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长眼看着甘夫冲向自己,连放两箭,第一箭被甘夫避开,第二箭正中马头,马儿跌倒,甘夫重重地栽在地上。
甘夫爬起来,捡起长矛,就要举长矛掷向千长。却没留意身后的小将赶来,将刀枪一并架到甘夫脖子上,甘夫再也不敢乱动,只好弃了长矛长叹一声:“此行休矣!”
千长轻蔑地笑了一声,对众人说:“通通给我押回去,我要把这名汉使送到单于面前领赏。”
甘夫挣扎着说:“他不懂匈奴语,我必须一同前往!”
这千长大手一挥,张骞和甘夫被绑在马背上,一起被千长押走。
张骞在马背上大喊:“天子赐给我的符节,天子赐给我的符节!”
千长回头,取走符节,在马上打着火把细细查看,就当玩具一般。
张骞看符节没落下,心里还留着一丝希望。
千长领了百来人,这就将张骞和甘夫押往匈奴王庭(龙城)。
行走了十几里地,张骞听到千长一直在和甘夫说话。
张骞十分恼怒,斥责甘夫:“我说匈奴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发现我们,原来是你和他们暗通曲款,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甘夫忍不住伤心掉眼泪,对张骞说:“我虽是匈奴人,但我最心爱的女儿还在长安,我岂会背叛大汉天子?我甘夫此前最大的耻辱就是不战而降,如今比这更大的耻辱就是拼了性命,还被张大人误会!”
张骞连忙道歉,但还是心存疑惑。甘夫只好将刚才和匈奴所说转告张骞。
甘夫说:“我和这千长,素未谋面,我只不过是问他,单于王庭是不是还在阴山以北(呼和浩特),他告诉我已经迁到漠北的燕然山附近了。”
张骞很惊讶,费力地问甘夫:“他为何如此轻易就告诉你单于王庭所在?”
甘夫笑着说:“他自认为汉军根本不知道王庭具体位置,因为他们随时会变换位置,就算知道位置,汉军也不可能跑那么远。”
张骞将信将疑地问:“你刚才明明有机会逃跑,为什么不跑出去请救援?”
甘夫暗自叫苦,如今张骞和自己一样,都沦为了阶下囚,甘夫也不想再讲什么尊卑了。
甘夫回答说:“我本想制造混乱,好让你们趁乱突围,谁知道,你们不但没逃脱,还白白牺牲几位勇士。”
张骞嗟叹不已,他没想到一个匈奴降卒竟如此不顾生死。张骞心想,就凭甘夫刚才展示出来的武艺,要逃命并非难事,就算不逃脱,主动投降匈奴也能保住性命。
不过此时此刻,想太多已没什么用处。剩下的那几十名汉军被押往何处?张骞不知道。等到了龙城,能否保住性命?张骞也不知道。
千长押着他们离开姑臧,途径角乐得城(角乐合一起,音录得城,今甘肃张掖,前文有误),向北绕过居延泽,跨过大漠,到达龙城(今蒙古乌兰巴托)。
张骞一路上不愿和甘夫说太多机密的事,只是随意聊聊路上看到的荒漠沙地、绿洲、戈壁滩。
到了龙城,千长让几名士兵押着张骞和甘夫,穿过低矮的城墙,进入单于庭帐。
军臣一眼看到汉使符节,心中暗喜。对千长说:“你立了大功,赏金百两!”
千长领了赏金,便高兴地带着随从赶往休屠泽了。
张骞心想:军臣啊,你太小看我张骞了,我岂是值那区区百两!
军臣坐在王座上,低头看着问张骞:“汉朝天子派遣你出使哪里呀?”
张骞闭口不答。军臣笑着说:“你作为汉使,我本应以礼相待,还请你知无不答,或许我还能送你回汉土!”
军臣说完就示意两旁的武士给张骞松绑,甘夫看到了就用匈奴语说:“大单于,这名汉使听不懂你说什么,把我一起松绑吧,我可以做翻译。”
军臣点头同意,武士先给张骞松了绑,准备给甘夫松绑时,刚一碰到甘夫,便禀告军臣:“大单于,此人不可松绑!”
军臣生气地说:“这是单于庭,难不成你还怕他?”
这武士只好也替甘夫松了绑。甘夫感觉军臣一时半会不会加害他们,所以也没冒险逃脱。
有了甘夫这个翻译,军臣问张骞:“天子派你们出使哪个国家?”
张骞回答:“月氏”
军臣哈哈大笑:“月氏早就被我们打败了,他们大部分逃到了伊犁河边了,剩下的余孽逃到了羌人的地盘,不知道你要去大月氏还是小月氏?”
