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和灌强走到最下面的一桌,为首的是陈长庚。长庚起初拿了个酒杯,领着众人起身敬酒。
灌强十分不爽,挤到李广前面,就要找长庚拼酒。
灌强端着酒碗,半醉地用手搭在长庚肩膀上说:“你小子,不光是腿跑得快,耳朵也灵通。我大哥今天娶媳妇,你端个酒杯,像话吗?”
长庚勾着腰,像是无力担起灌强的手臂,他听灌强这么一问,知道难缠的主来了。
长庚放下酒杯,示意旁边的人换酒碗,对灌强说:“灌将军海量,我确实酒量有限,我尽力、我尽力。”
旁边的人端来酒碗,灌强一看,正是那个在上郡爬树的江东骑兵。
长庚接过酒碗,对走近李广,对李广说:“恭喜将军,我和兄弟们敬您一杯。”
李广早已是迷迷糊糊了,已听不清长庚说的啥,端起酒碗就干了。长庚和其他客人也将酒喝完。
灌强拖来一张凳子,让李广坐下,自己把长庚拉过来,帮他把酒满上。
长庚连忙推辞,灌强笑着说:“今天你们是客人,来了就要喝好,好事要成双。”
长庚无奈,只好接着又跟灌强对饮一碗。就这样连哄带劝的,长庚喝得晕头转向、连连叫苦。
最后一碗下去,长庚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手无力地垂在桌下,脑袋挂在桌边,脸色青一块、白一块。
灌强这才满意,回头看李广,早已吐过一轮,要不是客人一旁扶着,连新郎服都会弄脏。
灌强只好扶起李广,到侧房休息。客人们一直吃喝到天黑,恭业又安排府人掌灯,秦腔戏剧应时而上。
李广一觉醒来,发现屋里屋外都没人,头还有点晕,原来是闷醒的。
李广听到庭里热闹,正想出去看看,恰巧碰到恭业进来。恭业一把拉住李广,问:“大哥啊,这都天黑了,人家还在房里等着呢!”
“你们怎么都不叫醒我啊,哎呀!”李广这才想起来,心中懊恼不已。
恭业也不解释,只顾着催人打水给李广洗脸漱口。李广理了理衣服,这就前往婚房。
婚房门前,李广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答,他又低声问:“翁主在吗?”
连问几声,没点动静,急的李广抓耳挠腮。这时一名婢女端了茶水从走廊一头走来,看到李广,紧步赶到门前。
“将军怎么还不进去?”夫人在里面等候多时啦!
李广还是不放心,大声地问:“翁主,我进来啦!”
“这里还管什么翁主,是将军夫人哩!”这婢女久随婉儿,最为贴身,她在一旁看着将军有些迂腐,着急地问李广:“要不我先把茶水送进去,将军随后进来?”
李广瞅了她一眼说:“你让一边去,别在这抖机灵。”这婢女识趣地走开了,李广轻轻推开房门,新娘身着轻薄的大红禅衣端坐在炕上。
李广进屋后连忙栓上房门,回身看到桌上摆着一杆秤,于是拿起秤杆,就去挑红盖头。
这新娘双手握拳放在膝上,等秤杆靠近盖头时,新娘忍不住笑了,连忙用手去捂嘴。
李广情急之下,麻利地把新娘头顶那块红绸掀开了,露出高发髻。李广丢了秤杆,凑近去看,新娘淡扫娥眉、轻点绛唇。
“呀!”李广轻叹一声,这才一个多月不见,婉儿跟变了个人似的,之前在王府中相见时,婉儿娇翠欲滴,如今又增添了几分贵气。
婉儿见红盖头被掀开了,又用手来遮脸。李广笑着把婉儿的手拨开,两腿被却被婉儿蹬了好几次。
“夫人刚才何故发笑呀?”李广将薄被推到墙根,不小心把红枣、花生都弄撒了,他贴着婉儿坐到炕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
婉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对李广说:“亏夫君还是驰骋疆场的将军,却如此扭捏作态,怎能不让人发笑?”
李广被婉儿说的满脸通红,倒不是因为初次接触婉儿,显得拘谨,而是鉴于婉儿是翁主的身份。
听了婉儿的暗示,李广索性脱了厚重的新郎礼服。婉儿用手指了指房门,李广笑呵呵地说:“夫人不用担心,栓好了!”
婉儿还是不放心,说:“刚才小蝶说送茶水过来,只怕她不懂事!”
“我刚碰到她,已让她去别的地方忙活了。”婉儿听李广这么说,才稍微放心,李广却早已等不及了。
这对新人正准备亲热,门外突然闹哄哄地围了一群人,想必是小蝶多嘴。
李广不甘心地去穿衣服,只听到门外一人声音特别大:“大家听、听我号令,一起冲、冲进去!”
