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朝廷几乎乱了套,长孙家族叫停了所有的门客,朝廷瞬间空了一半,另外一半则是之前被昭平公主气煞的士族,现在他们仍旧不上朝,却令朝廷保持最基本的运作,但多一位的官员,士族也不出。
太宗能仰仗的士人已经被士族压制都极点,他们萎缩在一角,既不能为太宗分忧,也不能为太宗解乏,只能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者。
太子与三皇子斗得愈发厉害,太宗帮着三皇子,希望废太子。太子党不与三皇子纠缠,只是要夺回皇后的封号。他们不允许皇后失去地位,以无名无姓之人留在宫中。
没错,皇后仍留在宫中,没了皇后金册,她便是庶人。可就算她是庶人也无法敢亏待。最喜欢落井下石的贵妃也乖巧的没有出现。她如今是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边,成为太宗的解语花,至于合不合格?
看太宗仍旧能与朝臣打战三百回合就知道能力。
贵妃再一次送走斗志激荡的太宗,她哼着家乡小曲,一步一晃地在院中散步。周围的宫人知道她得势,好话像不要钱一般说出,恨不得叫她皇后。
贵妃笑吟吟地听着,她跟皇后斗了这么些年,要的便是今日,彻彻底底地得到太宗的所有。她终于成为了宫殿中唯一的女主人。她的儿子将会成为下一任皇帝。她的尊容将会一直保持。
心腹看不过眼,低声提醒。“娘娘。太后病着,您去瞧瞧,陛下也定会欣慰您的苦心!”
贵妃想起上次去慈宁宫收到的侮辱恨不得一刀杀了太后,哪里有心情去!她狠狠剜眼提议之人。
心腹却冷静道:“您去,太后一定不见,但您的名声却是有了,为了三皇子也该做一做,让世人瞧瞧,您不必皇后差。”
这话贵妃爱听,她最重视的便是三皇子,只要三皇子能顺利干掉太子,她的位置便愈发稳稳当当。她必须为了儿子奋斗!
心腹看她略有动摇,继续劝,“娘娘只管去跑一趟,全当作锻炼,可却能既在陛下心里留下好印象,又能在世人眼中留下好名声,为何不做!”
说完一堆车轱辘话,她偷偷叹口气,若不是跟贵妃绑在一起,搏一搏能单车变摩托,她绝对不会哭哭劝说。
贵妃听不得坏话,劝解只能哄着来,不然吃亏的必是献计之人。
贵妃斟酌片刻,算是答应了此事。围着她的人立即赞叹贵妃的孝心,把献计之人挤出了包围圈。
有与其交好的侍女不甘心埋怨,“都是些没心肝的,婧翠姑姑的计谋,他们倒是巴巴地奉承上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哪里来得智商。”
婧翠微微一笑,宫中便是如此,献计未必能好,可不出头只能去死。她看向贵妃摇曳的背影,“不必担心,娘娘不会忘了我。”
或是贵妃不是蠢货,但凡有点眼力,就知道阿谀奉承或许不错,但想要真正做事靠着绝不是他们,而是聪明人。
她一步步从被太宗藏起来的真爱变成贵妃,不是光凭着太宗的爱意,而是凭着脑子。
婧翠看得清清楚楚,贵妃对太宗的爱意比不得太宗对贵妃的。贵妃是宫中难得的冷静人,她看得清楚,若是有了爱意,她便不能得到太宗的宠爱,只要毫无爱意的人才能得到太宗的宠爱,才能在宫中站稳。
这点贵妃比皇后看得清,若是太宗对皇后没有情意,那是绝无可能,少年夫妻哪能没有感情。到后来变成相看生厌而是令人揪心。
贵妃收拾好了,摇曳生资地前往慈宁宫。慈宁宫大门禁闭,只出来一位年迈的嬷嬷。
“贵妃娘娘,太后歇下了,您请回。”
贵妃莞尔一笑,瞥眼禁闭的宫门,娇娇弱弱道:“母后既然不见我,我也不给母后添堵,不过希望母后万万注意身体,陛下惦记着母后,不愿与母后生分。”
说完一通揉捏做作的话语,贵妃翩然而去,徒留太后宫人冷着脸站在原地。她进入宫内,像太后禀告了一切。
太后倒在榻上,脸色惨白,双唇散发着不健康的颜色。对于贵妃的冷漠,她无动于衷。只是盯着虚空,痴痴地望着。
“如意。”她轻呼贴身婢女的名字。如意急急上前,跪在踏遍,她忍住眼中的泪水,好似无事发生,“奴婢在,娘娘有事吩咐。”
太后看向如意,脸色惨淡,“如意啊,哀家进宫多少年了?”
如意不用想直接回答:“四十年了。娘娘,你一向身体康健,此时不过一时生气,娘娘定能千秋百岁的。”
太后笑了,原本灿烂的笑容却徒生衰败,“是呀,哀家进宫四十年了,文太子死了多少年?”
这会用不着如意回答,她自己就能回答。“二十多年。”她眼神飘忽,找不到任何落地,只是空荡荡的陷进了过往的回忆中,“哀家记得祁王成年那天,文太子死了,终于死了,他离开了囚禁他足足二十多的宫殿,他终于能够自由了。”
“先帝在位十九年。他便被囚禁了十九年,陛下在位第六年的时候,他就走了。”
太后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像是一阵风,又像是一朵花。“哀家与文太子见过面,他曾经是长安所有女子的梦中情人,哀家也不例外,他那么好,好到令人不能相信!”
“哀家记得他宠爱太子妃,哪怕太子妃吃醋,哪怕太子妃大闹,他都全然不在意,那个时候,他真的是所有人的梦。”
如意不知如何劝慰太后能令太后好受,她只能静静听着,听着太后说的对文太子的爱慕,那些年不能见人的朦胧思绪。
太后眼神一暗,可里面却升起一股幽幽暗茫,“先帝谋逆,哀家从侧妃走到今天,哀家和每一个女人斗,斗得不要任何脸面,不要任何尊严。”
“可到了现在哀家想想,若是哀家给文太子做了侧妃,哀家必然不会也不敢,因为哀家怕,怕那人看不起我,怕那人恨我,可最后,他还是含着恨意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