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让了?”余竞冬“噌”一下站起来,“怎么可能?!市委的办公会议是你和秋雅一起参加的,你很清楚,如果要转让,也得优先转让给竞豪啊!”
“玲珑在汪家听说的,应该不会假,你可以再打听一下。”杨隐说。
余竞冬丧气地重新跌回坐凳上,“你还记得余飞当初让汪秘向你提出入股这个项目吗?我想这事只怕他又参与了啊!齐鸿热电跟汪秘、余飞有关系吗?”
杨隐回说:“小石查过,这是蒙自省自行投资的国有热电企业,与汪秘、余飞都没有任何瓜葛,甚至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他们有认识的可能。”
余竞冬挂了电话跟康怀北商量,康怀北也认为这事太奇怪了。如果是汪秘、余飞存心害余竞冬,想从他手里抢走项目,那么怎么会又出来一个齐鸿热电呢?
秋雅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给建设局的一位主任科员打了电话,邀请他一起吃个饭。这个叫李夏阳的人倒是一请就来,余竞冬和秋雅一起前往赴约。
李夏阳告诉余竞冬,在市ZF做出“无偿收回供热项目”这一决定时,就已内部讨论过转让这个项目的事情。他看了秋雅一眼又说:“其实,在市委第一次讨论竞豪问题的会议上,那两个列席会议的热电厂代表,其中有一个是齐鸿热电的人。”
余竞冬觉得自己握着杯子的手都在发抖,如果齐鸿热电的人列席了第一次会议,这就等于说明市ZF从一开始就作好了转让该项目的准备,自己却一直还蒙在鼓里。眼看着自己一手投资的项目将要变成别人的投资项目,他真觉得这口气是咽不下去了。
第二天,他就去市ZF找何长根。
“何市长,我听说市里已经将项目转让给了别家企业,这是真的吗?”余竞冬人还没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问何长根。
何长根先是一怔,随即就肯定地回答道:“是的。”
何长根不加任何掩饰的回答,令余竞冬感觉血一下冲到了自己的脑门上,心里的不平仿佛要直冲出来。他深吸了几口气说:“市里出过会议纪要,当时说了工程竣工将由竞豪优先回购。现在不但项目没有竣工就被转让了,市里事先也没有征求我们的意见。”
何长根将刚泡好的茶递到余竞冬手里,态度恳切地说:“余董,凡事呢要从两面来看。这个项目,从你接手到现在,市里给你的帮助应该也不少了。但是,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公司是大企业,事实上却到处借高利贷来进行投资。我们这个项目是民生项目,经不起一点纰漏。你一会儿被拘留,一会儿闹经济纠纷,我们也怕啊!”
余竞冬想说哪个项目投资不是借钱的呢,无非有人问银行借,有人从民间融资,这并不能成为竞豪投资无力的证明啊。
但是,何长根没给余竞冬说话的机会,他扬扬手说:“你不要觉得委屈。一个正经的商人就应该合法经营,而不是常常用些歪门邪道的方式。金海青不久前已经双规了,他向纪委交代了与你们那个秋总的不正当关系,也交代了利用职务之便帮你们拿下这个项目,并提供各种方便。虽然这过程中,你们没有金钱交易,但你能说你们竞豪一点方便都没得到?”
金海青被双规的消息,着实让余竞冬吃了一惊,但是他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何市长,既然金海青双规了,你们可以问他,是不是他让我们建办公楼的?如果没有他的允许,我们哪有这个胆子私自建设啊?”余竞冬说。
何长根脸色露出惋惜的表情,“余董啊,你难道还没有明白?他允许你们违规建楼是基于他与秋总的不正当关系,这并不能证明你们做的就是对的!”
何长根看余竞冬一眼,继续说:“余董,商人要有起码的道德和良知。这个事情,就至此为止吧。我们作为ZF机关,不可能拿关乎民生的事情来开玩笑!在项目转让前没有事先告知你们,是有所欠缺。但是,以你目前的资金状况,你能买下这个项目吗?你知不知道,在你被拘的这段时间里,我们ZF为了项目的复工建设,支付了近亿的工程款,加上先期投入的资金,可不是小数目啊!我们原本是希望你带钱来投资,结果你却是让我们大失所望,现在还让我们怎么敢将这个项目交给你?”
