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透过窗子的光照着我了。
脸上暖暖的,我挣扎了几下,然后睁开眼睛。
熟悉的墙壁,窗子外熟悉的树枝。
我酝酿了一会,然后才坐起来,换上衣服。
我今天穿的是一套运动服,因为今天是周一。
公元二零一九年十二月十六号。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其实我是没有挂日历的习惯的,毕竟手机什么的要方便的多。
但这毕竟是我妈的嘱托,于是就只好挂着。
至于我妈……她和我爸在国外旅游,很久才回国一次。
我今年高三,很少去学校。我所在的青水市第三中学,是一所标准的重点高中。但那并不重要。在过去的高一高二两年里,我用实力证明了什么叫做“别人家的孩子”。
几乎给我带过课的老师都认可我的实力,我的班主任更是几次三番找我谈话问我的学习情况。
在我说出我成绩好的原因是补课之后,班主任主动帮我请了高三一年的假期。
“以你的水平,待在学校里才是一种拖累。反正高三也只是普通学生的复习阶段,但对你,完全可以去冲击更高的层次……”
班主任如是说。
于是我就不必每天去到学校了。
我把三片面包放到烤机里面去,然后打开电源。
我抬头看了看表:八点三十八。顺便一提,看钟表的习惯也是以前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候养成的。
作为零零后的我原本应该更熟悉手机的,就像所有其他的零零后一样。
我打开饮水机的开关,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
我打开我的手机,那是一部中等旗舰机。我在购买它之前花费了一段时间去研究现在的手机市场,然后得到的结论是:这一部,就是最适合我的。
“嘿,贾维斯。”我半开玩笑地说。
“早上好。”手机里传出略带机械感的声音。
我把那一只沾满了牙膏的牙刷放进口腔里去,在里面捣弄着:“嗯嗯……唔……。”
“对不起,无法识别……”手机发出了不解的声音。
“嗬……额,呸!”我把那一口时间的泡沫吐出去,然后疯狂地漱嘴。
“叮~”的一阵声音响起。
“嗯,应该是我的面包片们睡醒了。”我满意地看着镜子的边缘。
“正在检索‘叮~’的相关内容……”
我笑出了声:“贾维斯,嗯,休息一下吧,放一首流行歌。”
“好的。”
于是在某个不知名的流行歌曲的伴奏下,我取出了那几片烤的酥脆焦黄的面包片。
“哦,那看起来真不错。”我又拿出了面包伴侣:一瓶蓝莓酱,一片煮好的生菜和一片牛肉。
老规矩,一片甜的,一片咸的。
我把他们分配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去:一片抹上满满的蓝莓酱,另外两片把生菜和牛肉夹住。
哦,对了,差点忘记了“不是所有牛奶都叫真滴鲜”。
然后是十分钟的风卷残云,和着另一首我不知道名字的歌曲。
窗外的阳光走进室内来,树枝都被它压弯了。
我又花了一会把所有的器具收拾好,这时候就已经差不多快到九点了。
“很好。现在就是本大爷的表演时间了,哼哼~”
我站到卫生间里的那一扇落地镜前,开始了每天的任务之一:表情管理。
我大概在从六年级的时候就开始,每天花这样一点时间来练习,到了初二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可以管理自己的表情了,但是一直到高三也没停过。
当时钟的两根针分别夹了一个九十度的角和一个二百七十度的角,也就是九点整的时候。
我满意地看了看镜
子里的那个我,穿好鞋子之后出了门。
那是一双虽然不是很干净但,能看得出经常洗的回力。其实我也尝试过穿其他牌子的鞋,但我总觉得都没它合脚。
我再转身关门的时候检查了一下钥匙的位置:在我左边的裤兜里,于是用力地关上门。
我在这一层的走廊上转过一个拐角,然后停下去按电梯的按钮。
那是一个边缘露出橘黄色暖光的方形按钮。
电梯的门识时务地开了,我走进去,按下下行的按钮。
……
当我进行完早起的锻炼之后,就坐在小区里那个每次都要坐一会儿的长椅上。
我打开手机,准备逛一会c站,就是看视频的地方。
这时候我觉得不对劲了。有哪里……有什么东西……
我阴差阳错地打开了手机的通讯录,联系人那一栏。
空无一物的“z”字开头让我莫名地心慌。
我脑海中划过几个画面:天台上呼啸的风和滴溅的雨滴,反常的蓝色光束,还有……
那是两个人的脸。一晃而过。甚至以我的能力也只能依稀记得有两张脸,还有一颗裂开的石头。
“真是奇怪,我……”我从长椅上站起来,把手机塞到右边的裤兜里:“我什么时候也是如此容易伤感的人了?”