“大月氏!”张骞以为军臣单于不会就此撕破脸皮。
军臣环顾庭内一圈,接近扭曲地笑道:“大月氏在我们的西北方向,汉人怎么能过去呢?更何况是汉使!就好比我要带人穿过你们汉境,到东南的越地,你们会同意吗?”
张骞反驳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汉匈两家并未正式宣战。就我们两个人,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单于要是能让我们离开,我回去后肯定会向天子说明你的大度。”
军臣还是摇摇头说:“我也没说要斩你们,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们去大月氏,他们被我们赶跑,肯定怀恨在心,只要你过去,你们就会联合起来,伺机报复匈奴。”
甘夫眼看着没希望了,作最后一次尝试:“单于要是不放我们走,我们现在就咬舌自尽,让各国君主都知道单于是个心胸狭窄的人。”
“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也拦不住,武士将他们带下去吧,给他们一间帐篷,好生看守,若他们再敢逃跑,格杀勿论!”军臣说完就盯着两旁的武士执行命令。
甘夫看着张骞,张骞有看着甘夫,两人面对面叹了一口气。
张骞对甘夫说:“活着就还有希望,就这么死了,岂不有辱天子使命?”
甘夫摇摇头说:“我刚才不过是想激将他罢了,如今的匈奴,已不是我当初了解的那个匈奴了,单于已建立起横贯东西的庞大王朝,根本不在乎别的君王是否相信他。”
武士对张骞十分客气,他知道大单于嗜杀成性,如今对他们却以礼相待,肯定是另有打算。
就这样,张骞和甘夫出师受挫,都没来得及让人回汉境报信,稀里糊涂地就被扣留在匈奴。
过了几天,军臣让人挑了两名年轻的匈奴女子,让她们服侍张骞和甘夫。
张骞岂能就此打消出使月氏的念头?他把符节看得比他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甘夫倒是有点把持不住,但看到张骞决心如此坚定,也就强忍住了。
又过了几天,几名武士进来,二话不说把甘夫拉到刑台上,吊起来用鞭子抽打了一天。
甘夫受此屈辱,一声不吭。张骞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军臣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想尽了一切办法来软化张骞二人,但还是那句话,决不投降,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张骞二人和军臣斗智斗勇,斗了一个多月,军臣突然觉得张骞这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于是交代武士拿人头担保,死死看住他们。
且说田田跟着恭业住在将军府,甘夫走后没多久,有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不好意思去找恭业,睁着眼睛熬到天明。
第二天早上,田田带着疲倦找到恭业,说起昨晚失眠,恭业忙问缘故。
田田说:“我昨晚心里莫名其妙地不安,就好像有人在念叨我。”
恭业先是对田田一番安慰,心里早已有了打算。
等李广晚上回府之后,恭业对李广说起此事。李广想了想说:“当初佳儿出事的时候,我也莫名其妙地不安,只怕张骞和甘夫在外/遇到什么不测了。”
恭业说:“我也是这么猜测的,所以我想明天独自前往休屠泽打探,毕竟那地方我熟悉。”
李广想了想说:“我和灌强近期都不得空闲,反倒是当户有空,不如你带他一起去吧。”
恭业有些不情愿,李广不解地问:“怕当户拖后腿?”
“那倒不是,我很喜欢当户这孩子,只是匈奴如今十分强盛,休屠泽那一块过于危险,当户年少,我怕保护不好他。”恭业说的是实话,保护一个人比杀死一百个人难多了。
李广听了这个解释,哈哈大笑:“当初我们在休屠泽相遇的时候,我还没当户这么大呢!”
恭业想想也是,当户常年待在宫中也不行,需要出去多锻炼。
恭业当晚便收拾了武器和盔甲,特地去马厩看了一眼自己的好伙伴:云豹。
云豹太久没上战场了,它看到恭业手中拿着盘龙戟走过来,忍不住甩动脖颈,发出一阵阵嘶鸣。
恭业抚摸云豹很长一段时间,不忍地回去休息。
第二天,恭业来到田田门口,隔着房门对田田说:“田田,我要出去一趟,快的话,五、六天便能回来。”
田田从恭业的语气中,听出他这次要远行,甚至有点生离死别的感觉。
恭业见田田没应答,便转身要走。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
恭业还没来得及转过来,田田双手挽住恭业的臂甲,用近乎崇拜的眼神望着恭业说:“恭大哥,你这身铠甲好威武!呵呵!”
恭业回头看着田田脸颊甜甜的酒窝,心都快被融化了。
恭业脱下护手,摸了摸田田的额头,笑着说:“我不在的这些天,你时刻要像今天这样开心,我肯定能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