楚驿离开贾府,由于解决了困扰了数天的问题,他的心里轻松了不少。
“以后一定要多来贾府串串门。”楚驿暗下决定。
楚驿又去了荀府看望了荀攸,对方的病情有所好转,楚驿也就放下心来。毕竟这个时代生病的死亡率还是很大的,楚驿可不想见到一代谋主会因为区区风寒就黯然退场。
并州军那边还需要谋划,楚驿现在做梦都在想把那三万并州军收归己有。
但除此之外,楚驿现在要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关东群雄起义。等待董卓打算迁都。
不过这个世界的白波军被吕布击败了,不像原本历史中那样在董卓屁股后面流窜。所以这一世的董卓少了一份后顾之忧,迁都之事未必会像原先那么急促和坚决。不过真的要这样也好,还可以给楚驿更多的安排的时间。
……
青州,平原国。
北风呼啸,月色如洗。
一位年轻的男人在院中漫步,他的眉宇之中藏着忧愁和感伤。
府中的家仆们看到了这一幕都不禁疑惑以及好奇,这位年轻的国相大人到底在忧虑着什么呢?是担忧城外依旧流窜的流民?还是在担忧城中的贫民没有御寒的衣物?
两个月前,平原国迎来了它新的国相,那是一个年轻而又温雅的男子。
但是当初,几乎没有任何人对他有所期待,因为这地方太乱了,尤其在黄巾之后,流寇横行,官吏不法。
但是,这两个月来,这位年轻的男人却演兵修文,整饬弊病,教化百姓,用贤嘉善。他还开仓赈粮,发放御寒之物,并亲自带人前往流民中游说,使他们成为安民。
故两个月来,原本混乱的平原国开始稳定下来,已有政教大兴之相!百姓对这位名叫“荀彧”的年轻的国相歌功颂德,并传唱着“朝无食兮身无衣,国相来兮今安居”这样的童谣。
可是这荀彧心中却没有半点自得,他虽然处理着平原国一郡的政务,心中却始终怀揣着整个大汉。
荀彧仰天幽幽一叹,眸中映射着月光:“难,难,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