我摇摇头,似乎是想否定什么,似乎又想摆脱什么。
“中午去吃蟹堡王吧。”
树枝上有一滴蛰伏了许久的雨滴来到我的发梢。
昨天晚上确实是下了些雨,但我穿的够厚,而且我根本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去。
我打了个冷战。
……
中午,我在汉堡王的时候,班主任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要我下午去到学校去。
他的声音很奇怪,不过在这种天气里也无可厚非。
我就回到家,换上那一套蓝色的校服,然后赶在时间之前去到学校去。
我走到教学楼的侧面。据说,前天之所以提前放学是因为什么消防事故,可是后来又说其实是有一个高三的女生自杀什么的……已经被判定是事故处理了。
我叹了口气,然后走进去,上了三层楼,左手边第二间。
高三三班。那上面有一个铭牌,写得很清楚。
我进去门之后,默默地坐到最后一排的空位去。
这时候我看见,黑板上用粉笔写着什么。
今日值日生,张三。
有一股巨大的情感从我的胸膛涌动上来,几乎要将我撕碎。
然而当我再次看的时候,那上面就变成了:今日值日生,孟林。
我仔细地看了又看,甚至走上前去。
可那个名字也没再变化。
我又坐回座位上。
纷扰的班级里,有一双眼睛注意到了我奇怪的动作。
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后面的空地上。
有两个透明的人形物体。
李普满意地点点头:“因果修正十分完美。”
张三静静地看着我的背影:“他不会记得我了吗?”
这时候有一个莽撞的男生从后门冲进来,却被绊倒了,他的身体倒下的时候,竟然从那两个透明的人形中间穿过。
我听到后面有一声巨响,然后回头看去。
“啊呀呀,你又摔倒了哦~张~作~家~”班里最会阴阳怪气的女生吕梦又在发挥她的传统艺能。
张作家并不是个作家,而且甚至恰恰相反。据他说,这个名字都要归功于他老爸的一时兴起。
“嗯,我又摔倒了呢。梦儿。”张作家很快就爬起来,并且笑着想她说。
看着他阳光的笑容,她嫌弃地撅起嘴:“哼!”
他只是笑。
李普看着我的眼睛:“是啊,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张三失落地摇摇头:“所以,你到底是谁?”
“我吗?我只是一个有着离谱名字的工具人而已。”
“那,你要带我去哪。”张三转头看着他。
“你有亲人吗?”李普突然问张三。
“曾经有一个。”张三看着我。
“欸,那还真是抱歉哦。”
“为什么道歉?”
“因为你要去的地方,比地狱好不到那里去。是你变相地用超能力害死了她,这是你的归宿。俗世没有能关押你的牢笼。”
张三从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以这种姿态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件无比熟悉的教室。昔日的……
“我以前所呆的地方也比地狱好不到那里去。我只是希望你那个所谓的地狱,伙食能好一点。至少也不要有难吃的炸酱面。”
“那要看你。”李普模棱两可地说。
这时候我突然觉得有一种陌生感,我习惯性地向左手前方看。那里只有一个空的座位。
我不能再抑制住这种冲动,我问王曦,也就是我的前桌,一个有意思的男生:“你认识张三吗?”
“张三?那是什么?二零一九年还有人起这种名字吗?”
我有一种失望感,我觉得我需要休息。
我去办公室,找到班主任。
他却说,他并没叫我来。我并没在意这奇怪的细节,只是请了假,然后离开。
那一双注视着我的眼睛失去了目标。
李普说了一声:“该启程了啊。”
于是那两个透明的东西逐渐溶解,就像冰糖一样,最后变成了一滩水。
至于那一摊水让班主任从后门进来时,在全班同学面前摔了一个倒栽葱的滑稽趣事,就要留到下次再讲了。
只是教数学的老师进到教室,然后全班同学喊:“老师好!”的时候,吕梦看着右手边座位的张作家同学,忽地脸红了。
“哼,自来熟的热血笨蛋!”
这间学校从此没有人再会知道,有一个凄美的身影从楼顶跃下的故事。
我回到家,发现家里有一个奇怪的东西:一颗透明的弹珠,上面用黑色写着“西”,意义和来源不明。
四十多岁的校长站在办公室里,想着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那一天,他早早地来到学校,避开了所有的监控,独自上到房顶,带着手套,用那把没用过的钥匙,颤抖着打开了那把陈旧的锁。
“我怎么能和学生做那种事……我,我……”
他神情激动地走到天台的边缘,想要跳下去,却又最终没有那样做。
“我还是不能玷污我所热爱的事业,我……也许我可以在晚上做。对,没错,只要撑到晚上,应该就能下定决心……”
他最终还是退了回去,并且用钥匙锁上了锁。
可惜那把劣质锁的内部,并没有锁住。
后来的惨事就不提了。
把思绪拉回到眼前。校长心想。
五层的窗子透露着正午的太阳。
“现在她死了。她是为你而死的。”校长自言自语。
不知为何,眼前的太阳让他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让他充满了新的希望。
“你要用你毕生精力去培养学生们,不要让他们像我一样……”校长又想起赵倩那天说的话,他以前从没在意过。
他向着夕阳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放着厚厚的资料。那是校内所有特困生的资料。旁边放着他唯一的一张银行卡。
正午,太阳发出种种威力。
谁又会知道,这所学校日后竟会出现一个深受学生们爱戴的慈祥的老校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