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建安已经快四十了年富力强经验又老道常年行走也没大的闪失在理刑馆也是颇受尊敬。
他是宋知微的心腹部下,跟着宋知微破获过不少大案,虽然出身受限而无法更进一步,但在理刑馆,人人都要尊称他一声曹捕头。
可宋知微今次却让他保护李秘,说实话,起初他心里也是非常抵触,毕竟李秘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实在让他有些放不下身价。
然而李秘在理刑馆大展身手,地图分析法建功颇丰,使得理刑馆乃至整个苏州府,都因此而沾光,宋知微对李秘也是青睐有加。
只不过曹建安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让他伺候李秘,担当李秘的姆妈,实在有些掉面子。
可李秘一路上对他们非常的尊敬,也给了他们不少好处,待人接物也是无可挑剔,另外两位兄弟自是服气,连曹建安自己对李秘都有些服气了。
然而他也没想到,李秘只是出去了一趟,非但成功巴结了吴惟忠这样的大人物,成了吴惟忠的关门弟子不说,竟然还带回来一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
这些也都实实在在不去提也就罢了今番听说是布政使范荣宽邀请李秘协助破案这是何等样的荣耀
试问又有哪个公差拥有此等待遇
他曹建安当差这么多年何曾见识过这样的事情
再者李秘离开之时也只是带着那柄破旧的雁翎刀可如今回来身上背着刀匣上头的封锁都是戚家军的样式分明就是一柄戚家刀
戚继光将军薨世也才七八年虽然晚年有些功高盖主上头担心他拥兵自重不再让他抗倭多少有些兔死狗烹可朝廷并未让他安享晚年反而将他丢到了北面去抵御外敌看守国门。
可即便如此,朝廷仍旧不放心,最后又把他丢到了广东去养老,结果戚继光大将军就这么抑郁死去。
好在百姓是公平公正的,他们给了戚家军最高的荣耀,那便是让他们在百姓的称颂之中,名垂青史!
戚家刀乃是戚大将军的杰作,是戚家军的标志性腰刀,除了戚家军,其他人想要收藏一把,都着实不易。
而李秘这么个小捕快,非但得到了吴惟忠的赏识,竟然还得了一柄戚家刀!
这是何等样的手段?
曹建安看着李秘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望尘莫及,李秘也才二十来岁,而且刚刚进入公门当差不久,若假以时日,他能走到何等样的程度?
他们这些公人受限与出身,往往无法再官场上得到晋升,而李秘的出现,让曹建安等人,看到了希望!
说不定他们从未做到的,这个李秘就能够做到,说不定李秘能够将公差的形象彻底颠覆,让天下人再次见识到,甚么才叫平民英雄!
李秘并未想这些,但能够感受到曹建安等人的态度改变,无论如何,这终归是件好事,他也不可能满足于此,这些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距离大明第一神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且吴惟忠能够收他为徒,那是沾了袁可立的光,当然了,自己与吴惟忠脾性相投,也是其中原因,但若没有袁可立的举荐,他连吴惟忠都见不到,又谈甚么拜师?
此事过后,李秘也知道,人脉到底有多么的重要,所以他对曹建安等人,仍旧客客气气。
眼看着就要来到指挥使司衙门,身后却追上来一个人,李秘看时,发现却是青雀儿!
此时青雀儿的脸上包着绑带,上面渗着丝丝血迹,竟是受伤了!
“这是怎么回事?”
李秘压低声音朝青雀儿问道,他知道青雀儿今番过来,肯定不简单,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挂彩了。
青雀儿反倒显得很淡定,朝李秘道:“没事,一点擦伤,几天就好了。”
李秘对于青雀儿,从来不敢将他当做小孩一般看待,他若不想说的事情,便是再如何问,他也不会说,李秘也就不勉强,朝他问道。
“事情都办妥了?”
青雀儿扫了李秘一眼,眸光停留在刀匣上,不过仅仅只是片刻,便收回了目光,朝李秘答道。
“做了一半,不过现在没机会了,以后再说吧。”
“做了一半?这是几个意思?”李秘也不由疑惑不解,但他看得出来,青雀儿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过多,也就不再问。
“即使如此,便跟着我回苏州府?”
