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三人别了李蔡,说笑着策马跑出萧关,直奔关外。
跑累了,三人信马由缰,让马儿领着往前。李广回头对恭业说:“你我二人,在关外偶遇,没想到这么意气相投啊!”
恭业笑着说:“将军还想跟我再比试比试?我今日奉陪到底,也让张佳看看我们俩到底谁厉害!”
张佳听了,一下子来了兴趣:“行啊,快点开始嘛,我很公正的!”
李广连忙摇手,说:“你别跟着起哄,论打斗,恭兄弟自然在我之上,今日就不比啦,等有机会我介绍一人给你认识,让他和你切磋,怎么样?”
“也好,就依将军所言!”恭业说着收了长戟。
“出了军营,你怎么还一口一个将军呢?”李广说着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虎背熊腰的公子印象。
恭业有点惊讶:““你比我年长,要不叫你一声哥哥?”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去年打猎时结拜的二弟,他叫灌强,为人豪爽仗义,力大无穷。只是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恭业听这么一说,似乎听出了李广有结拜之意,不过恭业终究是心细之人,他知道此时此刻谁才是重点。
于是恭业岔开话题,对张佳说:“你常说喜欢打猎,不如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休屠泽,我们就比一比谁打到的猎物更多?”
张佳冷笑着说:“只怕你们加起来都没我多,开始吧!”
醉翁之意不在酒,李广之意不在猎。三人大致往休屠泽方向走,沿途看到飞禽走兽就开弓,走到傍晚,张佳马背上已挂满了鸽子、野兔等,看看李广和恭业,除了一只野鸡和一只黄鼠狼,马背上空荡荡。
张佳蔑视了一眼李广:“猎啥不好,猎个臭黄鼠狼?”
李广一点也不动气,冲着恭业笑着说:“我们光看她打猎去了。”
张佳一听就来气,心想比不过就算了,还找这么无耻的借口。
三人互相调侃着往前走,直到发现山坳里有一处平地,凹口处藏着个一丈多深的石洞,于是卸了行囊,平地里点了篝火,在洞里支了三个帐篷。张佳掏出匕首,将一只野兔剥了皮、去了胆,便用箭穿起来放在火上烤。
恭业识趣地说:“你们在这等着,我去附近装几个小玩意。”
他起身离开后,就在不远处装起了陷阱,一会儿在这装了个铁夹子,一会儿再那里挖个坑,就是不回来坐着歇息。
这时候,一阵阵肉香扑鼻而来。张佳拿起兔肉,放在嘴边闻了闻,侧身问李广:“想不想吃?”
李广伸出手就要来取,“哎呀”,不小心被烫了。张佳嗔怪:“让你吃没说让你用手拿呀!”
李广用手捏了捏耳朵,笑着说:“那让我咬一口,看看熟了没。”
张佳笑着把兔肉放到李广嘴边,李广轻轻咬了一口兔腿肉,觉得最里面有点血丝味,连忙吐了出来。
张佳看了有点着急:“不好吃吗?怎么会呢?”
“感觉里面没太熟,要不再烤一会儿?”李广虽是个武人,却也吃得挑剔。
“呵呵,有那么七八层熟就可以吃了,你要是觉得不好吃那就别吃!”张佳似乎在考验着李广的诚意。
“好吃、好吃,慢慢习惯就好了,你也吃一口吧,都跑了半天了。”说完,李广又把箭杆推到了张佳那边。
也不知道恭业为啥要装那么多陷阱,只知道李广和张佳两个人越坐越近。“我可以叫你佳儿吗?”李广一本正经地说。
“当然可以啊!名字还是你们取的呢,说实话,感觉和你们在一起,确实有着家的感觉。”张佳或许是想家了,或许是太累了,摘下了束发头巾,散开那一头乌黑秀发,在火光照耀下,更加撩人。
原来,这个在大家眼里凶悍泼辣的奇女子,竟然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李广虽然嘴笨,脑子却很好使,见此情景,默默地将肩膀移了过去。
张佳也不是那么扭捏的人,她把头轻轻靠在李广肩上,望着天空,如同说梦话一般:“我之前说过,你是个正人君子,出身将门。如今两国交战,你有勇有谋,日后必会拜将封侯。”
若是别人这么说,李广一定会欣然接受。但这话从佳儿嘴里说出来,却令他十分忧伤,他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果然,张佳还是说了:“恭业和我一样,都是流浪在外,早已没了世俗门第观念,你那堂弟却未必如此。”张佳边说边望着还在忙碌的恭业,对李广说:“恭业是你不可多得的兄弟,今后无论你身处何种险境,你都可以放心的把后背交给他。”
李广:“他是……不说他吧,我想说的是:我不会背对着你。”
“话虽如此,但我习惯了浪迹天涯,你有你的愿望要去完成,当你想我了,你就在石洞里的墙壁上,刻下一个“当”字。我就……”张佳说着说着便含糊不清,前一句还在说匈奴,后一句就说到老家门口有鱼塘,慢慢的就睡着了。
李广看着眼前的这堆篝火,再烤了些肉,也陷入了沉思:女人,兄弟,匈奴……
直到恭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踉跄地走回来,也不多问,在洞里又生了一堆火,拿了块烤肉进了帐篷吃完后倒头就睡,突然又觉得不对劲,起来把帐篷又挪到洞口接着睡了。
李广把火灭了,将张佳抱起来,送进了她的帐篷,帮她盖好单人棉被,自己却坐在洞口,直到冷的全身发抖,才进了帐篷,不知是冷了一晚上,还是思绪万千,这一晚李广几乎是睁着眼睛挨到天亮。
第二天,李广生怕张佳再次不辞而别,一大早就站起来,再给火堆加了点柴,便拿着剑四处查看。看到昨晚恭业设的陷阱抓了不少动物,最大的是一头小野猪,被铁夹子套住了后腿,看到李广靠近就拼命往前撞。
这野猪发起飙来比那豺狼还要凶猛,李广拔出腰间佩剑,只一剑就捅穿了野猪咽喉,只看着野猪脖子下的血泡汩汩而出。野猪的尖嚎声吵醒了还在呼呼大睡的恭业和张佳。
李广回洞问张佳:“佳儿昨晚睡得还好吧?”
