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夫人赶到景阳宫,瞧见宫殿前面的尸体,她脸色一下冰冷起来,脚步略发急匆匆。皇后得到宫人回禀从殿门走出,一见母亲,她双眼赤红,眼泪涌出。褫夺封号的时候,她没有哭,太后前来微笑的时候,她没有哭,可看见了母亲,她在也忍不住了,竟失声痛哭。
她一哭长孙夫人也忍不住,同样哭了起来,母女两人抱头痛哭。长孙夫人看着女儿素白的衣服,看着女儿素面朝天,心脏好像被一双大手死死揪住,她喘不上气,更是愤恨不已,恨不得就此离开。
可在女儿面前,她不敢表现,只能推开女儿,勉强保持呼吸。这点心机瞒不过皇后,皇后一见她如此,眼睛都红了,但为了不给母亲留下坏影响,她只能忍住疼痛,全然当做不知情。
她扶着母亲向着殿门走去,一进殿门,长孙夫人脸色唰的白了,她的指尖不住颤抖着,“谁敢如此待你?这么冷的天,居然不点炭火!他们是要逼死你啊,到底有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你进宫可不是任人糟蹋的!”
皇后面色如常,她扶着长孙夫人走下后,神情平静,“母亲,无人亏待我,是我要他们这么做的。”
她看着空荡荡的殿门,除了随着风慢慢漂荡的帷幔,在没有其他东西。珍贵的瓷器,玉如意,一切装饰品都没有。剩下的帷幔是素白色的,与皇后身上的衣服是同样颜色。这大殿没有丝毫人气,更像是灵堂,就是不知是给谁摆的灵堂。
长孙夫人忍住了痛苦,摸着皇后的手掌,絮絮叨叨地关心。皇后噙着笑容,享受着长孙夫人的关心。她是如此的冷静,以至于长孙夫人不敢问关于她的未来打算。
可长孙夫人不问,她却要回答,“母亲不问问我的想法?”
她突然提出的问题令长孙夫人心惊,知女莫若母,无人比长孙夫人更了解皇后。皇后自小便是天之骄女,长孙家族的骄傲,大了成为皇后,乃是中宫之主。一身顺遂,没受过半个委屈,可如今没了皇后之位,女儿却如此冷静。
她既欣慰女儿的懂事,又委屈女儿的懂事,她生女儿不是为了让她在世间受苦的。是为了女儿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看着懂事的女儿,她心中像是刀割般苦楚。
皇后盯着母亲不断变化的脸色,等到母亲冷静下来后,她才慢慢道:“母亲,父亲是想继续与太宗别苗头,让她恢复我的地位。”
长孙夫人点点头,“你父亲叫我进宫,就是看看你受没受委屈,朝廷的事情交于你父亲去处理,”她摸摸皇后消瘦的脸颊,怜惜道:“你呀,好好养好身体,放心,你仍旧是皇后,无人能夺去你的位置!”
皇后却摇摇头,跪在长孙夫人面前。“母亲,女儿不愿意继续做皇后了!”
她抬起脑袋,眼中闪烁着精光,令人心惊的光芒。“陛下想叫我做皇后,我才是皇后,他不叫我,我便要灰溜溜的回来,可凭什么?”
她狠狠问:“凭什么啊!母亲!陛下登基靠得是我们长孙家,如今他登基数年,自认为能掌握朝政,便废了我!”
“若是等到他真的掌握大权,我们长孙家还有活路吗?他是存心要我们死!我们若是不反抗!必然死无全尸!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蓉儿!”长孙夫人惊呼一声,俯身捂住皇后的唇边。她握紧皇后的肩部,死死盯着那双眼睛,只在里面看见了痛苦与野心,熊熊燃烧的野心。
皇后反手握紧长孙夫人的手臂,“母亲,太子虽是太子,可位置不稳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陛下定会叫太子退位!可太子一旦退位,他还能活吗?”
“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太子去死!看着长孙家落败!母亲!醒醒吧!”
长孙夫人何尝不知,但下一步,长孙家的下一步一旦失败,必然是万劫不复!无人能救!
“母亲,母亲还要在想想,在想想!”她虚弱的,带着丝丝缕缕的动摇说。
皇后松开手臂,理理裙摆,恢复冷静,“我知道母亲有顾虑,我也知道家族为难,但此刻便是最后机会。太子仍旧是太子,逼宫后,只是顺利登基,天下纵然议论纷纷也无妨!”
她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容。“你别忘了,近些天的传言,文太子!”她捋捋鬓角的发丝,白得刺眼的手腕露出藕节的一节,“我们索性把事情弄大,让人人都知道当年的文太子,大家只会指责陛下,与太子毫无干系!”
“等到太子登基,我们在拿文太子作为话柄,若是逼宫,世人只能想到高宗,与太子亦毫无关系,他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继承皇位有何问题?”
“只要太子登基,长孙家便是太子外家,出于孝道,太子可什么做不了!”
“母亲,”她轻呼一声,抚摸着长孙夫人华润的皮肤,“孙子登基与女婿登基可完全不一样啊,到了那时候,你便是天子的姥姥,那是何等尊容啊?”
她的声音低沉,勾着长孙夫人去想。孙儿登基,她便是天子外家,就算见了太后也是丝毫不虚的。长孙家族的荣光可以进一步发扬,这简直是太好嘞。
她的脸上出现红光,神情无比亢奋。她握住皇后的手臂,语气坚定,“蓉儿放心,你的想法我定会告诉你父亲,你且等着消息!”
皇后心满意足地笑了,她捋捋松散的头发,心情从未如此愉悦,待到长孙夫人走后,她在大殿中踮着脚尖跳舞,与殿内素白的帷幔一起舞动。
侍女想劝,可无法劝,只能道:“娘娘,天冷了,您快些回屋吧,若是冻着了,您的计划可如何是好?”
皇后别的不关心,只关心计划,她停下脚步,额角细细密密的细汗,脸颊有着不正常的红润,眼睛却亮得出奇。
“权利真是好东西,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次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