“哎呦,灌强这家伙今天肯定是喝多了,带人来闹洞房了,夫人不用担心,看我怎么训他……”李广自己心里慌乱得很,还在安慰婉儿不用紧张。
没等李广穿好衣服,只听到“嘭”的一声,灌强一脚过来,连门带栓,一起踹倒在地。
婉儿被吓得连忙扯起被角盖住下身,李广干脆丢了衣服,想拦住灌强。
灌强猫着身子闪过,身后的人一拥而入。李广仔细一看,恭业和陈长庚也都混在里面。
李广连忙对恭业喊:“快拉住他!”
恭业和陈长庚仿佛不认识李广一样,还领着众人叫嚷:“看新娘子喽!”
李广连忙一个箭步冲到婉儿前面,伸开双臂,问灌强:“灌强,你要干什么?”
“亏夫君还是将军,却如此扭捏作态!哈哈哈……”灌强又把新人私下说的话,当着众人,像女儿一般娇羞地说出来。
众人听灌强边说边打手势,忍不住笑成一团。李广被灌强气的恨不得踹他一脚,无奈这新婚之夜,还不能恼怒。
突然恭业被众人推出来,他本想再缩回去,十几双手在后面推着,他只好向前对李广说:“大家一致推举我,想请嫂子展示一下才艺!”
李广强忍着怒气,大吼:“你们要看什么才艺?要什么才艺?”
恭业还是酒喝少了,拉不下脸,支吾了半天。人群中有人憋不住了,在后面起哄:“要是将军夫人不愿意,就请将军展示百步穿杨,好让我们开眼界啊!”
李广看过去,说话的人是公孙贺。若是灌强他们瞎闹,李广还能控制场面,这公孙父子远道而来,多少要给点面子。
李广推开灌强,问公孙贺:“公孙将军要我如何展示?”
公孙贺见李广答应了,就从衣兜里拿出几个从扶风带来的苹果,走到李广面前说:“我就站在此处,将苹果置于头顶,请将军到院中,用箭来射苹果,如何?”
李广连忙摇手说:“我虽说弓马娴熟,也不能拿公孙将军的性命来赌运气啊!”
“我来吧!”李广回头看婉儿,发现灌强正低着头朝婉儿扮鬼脸。
婉儿说完起身来到地上,从公孙贺手中抢过苹果。公孙贺一脸惊愕地说:“夫人金贵,不能儿戏,就当我没说吧!”
婉儿不理会公孙贺,反手将苹果稳稳地安放在发髻上。李广对恭业说:“请你去库房把弓箭取来!”
众人看事已至此,纷纷站到屋内门口两旁,看着李广拿好弓箭走向院中。恭业在屋内大声朝李广喊:“院里低很多,我让人搬桌子给你垫高点!”
“不用那么费事,嘱咐你嫂子不要抬头!”李广远远地回应。
李广走到院子端头,转身站稳。婉儿站在屋内不敢乱动,她虽然知道李广箭术高超,也不想因为自己乱动,让他当众出丑。
“请吧!”恭业朝院里喊了一声,众人纷纷退进门框内,不敢探头。
尤其是公孙贺,非常紧张,他怕自己一时胡闹惹出事来。
就在他心里默念时,一只短箭从门槛上方飞进来,贯穿婉儿头顶的苹果,箭尾将苹果斜切成两半,下面的一半还留在婉儿发髻上。
众人一阵欢呼,公孙贺心中的石头也总算落地了。等李广进来时,婉儿赶上去就要打李广,李广连忙躲闪赔罪。
婉儿生气地坐回炕上,怨道:“早不射箭晚不射箭,偏偏要在我打喷嚏的时候射箭,不被你吓死也会被你气死!”
众人在一旁起哄:“将军还不快快赔罪,当心夫人不让你上炕啊!”
灌强借着酒劲,大手一挥,笑着对众人说:“你们不用瞎操心,我大哥他、他自有办法!”
李广把弓箭递给恭业,一把扯住灌强,使劲把他往门外赶。众人见状也知道适可而止,心满意足地跟恭业离开了。
一路上公孙贺不停地跟恭业念叨:“李将军真是神箭啊!”
恭业忙着照顾其他人,也没把这些话当回事,在他看来,要不是翁主当箭靶,对大哥来说,这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新房内,婉儿看众人走了,假装夸赞李广:“将军好箭法呀!”
李广连忙把门装好,搬来墙边的大柜子把门堵上,这才转身坐到炕底下,一边帮婉儿捏脚,一边哄婉儿开心。
婉儿看李广这样,反而更不开心了,她将双腿放到炕上,对李广说:“你是大汉的将军,就应该对士卒严肃,令人敬畏,怎能嬉闹?”
李广连忙解释:“夫人呀,我也只对你这般嬉闹,嘿嘿!”婉儿这才消了气。
不久,新房里熄了灯,直到东方既白,屋内再无人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