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无双瞳孔猛缩,认出来人正是玄神一派的长老姬冲!
“姬老儿,果然是你弄的鬼么?”计无双怒道,“你们将小娘子怎么样了?”
计无双虽然不像李玄舟一样,是小娘子的心腹,但小娘子能够平衡各派,纵是他兵书一脉式微,在盟中也能有一席之地,所以他对小娘子还是非常感激和敬服的。
姬冲哈哈一笑,双目之中神色复杂难明,道:“我姬某人何德何能,能够算计小娘子?”
玄神一脉势力在盟中数一数二,长老姬冲精擅方术神道之法,是个厉害角色,而且他对小娘子执掌盟主之责,始终有些不大认可,是以计无双一听说有人反叛,立刻便想到此老。
但听他否认得如此快法,计无双也略感诧异。姬冲此人虽桀骜无比,但也是个敢作敢当之人,他既然否认,那便不会有假。
“那...那是谁算计了她?难道是丁翕甲?”计无双疑惑道。
“丁某不才,自认没那个本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轻笑,计无双猛然回头,发现背后又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人。
这人鸠面无须,看起来三十岁上下,一头黑发未束,随风烈烈飞扬,身上却着白衣,看起来极为招摇。一双眸子灼灼发亮,其中一目竟是重瞳,看起来诡异无比,正是那阴阳一派的长老丁翕甲!
计无双见此人也至,心中暗暗惊惧,这丁翕甲心思阴沉,是个厉害角色,可为什么连他也不承认算计了小娘子?
小娘子虽是一介女流,但是她在百家盟即将分崩离析之际,担起盟主之责,在盟中各派各怀心思的情况下,还能压服众议,将盟中力量重新整合,终于慢慢恢复元气,实在不容小觑。
究竟是谁,竟能在无声无息中将她扳倒?
难道是刘素素和蝠千里?
此时计无双方才意识到,那蛛夫人刘素素将若虚先生引来,她自己不知为何,却一直没有露面,那蝠先生也似消失了一般,并没有如姬、丁二人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果说姬冲和丁翕甲与小娘子貌合神离,那么蛛、蝠二人却对小娘子颇为亲近,虽不像李玄舟那样忠心耿耿,但是比起自己,更可算作小娘子的左膀右臂。
难道这两人也被算计了,将若虚先生引来此处的,竟是另有其人?
饶是他智谋多端,此时情形却诡异之极,让他看不明白,只是隐隐觉得其中有什么巨大的阴谋。
此时若虚先生已经快要翻上封土顶部,那李玄舟紧紧跟他他的后面,计无双、姬冲和丁翕甲三人更要落在后面。
那姬冲见若虚先生已然接近废陵入口,突然长笑一声:“翕甲,咱们若不快些,他们便要入陵去了!”
计无双隐隐觉得不妙,不由得脱口而出道:“你们要做什么?”
姬冲、丁翕甲二人皆不管他,只是自顾对答。只听那丁翕甲冷哼一声道:“咱们已经布置妥当,定不会误了大事。”说完就见他将身一纵,身形骤然加快几分,满头黑发在月华之下如群蛇狂舞,向着前方二人直追而去。
那姬冲却忽然凝立不动,口中念念有词,五指一张,向天大声喝道:“劫来!”
计无双心神大震,不由得急切狂呼:“若虚先生,当心!”
应着姬冲的喝声,只听那废陵封土之后忽然发出一阵怪响,无数的圆木顺着封土斜坡激撞滚下,当头砸向前方二人。
若虚先生急忙退避,但身后便是李玄舟追来,两人闪电般地交手几招,李玄舟落在地下,若虚先生却如乘风腾云一般,向天直至拔起。
谁也不能稍阻若虚的脚步!
但他起在空中,顿时又见红光迸现,竟看见两只浑身燃着熊熊火焰的巨鸟从封土台上腾飞而起,直欲将夜空映成
白昼。
这是什么怪物?
