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私人飞机降落在巴格马提河附近的临时机场已经是晚上十点以后的事了。

夜晚的加德满都神秘又充满了异域气息，随处可见香火和信徒，因为神女节的原因这个时间街道也依旧人头攒动。

广场中央立着一尊湿婆神像，精雕细刻，宝相庄严。

两人按照地址停在了一扇破旧的，大概最多容纳两个成年男人同时进出的木门前。

“地址没错？”托尼斯塔克看着面前那扇已经开始掉漆的木门，又偏头看向身后规模庞大的加德满都寺，“你不觉得那里看起来更像你口中无所不能的卡玛泰姬？”

唐尼没有说话，他在比对了手里的地址和门上的以后，抬起手刚打算敲门，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门里站着一个披着深色袍子的黑人，他礼貌地笑了笑，然后侧过身：“古一法师等你们很久了，先生们。”

门外的两人下意识对视了一眼，然后跟在黑人法师的身后走了进去。

卡玛泰姬与其说是古一法师的居所，不如说是古一法师亲手建立的，隐藏在城市角落的乌托邦式村落。

宽阔的大道直通向前，黑人法师一直带着两人停在中央殿的入口，然后在唐尼走进去以后伸手拦住了托尼斯塔克：“抱歉，您在他之后。”

唐尼脚步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被拦在外面挑起眉毛的男人，沉默了片刻后。

独自转身走进了中央殿。

身后是透着微光的镂空木窗，面前是一个空旷的大厅，脚下铺着湿婆神像的地毯，两边各摆了三张小方桌，除此之外。

中央殿里很安静，只有最旁边的那张方桌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披着白袍。

剃着光头。

唐尼停在入口：“您好，我找古一法师。”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五官深刻的脸：“我就是。”

唐尼愣了愣：“抱歉，我以为您――”像漫画里一样是个长满了胡须的老头子。

唐尼没有把那句不礼貌的话说出来。

行了。

这个宇宙唯一跟漫画里一样的大概只有托尼斯塔克一个。

唐尼重新整理了一下措辞：“您好，我是――”

古一：“我知道，小罗伯特唐尼。”

她的声音带着奇异但是好听的腔调，身上没有什么至尊法师的架子，身上的白袍和独特的气质她看起来很神秘，但却又平易近人。

“坐。”

她把桌子上倒好的茶往前一推，在唐尼坐到她对面以后，柔声道：“我并不能帮你们解决眼前的问题，因为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我也是昨天才弄清楚。”

唐尼捧着那杯热茶礼貌性地喝了一口：“知道原因就是解决问题的开始，法师。”

古一笑了笑。

她没有卖关子，直接切入了主题：“我只能告诉你，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一场主宇宙意志在自救行动下产生的结果。”法师放下了手上的茶壶，看向唐尼，“那些维度与平行宇宙之间的说法，我想对于你来说并不难理解。”

唐尼点了点头。

当然。

漫威漫画里最喜欢的就是在铺垫了一通，或者感觉剧情收不回来了的时候用宇宙毁灭之类的办法来重启时间线，要么干脆公布那只是平行宇宙，到后来甚至开始画起各种平行宇宙里的故事，比如某个世界里钢铁侠是个女的，又或者在哪个平行时空死侍屠杀了全地球。

古一：“你有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事是跟你认知里不一样的地方吗？”

唐尼沉默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和他认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刨除掉那些他还没有在电影剧本里接触到的东西比如奇异博士和蜘蛛侠的剧情，唯一跟他认知不一样的只有一个人。

托尼斯塔克。

唐尼：“有。”

古一接着道：“他是一个法则上的漏洞。”

法师伸出双手，似乎在空气中缓缓拉开了什么，下一刻，金色的线随着她的动作出现了一个规整但又复杂的圆，圆里慢慢出现无数个小圈，每个小圈都在遵循着某种规律朝不同的方向转动着。

古一法师语气平静：“宇宙很神秘，唐尼，它的意志监管着它统治下的所有领域，让万物都能顺着法则运行。”

“他很强大。”

“但那些法则很脆弱。”

说完至尊法师伸手，在那个圆里的某个小圈上轻轻一点，小圈立刻停止了运作。

一个小圈出了问题影响到其他的圈，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逐渐让整个圆里的圈都停了下来。

“一旦法则出现了问题，宇宙的运行就会出现漏洞，而这些漏洞如果宇宙意志不想办法补全，很可能就会在恶性循环中迎来自我毁灭。”

古一说着伸手一挥，那些模拟出来的宇宙法则都随之消散，接着她动作轻柔地用指腹按上了唐尼的额头：“我希望让你看看。”

法师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场景瞬间变换，不过一个眨眼，中央殿和古一消失无踪，唐尼看到了一片浩瀚星河，以及与刚才古一描绘出来的圆一模一样的，庞大的，森罗万象的――

宇宙法则。

唯一不同的一点，是这个法则里，有一个黑色的缺口，似乎就是古一法师口中的漏洞。

“看看你的身后。”

唐尼随着耳边古一法师的引导，偏头看向背后。

他身后运作着另一个宇宙法则，只不过运转规律，颜色都与他面前那个完全不同――

“这是你原先所在的，现实宇宙的宇宙法则。”

