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满脸疑惑的简定雍李秘也并没有急着解释因为他知道轻易得到的东西从来就不会得到珍惜简定雍越是好奇李秘便越是笑而不语。
此时钱师爷刚刚处理完简定雍交托给他的事情,便心急火燎地赶到了牢房来。
这位师爷许是感受到了来自于李秘的威胁,生怕李秘与简定雍相处太久,李秘会夺走简定雍对他的信任与依赖。
李秘对这位师爷的心思也是知道的,但他也能够感受得到,他想要当上总捕,除了邢捕头的阻力之外,钱师爷同样是绊脚石!
邢捕头虽然是个老资历,但性格使然,藏不住心思,可这个钱师爷却不同,他喜怒不形于色,便是嫉恨李秘,也从不表现出来,反而在简定雍面前吹捧李秘,这样的人,其实才是最危险的。
岂不闻人常言,有毒的草,开着迷人的花,越是美好的东西,反而越需要警惕。
看着钱师爷行色匆匆的样子,李秘倒是起了坏心思,朝钱师爷道:“师爷来得正好,在下需要一样东西,来验证浅草薰的奥妙之处,不过这东西在项穆老大人那处,别人我也信不过,估摸着项穆老哥也看不上眼,钱师爷是知县大人的左右手,素有贤名,不知师爷能否替我跑一趟?”
这钱师爷就是生怕李秘得了简定雍的信赖,才紧赶慢赶地做完手头工作,巴巴过来守着,谁知脚跟还没落地,李秘竟然又想支开他!
他正要推脱,可简定雍却开口道:“师爷,你马上跑一趟,李总捕想要些甚么,都给他取来!”
简定雍早就被李秘吊足了胃口,起初还以为李秘故意卖关子,此时才知道,原来是需要到项穆那里取样东西,才能重演浅草薰的法子,简定雍又如何能再按捺得住!
简定雍既然已经开口,钱师爷心中再如何不愿意,也只能走这一遭了。
只是让他气愤的是,让他跑腿也便罢了,简定雍看似不经意的一句李总捕,便相当于给了李秘一个全新的身份和职衔,而且叫得这般顺口,只怕早就有这样的打算了!
便是隐忍如他,此时也禁不住怒视了李秘一眼,李秘却视如不见一般,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钱师爷一脸的难以置信,好像李秘根本就是在耍他一般,可最终还是带着愤怒,不甘地离开了县狱。
简定雍到底是忍不住,朝李秘问道:“李秘,你到底让他去取甚么?”
李秘也不再隐瞒,朝他说道:“是让他去取一面西洋镜。”
“西洋镜?”大明朝时期,一些富贵人家的建筑都已经开始使用纯净度和透明度极高的玻璃,西洋镜自然也不再是甚么稀罕物件了。
可寻常人家到底是用不起,便是他这个知县,也是没有的,也只有到项穆这样的贵人那里去借了。
只是简定雍更加糊涂了,这小小西洋镜,又怎么可能藏得住人?浅草薰到底是如何利用西洋镜,来制造着一切的?
“一面小小的西洋镜,能有甚么用?”简定雍更是迷惑不解,不过李秘这么一答,他倒是有些确定,因为李秘从天窗上取下来的那坨灰烬之中,其中银色的部分,只怕就是西洋镜上的水银涂层被灼烧之后,凝结下来的,而那些污黑的块状结晶,应该就是玻璃烧融之后留下来的了。
听得简定雍提问,李秘也有些难为情道:“这其中奥妙三言两语实在说不清楚,还是重演给大人看过,才是最直观的,只消看一看,大人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倒并非李秘矫情,更非刻意摆架子,而是其中涉及到了后世的现代物理知识,李秘实在无法用古代的言语来表达,若将后世那些科学名词都说出来,只怕太过惊世骇俗,而且解释起来更加的麻烦。
简定雍自是不肯放过李秘,正要追问,此时衙役们却将邢捕头从巡捕房给拘拿进来了!
邢捕头进得这牢房来,也是脸色苍白,想来已经知道自己要栽跟头了,心虚得紧,浑身筛糠,便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着李秘如何都不肯解释,简定雍心头窝着一股子火气,见得邢捕头这般心虚,气不打一处来,便冷哼道:“邢老二,你可是好肥的胆子啊!”
邢捕头听得简定雍喝骂,噗通便跪倒在地,朝简定雍辩白道:“大人,小的冤枉啊!”
“你自家做了甚么好事,你肚里清楚,难道还要狡辩不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邢捕头也知道,一旦自己松口,便是万劫不复,此时也是强撑着道:“大人,小的在县衙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小人实在不知自己做错了甚么,大人要叫弟兄们拘我,这真是冤苦了小人!”
邢捕头也是孤注一掷,如今大火烧掉了一切,浅草薰又逃亡了,又有谁能知道他的秘密?
