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两个手臂上摆了快有十个盘子,朝着我们这桌过来了。
“来,上菜!”大叔不慌不忙地把盘子一个个取下来摆在桌子上,一轮动作行云流水,把我给看呆了。
凯文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盘子。
“用刀叉!”莲说。
凯文没好气地说:“女人就是麻烦……”我用手肘碰碰他,他疑惑地抬头看看莲阴沉的表情:“呵呵……我用刀叉,就用……”
“真是作死。”勉用叉子插住牛排,说。
隆切下一块牛排,放进嘴里,脸上是“好吃”意思的笑容:“这才是那个凯文啊。”
“喂,别说的我们很熟一样。”凯文差点噎住:“等我当了队长你们就有好戏看了。”说完又疯狂咀嚼。
我却完全听不进去周围的话:眼前是一个简单的白色圆形盘子,垫了一片生菜,上面是一块咖啡色的牛排。旁边还有三份一样的东西。
“味道问起来还不错。”我自言自语道。
我也拿起刀叉,跃跃欲试。
“唉,也不知道雨千狂怎么样了。”莲刚刚拿起刀叉又放下去:“我一会儿要去给锋……的家人……”她实在不能说出来那个词,也实在不能相信那个开直升机技术一流,开朗的前特种兵再也不能见到了。
凯文的咀嚼声都变小了。
“我陪你去吧。”隆看着她伤感的脸,说。
“我也去。”勉也说。
听到勉这句话,隆愣了一下,握紧了拳头,把脸扭到一边。
“记得联系我。”勉极其快地吃完自己盘子里的东西,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隆看着勉离去的背影,入神了。
莲还是皱着眉头道:“我也吃完了,我先走了。”于是离开。
“路上小心。”隆说。
于是整个食堂就只剩我们三个男生。
凯文还在狼吞虎咽,我问:“你不去吗?给牺牲的队友做点什么?”
“不去。”凯文用力咽下一口:“不去。”
为什么要重复回答一遍?我并没在意。
“为什么?”隆问。
“不为什么。我的队友,牺牲的太多。可能是习惯了吧。”凯文喝下一口水:“因为见得太对生离死别,才更加珍惜自己当下的时间吧。我也不知道。”
我沉默了。这很显然不是一个足够下饭的话题,我把刀叉又放下,沉默着。
“对不起,我不能理解。”隆也离开了,只剩下我们两个。
“你也不能理解吧?其实我自己也感到奇怪……”凯文少有地低声说。
“嗯,我不能理解。但是每个人都不能理解别人,不是吗?你只需要做你自己。”我说。
凯文愣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平时的大嗓门:“哈哈,也是,想那么多干什么?”他看了看我:“你怎么还没吃?”
我笑了笑:“吃饭需要心情,比如现在。”
我刚拿起刀叉,就感觉裤裆中间有点痒。
“别闹了!”我把凶凶掏出来,这小家伙明显还在刚才跳楼的失重中,分不清方向。
跳下来的时候我为了不让它甩出去就暂时把它放在裤裆里。
它两条小短腿在桌子上转了几圈,倒在桌子上。
“哈哈……”我和凯文都被逗笑
了:“晕了吗?”
我用手指戳戳凶凶的脑袋,它抬起头来,盯向我桌子上的牛排。
“不好!”我下意识地反应:“那是我的食物!”
这小东西根本不听,摇摇晃晃地抱起一片比自己身体还大的牛排还是啃。
“抢我的食物?”我也当仁不让地拿起一盘,吃起来。
这牛排说起来很怪,切的时候没有汁水流出来,反而是有一种酥脆的感觉。
我扎起一块放进嘴里:“嗯……”我尝了一下,然后又吃一块。
我吃了小半份,才抬起头:“为什么明明是酥脆的感觉,吃到嘴里的时候又会鲜嫩地炸开呢?”
大叔看已经下班,就关掉炉火,坐到我和凯文对面去:“那可是秘方!”
“怎么样?好吃吧?”凯文兴奋地说。
“嗯。我很喜欢。”我也朝他笑着说。
我确实是有点喜欢这道菜,但是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我做这一切都是在表演给凯文看的。拜托,开动一下脑筋,普尔森那种老奸巨猾怎么可能完全相信一个初来乍到,完全无过去的可疑分子?