何长根一番话讲得义正辞严,余竞冬想辩解,却没有任何理由。
“这个事情真没商量的余地了吗?”余竞冬还是不死心。
“余董,有些事情,你也要体谅我们ZF的难处!我们考虑事情必须以大局来着眼,不可能因为你而将保障民生工程的大事当作儿戏来处理。没人敢担保你能把这件事情做好啊!你就不要再执着了!”何长根劝道。
余竞冬懊恼地说:“这可是近亿的资金投入,我能收回多少呢?”
“该还你的,总会还你。资产清算结果一出来,你就可以和我们结算。但是,对于没有依据的东西,我们也是不会承认的。这个,你也要有心理准备!”何长根正色说。
“呵呵,那也就是说,办公楼我是白造了?”余竞冬气恼地说。
何长根在作了这么多的思想工作后,看余竞冬仍是如此固执,面色也开始凝重起来。他对余竞冬语重心长地说:“你要知道,为了你这个事情,我和曲书记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想要买这个项目的企业并非只有齐鸿热电一家公司,甚至有人想尽了各种办法托我和曲书记,想低价拿走这个项目。但是,这样一个已经投资一个多亿的项目,我们真的需要慎重对待,需要对乌拉的老百姓有交待!齐鸿热电是一家有资金保障的国有企业,他们能确保这个项目的顺利推进,这就是我们目前最需要的。无论是你,还是其他企业,我们认为目前没有比齐鸿热电更适合的。至于你们违规建设的项目,我和曲书记都同情你的遭遇,但却没有权力用国家的钱为你自己的投资失误埋单。”
在这一次面见何长根后不久,审计局的资产清算结果出来了。办公楼等后期加建的项目果真没有列入审计项目之中,余竞冬投入这个项目总共九千多万的资金,结果只有五千多万列入审计。还有四千万不但着落无门,那已经完成主体施工的办公楼项目被作为违章建筑,由城管局出面委托拆房公司给拆成了一片废墟。
余竞冬一个人在那片废墟上待了整整一天,他想了很多。一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从跨入乌拉起,他就一直将自己挤在一个死角里,一心只想超越杨隐这两年创下的业绩。而忽略了对项目的全面论证。并且在错误的决策之上,一错再错,不但让秋雅搭上了清白,自己也确实掉进了闯红线的怪圈。对于违规建设这件事,康怀北也认为除了协商,根本没有打官司的余地,如果市里不让步,余竞冬就只能认栽。
秋雅前两天告诉他,李夏阳后来又说起有家叫开明热力的公司,是最早提出购买余竞冬这个项目的,但出价相当低。而且,他们还通过原来的林副省长给市里施加过压力。要不是金海青出事,把林副省长也拉下了台,曲书记和何市长很可能会因为这个事得罪林副省长而官路受阻。
余竞冬这才真正明白何长根与他说那番话时的心情,也终于体会到何长根是真心实意对他说那番话的。从废墟回来后,他洗了个澡,刮了胡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给何长根和曲杨分别打了个电话,希望他们能抽时间出来吃个饭,并说自己马上要回海河省了,也算是向他们告别。
曲杨原本并不打算接受邀请。在知道金海青交代的事后,他对余竞冬的印象并不好。但是,何长根跟他汇报了余竞冬来乌拉后到处碰壁的一些情况,也提到了当时的投资环境确实被金海青弄得很糟糕,余竞冬走到这一步虽然有自身的原因,环境因素也是有的。所以,何长根建议还是一同赴约,送送余竞冬,也体现他们为官者的气量。
曲杨听了这番话,倒是觉得有道理,也就欣然接受了。
康怀北已先一步回去了,秋雅本打算陪余竞冬一起去赴饭局,但余竞冬想到金海青交代的内容,为免秋雅难堪,还是决定一个人去。
席间,曲杨对余竞冬说:“余董,不要因为这一件事,就对乌拉丧失信心!不光是你,还有我们,都要相信,这个世界还是邪不胜正的!只要你真心地以诚信做生意,我们乌拉的老百姓、市委、市政府还是欢迎你继续在乌拉投资!”
余竞冬感慨地说:“从这件事上,可见我还是修为不够啊!也算是花钱买了个教训,生意场上诚信与合同真的是至关重要的东西,两位领导给我上的这堂法制教育课,将会令竞冬终生难忘!”说着他举起酒杯又对曲杨和何长根道,“来,我敬两位领导!”
曲杨与何长根都举起杯一饮而尽,何长根拍着余竞冬的肩道:“不要气馁!我们欢迎你再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