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包打听’么,今天怎么有功夫找我们喝酒。”
“他小子就是狗鼻子,什么事都能嗅得到。”
楼上众人看到王小六身后的李文海,齐齐同他打趣。
张三麻子吩咐店小二拿了副新碗筷,又添置了些酒菜;李文海也不客气,坐下与众人喝酒划拳,显是平日里同众人甚为熟稔。
又是一番酒场搏杀,众人皆已醉眼朦胧。
王小六面皮也微微泛红,拉了拉坐在身旁的李文海,轻声问道:“潇湘馆是什么地方。”
“潇湘馆你都不知道,真是个土包子。”
李文海冲他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
“别卖关子,快说。”
王小六举起手来,作势欲打。
“月余前,万安县新开了一家青楼,里面的女子个个貌美如仙、风情万种。更有一名唤作雨嫣的女子,倾国倾城、风华绝代,引得京中风流浪子趋之若鹜,愿一掷千金与她共度良宵。”
李文海停顿数息,露出几分神往的模样。
“然后呢?”
王小六连连催促。
“可雨嫣姑娘说了,一不稀罕钱财,二不看重出身,只愿寻一才华横溢之辈托付余生。”
李文连连摇头,似是恨自己无敏捷才思,不能得到雨嫣的青睐。
“就没有哪个王公贵族用强吗?”
“用强?”
李文海又翻个白眼,痛心疾首道:“你当真是牛嚼牡丹,败坏斯文。雨嫣姑娘只用了不到十日便名扬京都,甚得追捧,谁愿做此等下作之事,引人唾弃。”
“那咱哥三...嗝...一会要去瞧...嗝...瞧。”
不知何时,张三麻子靠了过来。
只见他双颊如酡,眼神迷离,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气;再看向众人,多已喝的不省人事,更有烂醉如泥者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好,瞧瞧就瞧瞧。”
王小六心思摇曳,泛起涟漪,决定去见识一番,看这青楼女子如何的绝代风情。
三人起身,王小六吩咐小二闭店时再唤醒众人,扶着摇摇晃晃的张三麻子,迈出酒楼。
此时已是亥时,长街上行人渐尽,两旁的小吃商贩也在陆续收拾摊位,准备回家。
皎洁的月色下,微风拂面,酒意微醺。
“人不风流枉少年。”
王小六看着前面互相搀扶的二人,连忙快步追赶,结伴而行。
大楚国京都自内而外分为宫城、皇城、都城,其中宫城是皇帝及后宫各位嫔妃日常起居所在;宫城外是皇城,是皇帝早朝及各位大臣日常办公的场所。
皇城之外自然是都城,因京都人口众多,逾百万众,为了方便管理,都城沿着自皇城延伸出来的朱雀大街一分为二;东边的是万安县,西边的是长治县,每县又分割为大小不等的五十四个坊市。
平康坊便是万安县所辖的坊市之一,坊间青楼妓馆林立、赌档酒肆密布,是京城最繁华最热闹的娱乐区。
一进平康坊市,王小六就觉得与外面大街上大不相同。
街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会馆内灯火通明,人影攒动;赌档中人声鼎沸,远远传出。
不多时,一条蜿蜒的小河横在身前,两岸的杨柳随风摇曳身姿;河水传来阵阵香气,想是那青楼女子尽洗铅华的梳妆水倒入河中,远远看去隐有凝脂。
三人穿过小桥,来到一座广阔的院落前,门前停满了马车,左右有数名迎客的青衣小厮。
王小六抬头看了看大门上的牌匾,上面写着“潇湘馆”三个大字。
见有客人,一小厮笑吟吟的迎到近前:“几位贵客,可有预定?”
逛青楼也要预定?
三人有些傻眼,相互看了看对方,摇了摇头。
“原来三位贵客是头一次来潇湘馆,那就对不住了,三位贵客只能坐在一楼了。”
小厮笑容不变,却将手伸向三人。
“作甚,还不赶紧前面引路。”
见他拦住自己,张三麻子心中略有不快。
“小六哥,我听说进门就要给钱,每人十两纹银。”
李文海在王小六耳边低声说道。
“什么,十两银子,抢钱啊。”
张三麻子听到后高声叫喊。
那小厮也不言语,依然笑意满满,一旁却有人快步走进门房,片刻走出几名彪形大汉,隐隐围了上来。
你个坑货。看着眼前不断讪笑的李文海,王小六暗骂一句,却也不愿失了脸面。
他自怀中掏出三张十两的银票,重重的拍到小厮手中。
小厮将银票收好,示意身后大汉无事,这才带着三人走进了大门。
绕过一座雕花照壁,迎面便是一座占地极宽的水池。
清冷的月光下,池水碧波荡漾,红鲤嬉戏游动,又有曲廊环绕四周。
院中青竹成林,花团锦簇,隐有香气随风飘荡,只是时至秋月,也不知那花是真是假。
小厮领着三人穿过曲廊,来到一座巍峨高耸的大殿前,大殿内灯火通明,隐有乐声传出。
待三人走进殿中,只见殿内檀木作梁,巨木为柱,水晶为壁,玉石铺地;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如同明月般照射在四周的水晶玉璧上,熠熠生光,如同白昼。
大殿有上下两层,每层又分隔成大大小小几十个厅堂,早已坐的满满当当。
不少风流才子、城中巨富,尽着绫罗绸缎,坐在厅中不时摇头晃脑,吟诗作对。
正中是一座高台,却是表演歌舞的地方,一队舞姬正在高台上翩翩起舞,乐声悠扬。
王小六等人只觉眼花缭乱,美不胜收,不敢再发出响动,小心翼翼跟着那小厮,来到角落的小厅之中。
三人慢慢坐下,自有一旁服侍的女子陆续端上美酒香茗、果脯点心。
三人不停打量四周,不时发出啧啧之声,均觉这十两纹银物有所值,日后也多了些吹嘘的资本。
这时,远处的侧门涌入一群乐女,个个姿容俏丽,罗裙姹紫嫣红,怀中皆抱有乐器。
这群乐女向两边分开,中间出现了一名身着白裙的少女,只见她身材高挑,皮肤晶莹如玉,乌黑的秀发挽了个发髻,俨如不沾人间烟火的仙女,只可惜她脸上覆着轻纱,看不清容颜。
片刻后,她们登上高台,十数名乐女演奏起清商乐中的《春江花月夜》,琴、瑟、筑、琵琶、笙、箫、笛等各种乐器此起彼伏,音色优雅舒缓。
四名舞女在乐曲的伴奏下翩翩起舞,舞姿婀娜,身姿妙曼,令人目光一刻也不能分离。
那白裙少女莲步轻移走到台中,轻吐朱唇,缓缓地唱起歌曲,声音清澈而柔美。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如同仙音袅袅,余韵幽幽。
厅中的众人早已屏住呼吸,听得如此痴如醉,一时间除却歌声、乐声,再无它声。