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日落的时候,去了学校。
这一天可真是够长的。
许如清跟在我后面,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我推开教室的后门,众人早已在里面等候了。
“尸体安顿好了?”我看着换了身衣服的杜涛。
“嗯,已经递交给了科研部门。”杜涛这一身黑色的衣服看起来颇有质感。
“月暗去体检了?”我又问。
“没有。出了那么大的事……”杜涛道:“我让他去负责救人了。”
“只要别在这儿就行。”我点头:“李道长,开始吧。”
李乾坤捏了半天兰花指:“现在还不行,得等到良辰。再过一个小时最多。”
于是便只能等。
“半个城市都被炸了,你还有心思管这个鬼的事?”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杜涛沉默不语。
张虎的手痊愈了,也换上了更适合战斗的衣服。
看起来跃跃欲试。
“像这样的事情,一个都不能放过。”杜涛眼神坚定:“必须快刀斩乱麻。”
“现在外面的世道,越来越乱了。”
我从窗外看出去,是一片黑暗。
杜涛点了根烟,把我拉到走廊上。
“早上的事,关于那个‘千荒’的。”杜涛只起了个头,没有说下去。
“还有,清向我报告说,你还隐藏了好几个异常个体……”
我并没有立刻答话,这种时候就要先试探异调处的态度。
“他们怎么了?”我问。
毕竟没有哪一条法律不允许这样做。
“我以为你能猜到。”杜涛把中华塞进嘴里,猛吸了一口:“上头的意思并不明确。”
“哦?”
我发了一个音节,后退了几步。
“这种事情都是史无前例的。”杜涛弹了一下烟灰:“你明白吗?”
“没人有经验。这些异士……很棘手。”
当杜涛说“很棘手”的时候,那就是非一般的棘手。
想也知道,面对这些形态能力各异的、突然冒出来的不稳定因素,哪一个政府也难以处理。
处理得好了,都是友人。处理得不好了,兴许半个国家也给你炸没。
这种东西是很难衡量的,只有失败的外交,没有无用的外交。
这是一项难题。不亚于历史上任何一件事,甚至后果会更严重。
面对这些机器人、外星人、奇幻生物……很难说得清楚哪个是可以交好的,哪个是人面兽心。
“我相信你。”杜涛把烟抽掉,转过头来:“你让他们来登记一下。只需要名字和能力。只是以防万一。”
这不是什么任性的时候。若是我拒绝,恐怕杰诺斯他们立刻就会被捕。
当然了,对我也没什么影响。但这牌不是这么打的。
“这是一个中肯的办法。”我给出了积极的回复:“政府也有权知道他们的存在。”
杜涛开始敲窗台上裂开的砖:“这算是同意吗?”
“大体上是。”我立刻跟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在政府向人民证实‘异常’之前,他们不会去等级。”
“说到底,政府到底打算瞒多久?这种事情可不是瞒就能瞒住的。”
“纸包不住火,你也该懂得。”
杜涛语气中似有万般憔悴:“我自然懂得,可那又怎样?
人民只想要稳定。在事态没有进一步恶化之前,这件事能瞒多久瞒多久。”
“这可是一步险棋。”我道。
“比起这个。”杜涛靠在窗台上:“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该增加些人手?像今天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了。”
“我听说了,似乎是有人大闹了市政府一通。”我自然也听说了:“毕竟无缘无故死了那么多人,背锅的还是一具尸体。”
“是啊……”杜涛有操不完的心:“听说米国那边已经召集了许多异常个体,自称什么‘第十区’……”
我毫不犹豫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还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这次的事件不简单,”
“不管是之前图书馆的爆炸,还是这一次炸毁城市,都明显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杜涛表情也更严重了。外国那些事,说白了,也轮不到他操心。但是清水市这点地盘,他可得管好了。
绝不能再出什么乱子。
“我本以为在火焰中,会看到一个元凶。”我语气耐人寻味:“但却只有一具尸体。”
“眼下,还是先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吧。”杜涛绕了一圈,最后又回到眼下:“尸体已经有人在查了。”
“我明白。”我点头:“一定要让那些运送尸体的人小心。”
“怎么?”
