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岚上了马,拉起缰绳悠悠达达地往家里走。他能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不敢加快速度,尽管心焦无比,仍旧放慢脚步,做出与世无争的样子。
带到再也感觉不到视线,他从放松些许,可仍旧没有加速,忍住心中的焦急,他晃晃悠悠地回答家中。
作为大理寺不得赏识的少卿,他住在的地方并不太多,仅仅是一间宅院,索性离大理寺不算特别遥远。
进了家门,管家急急迎上,他安置好林青岚的马,接过林青岚的外衣,脸上带着丝丝缕缕地笑意,“老爷,有人拜访,是您等得人。”
林青岚停住脚步,盯着此人脸上的笑意,觉得无比刺眼,“有人来,你开心?”
管家笑得合不拢嘴,“老爷莫有开老奴的玩笑了,老奴也是为了您好呀。”
林青岚偷偷勾起一抹冷笑,他没有出言斥责,他清楚便是责骂也是无用,不过是给自己找麻烦罢了。
可他现在不想见那些人,他挥挥手,勉强保持了理智,“就说我今日乏了,不见人。”
管家扭捏一下,低头劝道:“您还是见了吧,他们来一趟也容易。”
林青岚忍住怒火,咬着牙齿,腮部大幅度动荡几下,再次重申,“我是我累了,你听不明白,是吗?”
管家心下一惊,收起嘴角的劝说,脚下一转,带着林青岚前往后院休息。
到了后院,他退散众人,捂住眼睛,倒在贵妃榻上,长叹一口气。幽幽想起那些尸体,那些不得安宁的尸体,他心中似有无数只老鼠啃咬,恨不得直接杀了自己才好。
“殿下,为何忧心?”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竹挺立的人影慢慢走到贵妃榻面前。君子如匪,不外如实。
林青岚脸色一声,放下手臂,坐直身体,“你来作何?伏东!”
来人竟是老鼠的二当家伏东!他拱拱手,脸上满是笑意,“我可是来恭喜殿下的。”他掀起下摆,坐下林青岚下方,一举一动皆是公子端方,比起林青岚的利益也不让许多。
林青岚冷笑一声,脸上是从未在外部展现的讥讽,“你肯从老鼠窝出来了?!真是稀奇!”
伏东面对林青岚的讥讽不慌不忙,只是轻轻笑着,“殿下,是谁惹了您居然令您如此恼火?”他挽起袖子,露出瘦弱却肌肉满满的手臂,“我这便为你出气。”
林青岚目光冰冷,瞧着面前淡定的人,咬住脸颊的软肉,等待心情略微平静后,他冷冷问:“我问你,白骨案是你走的?”
伏东一愣,瞬间便想起某个想法,他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看来大理寺也不光光只有蠢货!”
林青岚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再次压下怒火,随后睁开隐含着冷炎的眼睛,“那是人命!你们怎能如此?”
伏东丝毫不惧,他勾起唇边,露出一抹柔和的微笑,若是不联络上下情,定无人知晓他内心的残暴,“殿下,成大事折,不拘小节,你何苦为难?这都是为了殿下好。”
林青岚忍不了,直接踢翻身前的茶几,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向着外面走去。他无法继续和伏东呆在一个屋内,在下去,他会疯的,一定会疯的。
“殿下!”伏东语气略带严肃,他快步走到林青岚面前,眼中满满都是警告,“不要忘记您的来历,您的仇恨!您难道要为了死人放弃筹划多年的计划吗?您可是皇子!”
“我算是哪门子皇子?!”林青岚怒喝一声,他今天必须要说,必须得说,若是不说,他一定会疯,一定会!
“太宗只有三位皇子,我算是哪位皇子?到底宗室面前,到了百官面前,谁会认我?”
伏东眼睛微红,“天地祖宗会认!”他胸膛剧烈浮动几下,又冷静下来,“您乃是文太子嫡子,是堂堂太孙!”
太孙?听到这两个字,他忍不住颤抖一下,随后又冷静下来,无比的冷静,“太孙?你安什么算?太祖还在世算?”
他怒喝一声,“你醒醒吧,如今是太宗的天下,太祖死了多少年了,连高宗都死了,你还指望什么啊?啊?!”
伏东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厉喝。“那些乱臣贼子算什么皇帝?”他语气阴沉,有着不可否认的坚持,甚至隐约透露着一丝偏执,“文太子,殿下!才是真正的陛下,为了给他平反,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值得的!”
“父亲知道难道会同意吗?”林青岚猛然一甩,“父亲乃是时间最慈爱的人,怎么会让你踩着百姓的命为他平反?!父亲若是知道便是到了地下也不得安宁!”
伏东怒极反笑。“殿下何时安宁过?”他眼睛冷凝,其中凝聚了无数火焰,只需一个火苗,他就能带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他倏地放软语气,“小殿下别怕,到了地下,我亲自向殿下请罪,要打要骂,我都听殿下的,但现在!”他冷下语气,冷酷地像是一块冰,“你必须为夫报仇,不管踩着谁的尸体,不管有付出什么!”
“事情到了此事,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昭平公主与白骨案必须拉下太宗,你明白吗?”
林青岚粗重地喘着粗气,他闭上眼睛,眼前浮现起累累尸骨,浮现起楚荣文殷切的关系,最后是谢褚雅意味深长的眼眸。他睁开眼睛,神情恢复冷漠,“谢褚雅可能发现了我有问题。”
伏东不意外,“以谢褚雅的能力倒是平常。”他瞅着略带畏惧的林青岚,语气玩味,“你害怕了?”
林青岚反问:“你不害怕?我若是没记错,你可与谢褚雅相处过。在老鼠窝。”他咬紧最后三个字。
伏东神情不变,眉间微微蹙起,“若不是她后来出现,我怕是难察觉她竟是谢褚雅。那是她不过略显聪明罢了,”他舔舔后槽牙,“看来那时候,该送谢褚雅去死的。”
林青岚嗤笑一下,脸上不屑的神情不加以掩饰,“你以为你想杀她,就能杀她?太天真了,那是谢褚雅,不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