简定雍也只是照着李秘的思路来分析,推测出内应便是邢捕头,可邢捕头到底如何帮助浅草薰,他却是不晓得的,此时邢捕头一口咬定自己是清白的,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将眸光投向了李秘。
李秘呵呵一笑,走到邢捕头前面来,朝邢捕头道:“邢捕头,你与玄青子有交情,这事儿可敢否认?”
邢捕头没想到李秘将话题扯到这上头来,可这又是公开的秘密,县衙里头的人都是知道的,马王爷庙素来是他捞油水的地盘,他又如何能抵赖?
见得邢捕头默不作声,算是应承了下来,李秘便继续说道。
“我知邢捕头不会知法犯法,不过无心也能做错事,依我所推想,浅草薰该是向邢捕头求了个情,说自己到底是个女儿家,这牢里蓬头垢面,实在狼狈,便向邢捕头讨一面镜子,我推的没错吧?”
邢捕头闻言,不由身子一僵,而后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都瘫坐了下去。
因为李秘所言,并无一丝差错,仿佛他亲眼所见一般!
邢捕头与玄青子的交情可非同一般,这女人深谙闺房之乐,把邢捕头迷得是神魂颠倒,所以浅草薰提出这样的要求,在他看来,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牢房里昏暗无光,除了天窗那一米阳光,几乎不见天日,寻常铜镜根本起不了作用,邢捕头便敲了一个熟络海商一记竹杠,给浅草薰弄了一面西洋镜来。
没想到李秘竟然直截了当便将西洋镜的事情给说道出来,而且是一点也不差!
“大人,小的也是一时糊涂,这小小一面镜子,想来也无大碍,除此之外,小人是半点也没敢再回护那女犯的!大人且饶了小人这一次吧!”
邢捕头言毕,便咚咚咚磕头,额头很快就起了个大包,通红透亮,如同萤火虫的屁股一般!
见得他亲口承认,简定雍也是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头,邢捕头见此,也是耷拉着脑袋,算是彻底认栽了。
“本官可以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把来龙去脉说清楚,看在你多年辛苦的份上,本官可免了你罪责,但这捕头的勾当,你是再不能够做了。”
邢捕头长叹一声,终究还是说了一遍,不过与李秘推测的也是相差无几,除此之外,也就再没别的有用的东西了。
不过他倒也是精明的,诉说之余,又叨叨絮絮自己这些年给简定雍卖命做事,哭哭啼啼,甚至抱着简定雍的脚,又是说自家上有老下有小云云。
如此一折腾,钱师爷终于是满头大汗,将李秘的西洋镜给取了回来。
“李总捕,东西取回来了,您还满意否?”钱师爷没好气地问了一句,将西洋镜用力拍到了李秘的手中。
李秘本不想捉弄他,可见得他不再如以前那般阴沉,渐渐显露出对他李秘的敌意来,反倒让李秘有些心动起来,于是又朝他说道:“我记得户房有个弟兄以前是卖江湖手艺的,懂得吐火,劳烦钱师爷把他请过来。”
李秘没出现之前,简定雍对他这个绍兴师爷是言听计从,甚至将他当成左膀右臂,时常在人前夸奖他懂事又勤快,如今他却成了李秘的奴婢不成!
钱师爷正要推脱,可简定雍又瞪了他一眼,钱师爷咬牙切齿,却也只能拂袖而去。
可李秘又来了新花样,将他拦下来,朝他叮嘱道:“哦对了,让那位兄弟把吐火的家伙什都给带上。”
李秘如此一说,简定雍就更是糊涂又好奇了,这西洋镜就足以让人迷惑不解,如今又要叫个吐火耍把戏的来作甚?
李秘也不再多言,钱师爷忿忿离去,许是与李秘怄气,今番却是小跑着去,拉着那伙计小跑着回来。
见得钱师爷满头大汗,长衫都被汗水粘在一处,李秘也不再折腾他,朝简定雍道:“大人且看好了。”
见得李秘终于要揭密,简定雍也是心潮澎湃,毕竟直到此时,他都仍旧云里雾里,实在不知道一面西洋镜,一个吐火的家伙,到底如何演示浅草薰的把戏!
钱师爷前后来回的跑腿,也是满怀的怨气,只是此时也被吸引了注意。
至于邢捕头,那自不必讲,他也想知道,自己只是偷偷送了个西洋镜,怎地就是如此的大错了?
外头班房里的狱卒们,每个人都想知道,浅草薰是如何消失在紧锁的牢房里的,此时也都悄悄挪了进来。
李秘轻轻吸了一口气,而后爬上梯子,仔细目测了一番,将西洋镜靠在了天窗上,又跑到牢门前,眯着单眼,瞄准一般,来来回回好几次,才走到那吐火的户房衙役这边来,窃窃叮嘱了两句,总算是要开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