我激动地摇头:“不知道。这次的事件太离谱了。就连我也没有一个可能性最大的猜测。”
“也许是某种寄生在尸体里的东西?也许装死也是他的超能力?也许……一定要小心。”
我说完之后,径直回了教室。
杜涛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打开电话。
“让他们再小心!不要把那当成是尸体对待。当成是核弹。听懂了吗?”
杜涛有些歇斯底里:“我可不想后方再出什么事了。”
“还有,他说,登记可以,但要等到政府承认这一切之后。”
……
我在教室里摸了一圈,最后转到李乾坤旁边。
“你这衣服是什么料子的?”我眼露惊色。
李乾坤总算逮到一个识货的人:“哈哈,你看出来了?这可是罗云锦。而且还有‘上’境的一百零八位神使共同织成,既能保暖御寒,又能……”
花里胡哨念了一大通。
“怪不得。”我眉头一皱:“我看道长你好像有些不如意?”
他眉间有倦色:“白兄切莫再提什么道长了。我现在只想回到道观去。也不知她如何了……”
我总算找到拐走话题的机会:“说到她,乾兄能否帮我测一卦?”
“哦?”李乾坤揶揄道:“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姑娘……”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感觉自己回到了某种无聊透顶的、全是近景镜头的八九十年代国产爱情老片里。
“这我哪知道,我就知道她长得嘿……”
李乾坤头皮发麻:“你都不知道她是哪的人?”
“这我哪知道,我就知道她长得嘿!”
“那我怎么帮你算啊?婚姻宜否要看八字。八字,八字知道吗?”
“这我哪知道?我就知道……”
“行了行了,我帮你测测桃花运算了。”
李乾坤可谓是一个头两个大:“手相让我看看。”
“哦。”
……
我沉默了一分钟:“哪个手?”
“你……”李乾坤默念
了三遍道德经,止住想打人的冲动:“男左女右!”
“哦。”
我和他对视了几秒钟。
“哪个手?”
李乾坤一口血吐出来:“你是来搞笑的吧?男左女右!”
“嗯。”我转念一想:“你说的这个男左女右,他分的清吗?”
“他不是分不分的清的问题,他真的是那种,那种很简单的……”李乾坤决定把我视作呆瓜:“你是男的女的?”
“嗯……”我沉思了几分钟:“你问的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李乾坤气急败坏,快要破防了:“你特么哪来那么多事?”
“两只手都给我伸出来!”
我见状,把两只手都伸出来:“你看咯。”
李乾坤琢磨了半天:“嗯……嗯,嗯?嗯!嗯~……”
“你这手相的倒是奇怪得很。”
这不是废话吗,我双手都被砍了,这全是后长出来的。
“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我说话的时候,突然觉得心里痒痒的。
……
杜涛正在打电话,手机屏幕突然跳转到相册去了。
“嗯?”
杜涛定睛一看:“死亡通知单?什么鬼东西?”
那是一张纸的照片。纸是那种微黄的老纸,上面用黑色的字体写了字。
右下角有红色烫印,还有一个署名。
“DARKER?”
与此同时。
月暗的身体,从我当时捉到尸体的体育场里的阴影中浮现出来。
另一个身穿黑色连帽卫衣的人站在他前面。
月暗表情严肃。
“对他的调查进行的如何了?”卫衣人语气低沉,更像是变声过了。
月暗道:“根据这些天的调查,我的结论是……”
两人头上的黑色的夜空,却显得不够深邃。
“否。”
只有这一句话,回荡在空中。
……
杜涛把图片放大了之后,仔细看到,纸上还写着受刑人的名字。
冒号后面,只有一个被烧毁的洞。
行刑日期那一栏,则是写着:“黑暗来临之时”。
看起来像是故弄玄虚,他并没在意,但也没删掉照片,只是起身。
……
我心里很清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李乾坤还拽着我的手,我朝他微笑了一下,抽开手:“也许下次吧。”
“差不多了!”杜涛出现在后门:“是时候再回回这个鬼了。”
“我已经等不及了。”张虎摩拳擦掌。
……
清水市老城区,卫生环境评分刚好在及格线上的地方。
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把住处打理好。
那是桥洞下一个,刚好遮住风雨的地方。
远处,一个轮廓浮现出来。
大叔背对着他,手掌中浮现出绿色的雾。
缓慢转过身来,四目相对。
“就是你吗?”身影开口:“阻挡我燃烧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