很明显,凯文就是来监视我的。这件事从我拉着他从顶楼跳下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如果那时候我打算一个人跳下去,普尔森是绝对不会让我活着走出那件房子的。
凯文很明显也察觉到我察觉到这一点,所以才跟着我一起跳下来。
有些心知肚明的事情,都隐而不发。
大叔:“哈,我就知道这道菜一定是最棒的。”
……
勉离开食堂,乘东南边的一部电梯,回到自己的家。
勉打开了一个按钮,然后把按钮扭到“四十摄氏度”那一栏,然后摁下启动。
他等了几分钟,然后拿着剑,打开一扇暗门,走了进去。
高温的热浪铺面而来,勉关上门,把刀上的绷带解开,摆出架势。额头上的汗滴下来,印在地上,很快又消失。
“如果,如果我能在强一点……”勉脑海中浮现出和锋的往日的一点一滴……
“也许他就不必死……勉向前挥出一个最简单的直刺。
墙上出现一个小孔,那是把剑和自己的力量完美契合地控制在一个点的标志。
勉收回剑来,看着背后那堵墙上密密麻麻的小点,每一个都嵌进墙里去异常深。
勉叹了口气,走到一边,把那个旋钮再扭到“一点八倍重力”的按钮上去,然后在这种压力下挥动剑。
“在这里训练了多少个日夜春秋,还是不能超过他……”勉又想起那个左手手背上带着蓝色宝石的男人。
一下没控制好力度,墙整个被刺地变形了。
“心,乱了。”勉自言自语道。
……
莲回到家里去。
她今天心情不好,拿起炮来打靶。
连着打了五个十环,她缓缓地放下炮来。
“明明是个普通人却是队长么?”她低声地啜泣起来。
我没有那种逆天的能力,我甚至不能使用“键”。她暗想。
“连队友都不能保护的队长……”为什么……
莲又想起自己第一天来到学院的时候,信心满满地想要当一名战斗员,却连最基础的“键”的测试
都不能通过……
“你没通过吗?不会吧?”昔日好友的一句话让她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孤独的。
从那之后她们再没联系过。
一切事情都平静地出奇,直到学院把她特招进了战斗班。
一切的事情都是那么水到渠成,直到她面见普尔森长老那一天,看到普尔森长老旁边那个嬉皮笑脸的男孩才知道,她是个幸运儿,她有一个天赋异禀的儿时玩伴,而对方也还一直记着她。
那个男孩就是凯文。
她不想欠他什么,可她已经欠了。
她低着头,不由地回想着过去的事。眼前的移动靶发出来噪音,可是却并不能打断她的思绪。
后来竟成为了队友。然后她才知道他到底有多不平凡,多惊艳,多天才……
“啊,我这种人当不了队长的,让她当吧。她很成熟,一定可以的”凯文在一次任务后对普尔森长老说。
那次任务中,她和凯文的队长不幸阵亡。
于是她就变成了他的队长。
“传说中那个黑客天才居然在一个废物队长的队里?”类似这种话她听得多了。
她也曾经想让出本就不属于她的队长的位置给应该的人,可是她总想起凯文说,他相信她一定是个好队长……
还有勉。
这个倔强的男孩,她很清楚他和凯文针尖对麦芒。
但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事情太多了。堆叠在一起,任谁也只能叹息罢。
她猛地抬起小口径的消解炮,摁下扳机。
“轰……”
“唉……啊。”
她摇摇头,离开了训练室。
只留下一排三个被贯穿的靶子。
……
隆回到自己的家里去,他从来就不认为这里是自己的家。
他今天很累了,于是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有她,那个短发的女孩。
但他在梦里也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的影子,一晃然后消失,就像他平时做的那样。
他睡的很熟。
……
我只吃到两份牛排,凶凶抢了我二分之一。
我气的鼻子都歪了:“下顿不许再吃了!”
大叔刚讲完他年轻时候就的故事,听见我说这句话。
“下次,小子们早点来,管够!”大叔拍了拍凯文的头:“走吧,下午再来!还有你,还有那个什么鼠!”
凶凶两只脚站在桌子上,两只前爪张牙舞爪地表示自己不是鼠类。
大叔一脚把我们两个……三个踹出去,然后关上门。
“下次早点来!”
“这么凶干嘛!”凯文拍拍屁股:“走吧,我们去看个好康的。”
“哦……去厕所看吗?”
“我……什……厕所?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龌龊的东西!”凯文如临大敌般看着我。
“哦,不是那个好看的啊……我还以为是那个呢。”我略有遗憾地说。
凯文突然说了一句:“你知道吗?刚才那句话我曾经对锋也说过。可现在……”
高人一等的窗外是下午两点半的太阳。
我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