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安心神有些不稳,险些把针捅进小男孩的血肉里。
这羽箭贯穿的伤口本来就不大,好在顾安安实验做得多,处理起来倒还算勉强。
想到这孩子的手能不能好全靠自己,她聚集精神没再想那问题。
只是将这断了的手筋连上却也是个技术活,等顾安安用金丝蚕线将这手筋缝合连在一起,额角竟然挂满了细密的汗珠。
“好了。”
田不二拿出一把匕首,竟是将这金丝蚕线割断,剩下的那些小心收回到竹筒里。
“没想到我这宝贝竟然用在了这里。”也就是现在他没了脾气,这要是放到十年前,管这孩子是死是活呢。
田不二一阵感慨,一抬头发现顾安安正看着自己,他当即把那竹筒藏在身后,“没了,不能给你。”
他也就这么点了,不能随便送人。
顾安安压根没想要,“田大夫你出身药王谷?”
药王谷这三个字在耳边响起时,田不二觉得自己头皮上有万千小虫子在爬,直让他浑身不舒坦,“谁说的,药王谷怎么可能有我这种不成器的弟子?你别听人胡说八道。”
不是药王谷的人?
那或许,是从其他地方得到的?
也对。
药王谷的神医素来闻名天下,又怎么会是这么个贪吃手抖的乡野郎中呢?
“我只是随便问问。”不是药王谷的人就好。
顾安安洗了下手,擦去上面的那些血腥,这才带着江明煦回去。
小小的庭院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田不二看着躺在那里的小男孩,从背后拿出那竹筒。
翠竹筒上是笔走龙蛇的“药王谷”三个大字,这翠竹是谷里的特产,可保里面的东西十年不腐。
说起来,自己离开药王谷也差不多十年了。
田不二叹了口气,“算你命大,估摸着师兄明天就能来到,到时候再让他给你瞧瞧。”
只是一想到逍遥侯那个不男不女的也得了讯来纠缠师兄,田不二又有些头大。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都十多年了怎么还不死心?
希望师兄别被气走了才是,自己可帮他物色了个关门弟子呢。
江明煦那小子,可不是得师兄亲自教,才不堕他们药王谷的名声。
被寄予厚望的江明煦这会儿缠着顾安安,“娘,我也要学缝衣服。”
好厉害的。
学会了缝衣服,回头他是不是也能像娘那样在人身上缝针?
不明内情的江明珠听到这话一不小心咬在了筷子上,舌尖微微的痛,“就你这性子,能坐得住才怪?”
“我肯定会好好学的,娘你教我好不好,我也要像你那样厉害,等我长大了,缝娃娃给你玩。”
正在喝粥的顾安安觉得嘴里头的粥都泛着几分血腥味。
孩子,咱能别语出惊人吗?
你是想要缝布偶娃娃,还是真人皮的人偶娃娃?
麻烦说清楚。
“你跟着田大夫学,回头他会教你的。”
江明煦摇头,“老头的手抖,教不了我。娘你教我。”
说话间,江明煦从椅子上跳下来,绕到顾安安身边,从她胳膊下钻了过去,抱着顾安安撒娇,“娘你不是最疼我的吗?教我好不好?”
江明珠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这个学缝衣服是不是自己理解有误,不然为什么说要跟隔壁的田大夫学?
他一个小老头会缝衣服?
“明煦,别打扰娘吃饭。”
家中兄长忽的开口,江明煦脸上笑容都微微凝滞,看向顾安安的眼神带着几分委屈巴巴。
这小子人小鬼大,倒是惯会装模作样。
“那我回头教你,不过不能用来做坏事。”
小男孩兴奋异常,踩在椅子上让自己与顾安安看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医者父母心,我会好好治病救人,不给娘丢脸的。”
一个还不到六岁的孩子跟自己说什么医者父母心。
顾安安一时间忍俊不禁,抱着人下来,“快去吃饭。”
江明煦兴奋的回去,虽然只能喝粥不能吃点心,但今天他心里头比吃了任何点心都甜蜜。
晚饭后,江明煦就缠着顾安安,拿了针线要她教自己。
江明珠看不下去,“明煦,杀鸡焉用牛刀,我来教你。”
江明煦义正辞严的拒绝,“阿姐你手不稳,我要跟娘学。”
江明珠:“……”她这是被嫌弃了吗?
这个臭弟弟,一点都不可爱。
她去跟宝儿玩。
顾安安看着得罪人尚且不自知的江明煦忍不住摇头,拿出一张纸来,“看到上面的黑点没?”
小男孩连连点头,“娘你甩上去的吗?”
甩上去能甩的这么整齐?
顾安安看了眼坐在那里和宝儿玩九连环的江明珠,“你把针插入到这些黑点里又能保证纸上面没有其他的裂痕,去练习吧。”
“这还不简单吗?”江明煦拿着穿了线的针往下面那排黑点上捅,瞬时间黑点周围裂开了缝隙。
小男孩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呢?”顾安安笑了起来,“要不去问问你阿姐,看她能不能帮你解答?”
问阿姐吗?
江明煦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他还嫌弃阿姐呢。
阿姐是不是也嫌弃他呀。
看着站在那里别别扭扭不动弹的小男孩,顾安安蹲下身来,“去跟阿姐道歉,让阿姐教你,她不懂药理,可你要学穿针引线,她当你的师傅绰绰有余。”
小男孩怯怯的看着江明珠,“娘……”
“去跟阿姐好好说。”
娘的态度很温和,可她那么的坚决。这让江明煦意识到,撒娇也不好用。
亦步亦趋,小男孩挪到了临窗的炕边。
这和江家村的火炕不同,没有半点暖意,因为临窗能借几分日光,成了几个孩子的玩闹处。
这会儿江明珠正在教宝儿怎么解九连环。
姐妹俩玩得不亦乐乎,似乎没看到站在那里的江明煦。
“阿姐。”小男孩紧紧的捏着手里的那张纸,左手扯了扯江明珠的袖子,“阿姐,你不要跟我生气好不好?”
说这话时,江明煦垂下脑袋,一副委屈巴巴小可怜的模样。
江明珠见状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跟自己欺负了他似的。
明明刚才是他不稀罕自己呢。
她看了眼正在那里铺床的顾安安。
后者冲她笑了笑,指了指站在炕前的人,手指在空中画了几个圈,意思不言而明。
这是派给自己活了呢。
江明珠也没真的跟江明煦生气,她是做姐姐的,还能跟弟弟妹妹闹别扭吗?
“我什么时候跟你生气了?”
“没有吗?”江明煦顿时抬起脑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炕上的人,“我就知道阿姐长得好看脾气又好,难怪娘最疼阿姐了,我也最喜欢阿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