张佳正看着昨晚的猎物发呆,听李广问她,应了一声:“嗯,我给你们做点东西填肚子。”
这场打猎比赛,无疑是恭业技高一筹。等大家吃完早饭,动身前往休屠泽。途径黄河,冰面已化成零散的冰块,几人雇了个船夫渡过去,然后一直走到夕阳西下,才走到休屠泽南岸歇息。
原本大家走了大半天,有点犯困,还是李广视力好,远远看到水边泛着星星点点的绿意,自上次跟恭业在此相识,已过去几个月了。
李广对恭业和张佳说:“河里的冰融化了,湖边开始长草了,终于不再是一片白茫茫了。”
张佳听了很兴奋,于是对两人说:“昨天打猎难分胜负,今日不如再沿着休屠泽跑一圈,看谁先回到开始地点?”
恭业心想,这可是我以前的地盘呀,对这一块熟的很,爽快答应了。李广现在是觉得只要是佳儿提议做的,都会很有趣,于是也欣然接受。
三人找一颗形状奇特的柳树作为开始地点,张佳刚说开始,三匹马便跑了起来。恭业仗着对这块熟悉,知道哪儿泥土松软走不得,也知道哪儿有密林过不得,于是很快就把他们甩在身后。
李广和张佳跟着恭业走过的路线,不远地跟在后面,随着南风徐徐吹过水面,一切都是那么舒适、自然。
恭业见他们迟迟没赶上了,一时兴起,拿出酒来,竟独自唱起歌来:
野香盼春风,淡淡惹人怜。
烟雾朦胧处,如梦鄙鸳鸯。
年少轻别离,今夕得乡音。
醉卧爱河畔,笑看月难圆。
水暖响池塘,我却在他乡。
家中浊酒难溶,我却愿尝。
百里关山易度,马竟不前。
朝夕有愿,故国已变模样。
风霜无情,新人难改初心。
张佳在后面听了这一出,忍不住笑出声来,忙问李广:“李大哥听出来他唱了什么吗?”
李广平日里哪有闲情琢磨这些诗歌呀,却听不出这位兄弟心中到底是喜还是忧。李广回想起最后两句,对张佳说:“佳儿你哪里知道,他可是大有来头呢,他是昔日楚霸王之孙!”
张佳听他这么一说,连忙好奇的问:“那他为何姓恭呀?”
“你听他最后唱的,故国已变了模样,想必此时他的家乡早已是春江水暖,樱红柳绿了吧!”
“那这新人又是说谁呢?难道说我们吗?”张佳此时也张着大眼睛、抿着嘴犯起了迷惑。
李广笑着说:“管他呢,我的心始终不变就行。”张佳看李广这副模样,也会心的笑了起来,两人带着身后的春风,策着马儿一路小跑,时不时拿出酒囊对饮两小口,十分惬意……
自那以后的一年多时间里,李广每逢军中有闲,便前往相约的山洞,如果张佳不在,就在石壁的青苔上刻下一个“当”字,然后在周围打猎。
张佳也会经常去,看到新鲜的“当”字便会欣喜地等着李广出现,若发现有些时日的“当”字,便会十分懊悔失落。
匈奴人自从在萧关吃了大亏,两三年都不愿再提萧关。左贤王孪鞮军臣(老上单于之子,乌若之父)几经严查,得知是呼衍达塔贪功害了自己的长子,毫不留情地将其斩杀,并发誓一定要李广也感受丧子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