若虚先生定睛一看,发现两只火鸟原是由竹木搭成,内实方家药料,一经点燃,便可借着热气升腾之力奋飞而起,飞舞于空中宛如活物一般。
若是被这火鸟卷入,任是铁石人儿,也要烧得化了!
若虚先生却不惊慌,借着火鸟燃烧的滚滚热浪,继续向上腾飞,那火鸟燃烧过半,去势便竭,便再也追不上他的速度。
但若虚先生腾飞既高,也终于失去上纵之势头。那丁翕甲脸现狞笑,厉喝道:“弓弩手,射!”
瞬间只听一片弩机扳动的声音咔咔乱响,箭矢嗖嗖,不知有多少弩箭从封土上方掩体后射出,月华映射出漫天森寒的箭头,如同毒蛇的尖牙追魂噬命!
计无双一颗心如坠冰窟。
姬冲和丁翕甲布下的埋伏唤作“劫阵”,先以滚木的“木劫”夺去敌人的立足之地,再以火鸟的“火劫”逼迫对方不断逃窜,消耗其势,在其势最衰竭之时,以无法闪避的箭矢“金劫”取人性命,果真是毒辣无比。
若是三劫未能奏效,此后还有“水劫”“雷劫”,管教敌人死无葬身之地。
但此时用到第三劫,若虚先生便已不能招架,可见匹夫虽勇,仍有力尽之时。
但是计无双一声惊呼尚未发出,便见那飞蝗般的箭矢不是向着若虚先生发出,而是全部射向了正在躲避滚木的李玄舟!
李玄舟厉啸一声,袖中利刃突出,如风车一般将那射来的弩箭挑飞出去。
但此时丁翕甲已到近前,只见他重瞳之中异光一闪,李玄舟只觉头脑一迷,瞬间便觉丁翕甲的身形凭空消失,然后猛觉心口锥痛,那丁翕甲已是出现在他的眼前,手中凶器刺入他的胸膛!
李玄舟猛然急退,终于避过心脏要害,但遭此重击,心口也是鲜血长流。
他知道情势危急,身形如鬼向旁纵跃,便要窜入贫民窟中,暂避其锋芒。
但是他刚纵几步,忽然脚下一空,只觉脚底生出一股黏劲,让他双足直往下陷入。
山陵道旁,竟遍布泥沼水泽!
是“水劫”!
“玄舟,你还不投降!?”李玄舟受阻片刻,姬冲已经赶到跟前,挡住了李玄舟逃跑的退路。
那李玄舟身上带伤,又被两名高手围在垓心,但他丑陋如鬼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惊讶,只听他低声冷笑:“叛徒贼子,无耻之尤!想要杀我,尽管过来!”
此时计无双才明白过来,这两人本就不是想对若虚先生出手,而是想要格杀这李玄舟!看来这李玄舟仍是对小娘子忠心耿耿,这两人必是得了某后黑手的指令,想要除掉李玄舟,以绝后患!
姬、丁二人虽然将李玄舟围住,但是他们如何不知李玄舟的本事?若是他不要命了硬拼,就算能够将他格杀,他二人在其剑下绝计讨不得好处,至少也要一死一伤。
至于谁死谁伤,那便只能看造化了。
那丁翕甲重瞳微闪,忽然看向计无双道:“咱们与杨若虚是友非敌,以后还有的是买卖可做。计兄既然能邀若虚先生同来,何不与我等一道,共将李玄舟拿下?”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是计无双只觉自己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
此刻小娘子已经失势,若再将李玄舟拿下,百家盟便不再是以往的百家盟,若虚先生之所以径直前来,不就是想与这新的百家盟交涉么?
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腰间。
就在这时,一道冷哼之声如霹雳震地,似在计无双的脑中响起。
若虚先生飘然而下,立在他的身前。
计无双脑海一阵清明,忽然发现自己竟已将随身匕首抽出,正要随着姬、丁二人对李玄舟发起围攻!