无尽虚空之中，似乎连古一法师温和的声音都变得威严。

“这是我们的宇宙目前面临的最大危机。”

唐尼看见两个宇宙法则逐渐开始靠近，相撞，再分开。

现实宇宙的法则没有受到影响，主宇宙法则上的缺口却因为这次撞击而越变越大，最终陷入恶性循环，逐渐让整个宇宙法则都停止了运作。

眼前的景象开始迅速变换，从地球，到银河，在到整个太阳系。

唐尼下意识睁大了眼睛。

――他似乎在见证着一个宇宙的消亡。

宇宙意志不再拥有那个维护宇宙法则运行的能力，于是。

地球间冰期结束，火山时代提前降临。

伽马射线爆发。

太阳燃料耗尽，最终变成白矮星。

宇宙陷入永恒的黑夜。

然后。

他重新回到了卡玛泰姬的中央殿，刚才的一切就像幻觉，面前依旧坐着神情镇静的至尊法师。

唐尼说不出话。

其实有关宇宙毁灭的假说早在中世纪就有过预言，但亲眼看到还是会觉得震撼，那些画面不是依靠科学和想象就能具象化的。

――everything has its wonders.

――万物皆奇迹。

“唯一能够肯定的只有一点，就是宇宙才刚刚诞生。”法师看向唐尼，“它原本不会这么早就迎来灭亡。”

唐尼逐渐从刚才的场景里回过神来，他沉默了很久，古一法师就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一直到唐尼理顺了所有思路以后。

“所以您的意思是，宇宙意识为了自救，想让我和这个宇宙的托尼斯塔克交换身份？”他皱着眉头，就像每个厄运降临时对自然力量感到迷惑的人一样，“但为什么是我？”

好比托尼斯塔克是一个误入了电影的漫画角色，他影响到了整部电影的正常运作，而假如宇宙意志就像古一所说要扭转这个漏洞，他要找的也应该是其他电影宇宙里的托尼斯塔克。

唐尼下一刻就意识到了宇宙意志不这么做的原因。

――因为那样意味着另外一个宇宙的毁灭。

古一看着唐尼表情的变化，低头又给他倒满了茶：“只有现实宇宙不像我们的宇宙那样危机四伏。我们都是宇宙的一份子，我们不可能站在上帝视角来评判宇宙意志的对错，对于我们来说，至少对于我来说。”

“我存在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主宇宙。”

唐尼一时间没有办法消化这样庞大的信息，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您把他说得像一个病毒。”

两人都很清楚唐尼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古一垂下眼帘：“这么形容也没有问题。”

唐尼这次喝光了桌上的那杯茶，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那为什么他的自救行动失败了？托尼斯塔克并没有到达现实宇宙，他依旧留在这里。”

古一法师道：“我的猜测是有人在你们交换之前就占据了你原本的身份。”

法师说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负手慢慢走到那面漏洞的木窗边上。

“每个宇宙意志都会自我修复和填补法则上的漏洞，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

“谁也不清楚。”

......

......

――“斯塔克先生，你能听见吗？”

――“我是彼得，我们赢了。”

――“你成功了。”

――“我们会没事的。”

――“现在。”

――“你可以休息了。”

......

......

耳边是秒针走过的声音，鼻翼间是淡淡的消毒水味。

消失的五感在逐渐恢复，沉睡的意识也在慢慢清明。

托尼听见有什么声音混混沌沌地在周围响起，由远及近，似乎是――

谁？

四肢还残存着浸泡在水里一样的失重感，眼皮也沉重得睁不开，他仔细辨认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它下一次响起之后――

佩帕。

是佩帕的声音。

佩帕说：“唐尼――”

佩帕在叫他，佩帕在叫――

唐尼？？？？？

就像沉入水底濒临窒息后突然抓住一块浮木然后冲出水面那样，托尼猛地睁开眼睛，然后被头顶的灯光晃得又不得不眯起眼睛抬手去挡。

他的余光看见佩帕坐在沙发旁边，脸上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你终于醒了，唐尼。”

化妆间沙发上，突然清醒过来的男人让刚刚散开的人又重新聚集起来，等托尼重新适应了光线以后，看到的就是在他头顶围了一圈的脑袋，包括他熟悉的队长，索尔，黑寡妇，巴顿和班纳博士。

硬是以中间的吊灯为圆心围成了一朵太阳花。

托尼：“......”

“你刚才可把我们吓坏了，唐尼。”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身体不舒服就需要多休息。”

“你最好还是再去医院检查一下，拍摄进度可没有身体健康重要。”

“不是已经有人叫救护车了吗？”

“我觉得应该跟道具组反应反应，在盔甲里安个空调，或者弄个散热的东西，大夏天披着这个拍戏谁受得了。”

托尼：“？？？”

门外在这时传来导演的声音：“如果你们学过相关常识的话就应该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散开点让他好好休息，然后等医护人员到。”

围成一圈的演员们闻言立刻散开，但并没有走太远，在给托尼让出了足够让空气流通的空间以后，依旧关切地询问着他的身体状况。

众人中间。

被围着的托尼斯塔克一头雾水。

沙发旁边的小圆桌上立着一个相框。

相框里挂着开机仪式时，演员们穿着复仇者联盟戏服的合照，合照下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

――avengers

――assem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