“嗯,我与吕秀才说过了,他们也安心往杭州去了,你放心便是。”青雀儿回答得很干脆,李秘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不太一样,一时半会儿也品不出个味道来,吴惟忠还在衙门等着,他也就不及多想了。
吴惟忠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早已准备妥当,见得李秘身边跟着一个头包纱布的青雀儿,也只是多看了两眼,至于曹建安等三位公捕,他也只是点头示意。
这个沙场老将满身杀伐之气,能给你个笑容便已经侥天之幸,不是谁都能让他平近以待的。
他身边也就跟着那个守家护院的老兵,同样佩着一柄戚家刀,背后是一张画鹊弓,弓弦已经松开,腰间是一葫箭,簇羽平整,如刀削一般,也是个干净利索的老兵悍卒。
戚家军威震天下,曹建安等人自是肃然起敬,除了李秘和吴惟忠不时交谈两句,倒也无人敢开口。
秋冬则小心翼翼地陪在李秘身边,更是话也不多一句,不过李秘想要些什么,往往刚刚起意,秋冬就能够提前将东西送过来,仿佛能看透李秘心思一般,也着实熨帖得紧。
刚走出街口,布政使司衙门的队伍便敲敲打打开道而来,全副仪仗,威风十足,范荣宽骑着高头大马,儿子范重贤也骑了一匹花斑白马,亦步亦趋。
除了这些开道三班衙役之外,范荣宽还带了一队官兵,一个个挎着簇新的鲨皮鞘腰刀,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倒也精神十足。
见得吴惟忠与李秘等人随从寥寥,颇有些“散兵游勇”的颓唐,范荣宽也展露得意的笑容来。
在这沿海当政或许油水不少,但想要获得好口碑好名声可着实不易,因为戚家军的威名太盛,地方官员也就显得有些无能了。
范荣宽一直被吴惟忠死死压了一头,这老头子作风硬朗,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却是戚继光的得力悍将,如今东南抗倭的一面旗帜,若非如此,范荣宽也不会主动与他说亲,让儿子去撩拨吴白芷。
如今见得吴惟忠“形单影只”,他心里也很是得意,正准备显摆两句,可下一刻,他便闭了嘴!
街尾的尽处,慢慢走来一队人。
由于长官出行,打出了威严肃静的牌子,街上行人也都避让开来,没人敢遮遮挡挡,此时这队人也就显得格外的刺目了。
这约莫也就十几二十人的样子,只是穿着平民布衣,脚下也都是芒鞋,头上是竹斗笠,除了腰间一柄刀,便再无出奇之处。
然而他们高矮胖瘦相差无几,步履体态也都相近,远远看时,觉着走得缓慢,可不多时便已经来到眼前。
一股铁与血的腥风扑面而来!
这二十人仿佛二十柄饱饮倭寇鲜血的刀,仿佛他们的身体已经消失,便只剩下腰间那柄刀一般!
“是戚家军的胤营精锐!”
这二十个人的到来,几乎让所有人都热血沸腾,尤其道路两旁那些个百姓,他们一直听着戚家军的各种传奇,今番能够如此近距离地见着戚家军,心情又是何等的激动!
二十人来到前头,那些布政使司衙门的仪仗顿时低头后退,让出了道来。
“胤营都管戚沫锋拜见吴将军,吾等二十人,但听将军调遣!”
为首小将似标枪一般挺拔,英气勃发,身后弟兄齐刷刷跟着给吴惟忠行礼,真真是赏心悦目!
李秘对戚家军也是崇拜至极,此时不由更加注意那胤营都管戚沫锋,因为他可是姓戚的啊!
戚继光将军被调离之后,儿子们也相继被调离军中,虽然都继承了戚继光的封爵和恩荫,但却没有让戚继光的儿子们再统领戚家军,便是吴惟忠这样的老部下,也受到了钳制,如今的戚家军已经易主,军中还能见到姓戚的,也就更让人心神激荡了!
然而李秘这么一看,却又有些狐疑了。
因为这戚沫锋确实一表人才,然则左脸上却有一道口子,药散与鲜血凝固在一处,汗水淹渍,显得很清晰!
李秘不由扭头看了一眼,因为青雀儿脸上不也同样受了伤么!
只是青雀儿面无表情地看着,没事人儿一般,可越是这样,李秘就越是怀疑!
青雀儿也该听说过戚家军,难道他不该与这些百姓一般,对戚家军顶礼膜拜么?为何就能如此泰然,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
这简直就是欲盖弥彰,一点都不正常!
再者,青雀儿起初领着九桶等小伴当,半夜里替李秘将行刺的浅草薰给阻拦了下来,围攻浅草薰之时,所用的可不就是戚继光将军发明的鸳鸯阵么!
青雀儿今番私行,会不会与这个戚沫锋有关?亦或者说青雀儿的身世,难道与戚家有关?
照着年龄推算,青雀儿该是戚继光的孙子辈,可戚继光的儿子们都活得好好的,又怎么可能有个孙子流落民间?
李秘心里疑惑重重,而范荣宽却是满怀嫉恨,吴惟忠虽然低调,但没想到来了这么一手以静制动,一下便将他的风头全都抢光了!
如此一来,他也没甚么好得意,索然无味之下,也只能闷头启程,一行人往苏州府吴江县方向而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