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向那丁翕甲怒道:“好个丁翕甲,竟敢对我用蚀心之术!”
丁翕甲是阴阳一派的长老,精善心魂导引之秘术,方才计无双心神恍惚,差点着了他的道儿,变成他们与李玄舟争斗的马前卒!
丁翕甲见秘术遭若虚先生随手破去,不由得干笑几声,对计无双的怒骂只作充耳不闻。
姬冲却向若虚先生道:“杨先生,你既然来此,那便有了与我百家盟交涉的资格。但是李玄舟此人不顾大局,只想要保那小娘子,甚至不惜与盟中弟兄反目成仇。若你要进入百家盟中,还须将此人先行拿下才是。”
若虚先生想要入陵,而李玄舟却不愿他进去,从这方面来说,若虚先生与李玄舟可算是对立的仇敌。姬冲这番话说来,倒也不无道理。
但只见若虚先生微微一笑,嘴角仿佛噙着一缕月华:“我为何要管你鬼窟之事?你们算计我等在先,此刻你们竟想要与我交涉,是谁给你们的自信?”
说罢,只见若虚先生如鬼魅一般,欺近姬冲身畔。那姬冲惊得连忙退避,但只见面前红光一闪,爆鸣声起,姬冲一声惨呼,已经跌飞出去,脸面胸腹如被火灼,已是一片焦黑。
若虚先生在那一瞬间,便已将一小块“袖中劫云”塞入姬冲怀中,登时让他吃了大亏。
那丁翕甲右眼重瞳连闪,便要使出勾动人体血脉流注的秘法,意图将若虚先生制住,没想到若虚先生击倒姬冲,只是回头一瞥,就见他双目神光暴涨,如同暗夜霹雳一般直刺丁翕甲的重瞳!
丁翕甲惨嚎一声,捂住右眼,汩汩血液从指缝中流出。
“我来此不是为了交涉,而是要兴师问罪!”若虚先生两招便击败两大高手,转身便继续向陵顶走去。
计无双看到若虚先生一出手便化险为夷,顿时心中大定,欲要跟着他继续前行,但见李玄舟虽然胸口流血,但一步又挡在了若虚先生身前,不由得大感头疼。
“玄舟先生,你不是我的对手。”若虚先生叹道,“请让开罢。”
李玄舟仍是一动不动,但看他的架势,只要若虚先生再往前走,他必定又会悍然出手。
计无双终于忍耐不住:“玄舟老,你究竟为何不让我们去盟中?小娘子现在究竟如何了?为何我们一进盟中她便会死?”
“那是因为,若虚先生将与我盟订立新约,阿若那丫头便决不可继续活在世上!”忽然间,一个沉静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一个老人从废陵土封顶上缓步而下。
那老人芒鞋粗衣,其貌不扬,只像一个村头随处可见的老者一般。
但一见此人,计无双顿时脸色大变。
他再也想象不到,来的竟是这人!
若虚先生也不觉心中警惕。
他自觉对百家盟知之甚详,便是姬冲、丁翕甲等人,他也曾有所了解,知道他们的武艺秘法路数,不然也不可能在一招之间,便将他们击败。
但这位老人,他竟完全不认识,完全不知其身份!
“这是谁?”他向计无双问道。
“他是纵横一脉的长老,名叫唐渊。此老多年不问盟中之事,只在泾河之上钓鱼,自号‘钓圣’,乃是一等一的闲人,没想到...竟是他反了小娘子,把持了盟中大局么?”
那唐渊听见计无双报出他的名号,不由得微笑道:“在下泾河之上一钓翁,早便听说若虚先生风采,今日有缘得见,实在幸甚!幸甚!”
“钓翁?”若虚先生不由得眉头微皱,“你钓得是什么?”
唐渊听出若虚先生的警惕之意,但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悠然道:“我钓的,乃是天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